十六、兔子之间的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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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一丛花树,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大概也看见了我,疾呼呼地走过来,“叶灵!”
我微微颔首,礼貌地打着招呼,“徐子鉴,新年好!”
“新年好!”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让人艳羡。
原本跟着他的,还有一个女孩儿,此时紧紧跟上来,“子鉴,你朋友?”
一边问,一边用犀利的眼光上下扫视着我和云。我一时不自在起来,看了看云,他一脸的波澜不惊。
“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学妹—叶灵,这是我导师的女儿—文兰。”他不以为意,神情自若地介绍着。
既然人家先开了口,我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走,于是客气地说:“这是我……哥哥。”
“你好!”云静静地开口。
徐子鉴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乎让人能看见他后面的磨牙,“你好!幸会幸会!”
女孩和我年纪差不多,身材挺高,但也足够敦实,此时她已经拉长了她那本来就十分长的脸,我再次生生打了个寒蝉。
因为我不自觉地挽住了云的手臂,云很快感觉到了,说:“我们还要去买些东西,就不打扰你们了。”
徐子鉴张了张嘴,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我们,楞住了。懒得去深究,我们匆匆离开了广场。
回到家,我和云各自睡了,他不问,我也不说,好像那个小插曲是平常自然一样,从此消逝。
也许,在云看来这没什么吧,他认为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春天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人们身上,让人忍不住地想到户外走走。
今天是周末,云说单位有事,要加班,一早就走了。我一个人倒也优游自在,打开了音响,整个室内都流泻出幽静而缠绵的钢琴曲。
正听得入神,门铃叮咚叮咚响起。这时候,谁会来我家呢?我将声音调小,光着脚丫便跑去开门。
“谁呀?”
“徐子鉴!”
我皱皱眉,怎么又是他呀?自从除夕碰见他以后,他就开始旁敲侧击,频频对我表示好感。
我拉开门,微微有些不悦,“你来这儿有事吗?”
“今天周末,天气这么好,不去踏青不是浪费了大好时光吗?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眯起眼睛,望着站在阳光下的徐子鉴。他今天穿了一套米色的休闲运动装,也戴上了隐性眼镜,一副户外活动的装束。
我忽然想起那年在县里的高中见到云的时候,他也是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米色套装,儒雅而帅气,俘获了我的心。
“走吧!”他催促着。
“哦,等会儿,我换身衣服出来。”我转身进了房间。
“叶灵,你穿着家居服的样子真好看!你的脚生得很美!”徐子鉴的声音穿过薄薄的门板,撞进我心里。
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披散着一头长长的黑发,身上穿的是一套天蓝色格子棉织衫,光脚踩在木质地板上,随意而舒适。
这是头一个男孩子这么直接地夸我。不可否认的,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心里软绵绵的,就像身上穿着的衣裳,柔和而惬意。
“去哪儿啊?”出了门,我才发觉自己对这座城市的无知。
我鲜少出门,除了去学校,偶尔去云上班的地方和烈士陵园转转,再有就是到超市逛逛,根本不知道这个城市竟然是如此明艳动人。
“一直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徐子鉴笑着,尽量让他的自行车靠近我的。
轻风徐徐从耳边吹过,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出了喧闹的大街,穿过了一片小树林。
徐子鉴停下车,“就是这儿啦!”
我闻言也停下了,四下望了望。
“这里有什么特别吗?看不出来。”
这其实就是两片树林中的一块小草坪,中间有条清清的小溪,缓缓流动着,阳光照在溅起的小小浪花上,犹如五彩的琉璃珠,璀璨耀目。溪边长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开着白色粉红的小花,零星地散布着。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树梢上嫩叶的沙沙声。
“嘘!”他神秘地作了个手势,做出侧耳倾听状,“你仔细听……。”

“还是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噢……还有小溪潺潺的声音。”
正当我有些陶醉的时候,徐子鉴突然低喝一声,“别动!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到了?”我警惕地张望着。
“你瞧那边。”他昂昂头,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的小溪。
呀!原来是两只小兔子!一只浑身呈浅灰色,一只则通体雪白。它们蹦蹦跳跳来到了小溪边,刚巧那儿有一块青石,正好够它们站着。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它们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对着清亮的溪水轻轻啜了几口,像是品尝着上好的饮料。白兔子则撩起前爪掬起水,抹了抹小脸,像是在梳洗打扮,灰兔在一旁看着,不时警觉地望望四周。
也许是阳光太好了,又或许是林子太静谧了吧,灰兔这会儿顺势在石头上躺了下来,白兔回头看了看我们所在的方向,再次面对灰兔,她用右爪子摸摸娇俏的长耳朵,颇有些搔首弄姿的意味。我不禁要笑了,她的模样还真妩媚啊!
徐子鉴适时地阻止了我。我们接着安静地旁观下去。
阳光慢慢开始强烈起来,白兔可能累了。这时灰兔一骨碌翻身起来,速度奇快,它举起前爪,抚抚白兔背上的毛发,两人似有了某种默契,相偕着飞快地消失在远处茂密的草丛里。
“你知道吗?你微笑着的模样,就好像方才白兔回眸的那一瞬间,一样的明媚动人。”
我才惊觉自己失神。也许是吧,看着那对小情侣,我不自觉地流露出向往的神态了。
“某一天清晨,我独自来到这里,寻找我的灵感,我发现了它们。原来这世上,果真有着相知相依的灵畜。它们感动了我,我发誓,一定要让你也看到它们。”
“也……也许它们只是好朋友,一起来溪边喝喝水而已。”我有一刹那的慌乱,言不由衷。
“呵,也许吧!叶灵你喜欢这儿吗?”他倒是没有不依不饶地继续下去。
我松了口气,“嗯,蛮喜欢的。你怎么找到它的?”
“神的指引啊!我的爱神。他听见了我悲哽的声音。”他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
这个男人,他的性子大概也像徐志摩一样多愁善感。他的外表和他的内心一样,是那么的婉转细腻。
我呐呐不知该说什么了。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么贸然跟他出来,是多么不智的行为。也许会让他误会,让他有所以为了。于是就后悔起来。
“饿了吗?”他看看时间,又看看我。
还不等我回答,他往回跑到一棵松树下,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褐色的帆布背包,冲我招招手。
我走过去,他打开包,一件一件地往外掏东西出来。桌布,水果,刀叉,一盒批萨,居然还有玫瑰花!我惊奇地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很觉得不可思议。
“你是魔术师吗?小小的包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我不是魔术师,但是我会障眼法。”他一边笑呵呵地摆弄,一边神秘地说。
“什么障眼法?”我惶然不知自己正陷入了一个圈套,以前我可不会问人家问题,从来不会。
“我自问,这是一个梦吗?叶灵,你告诉我,这是一个梦吗?”
“这,大概是梦。”我迷茫地说,“是泰戈尔的梦境。”
“梦中真好,碧草青青,花儿芬芳,我愿意,沉醉永不再醒来。”
“可是,你总得醒来。”
“嘘!叶灵。”他闭起双眼,轻声说,“等你的话说完了,我们将静静地坐着,保持沉默。只有树木在黑暗中飒飒作响。”
“对不起!打扰到你的美梦了!”我忽地站起来,疾速往我的车子跑去。
我干嘛要来!这是我跟云的诗,不是他徐子鉴!不,不能是他!这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跟别的男人分享属于我们俩的诗!
徐子鉴没有追上来,直到我跨上车子离开,他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我几乎是逃离一般,不敢再回头。
“神啊!怜悯吧!”林子里传来远远的回声。是徐子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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