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勇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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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水慢慢的退了,把我又一次露在空气之中,我惊奇的发现我竟然还是清醒的,肺部残留的空气和血液中仅存的氧气,在我脑部除了管理眼睛的功能全部停止的情况下,竟让我活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我不能呼吸,肺部只有三分之一还能正常工作,幸运的心脏也没有被乱骨戳死,粉碎掉的下颚反倒使空气顺利的进入肺中,长时间的浸泡冷却使身体所有机能停止了,也使得血液刚好够脑部所需。
全身只剩下眼睛能动了,因为脑袋被固定在了这个角度上,我再怎么使劲来回转动我的眼睛看到的也是同一片海岸线,同一片天空,我突然想,世界不知多少人跟我同时在看着这一片天空,可没一个人有我这么痛苦,因为我在等待死亡,等待迟了好久的死亡,其实到了此时此地,我都没有把握自己是否还是活着,能清晰的感觉丝丝空气进入身体,清洁的氧气顺着血液流向大脑,可又根本感觉不到零碎身体的些须疼痛,我知道这是因为颈神经被破坏造成的。
等待是痛苦的,尤其是什么都不能做的等待,而等来的跟自己等待的有出入的时候,心里却又多少有些高兴,
同样是刚才一样空旷的天空上却多出许多小黑点,并慢慢放大,直到能看清那是一架架的直升机,也许是飞行员同样看到了我,数架直升机径直向我飞来,降落到离我几百米的海岸上。
从飞机上冲下一些穿白色防护服的人,围着我站了一圈,仿佛是看一朵开成大便形状的玫瑰花。
一个人颇有勇气,靠近了我,上下看了看我那见不得人的**,又死死的盯在我来回转动的眼睛,说话了,
“快!把他救下来!还活着!”也许刚才都把我当成死人了,也对,现在我的身体状况比之埋了几个月的死人也应该强不了多少。
几个人上来迅速查看我现在的处境,马上发现了我挂在石头上的原因,先是扶住我,然后翘开我的手臂骨头。我被放了下来,放到担架上,两个人就要把我抬到飞机上。
我着急了起来,眼睛使劲乱动,可这两个抬担架的人根本就不想看我的身体,当然也注意不要的举动,这时那个有勇气的人又过来了,我感觉他就是救命稻草,死死盯了下他,然后使劲把眼睛转到巨石上,来回数次,可他仍然一脸的迷惑,我变得生气,更用力的往巨石上看,眼泪就滑了下来,
“你们先等等,他好象要告诉我们什么!”两个人放下担架,
“他?怎么可能?他这样还活着我都有点不信了,可能就心脏还跳吧。”
勇敢的人没有管他们,靠进了我,我仍然先是盯着他的眼睛,然后转向巨石,这时候我发现原来我的角度根本就看不到那该死的石头,只得拼命的把眼睛转向石头方向,他满脸询问,手指了指我看的方向,我左右转着眼睛,他更是疑问,我更用力转动眼睛,让目光超过他手指的范围,由于用力,眼睛内角竟然出了血,弄得我视线有点模糊,我看着他嘴唇一直在动,可是又听不到他说什么,他忽然看到我扭碎不堪的耳朵,仿佛明白了什么,靠近我的眼睛,嘴唇动的很满,“是...你...动...眼睛...”从他嘴唇我仿佛读的这个意思,
于是上下动了动眼睛,他一下兴奋起来,
“他还有意识,还要告诉我什么!”他马上把担架转动了一点,然后看我的眼睛。
我仍然看不到,就一直盯着他,他又把担架转了一下,我终于看到石头了,我现在竟变得十分的喜欢这个石头,我死死盯住石头,眼睛流下泪水,把多余的血冲刷了下来。
他顺我的目光也看到了大石,
“这是刚才救他下来的岩石呀,他要告诉我什么呐?”
他走进看着这个大石,刚才由于我的存在让他根本没有仔细看这块石头,现在他看的很清楚,他发现这块岩石与山体之间的连接不是自来就有的,而好象是硬砸到一起的,“硬砸吗?啊!”他猛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回头对所有在场的人吼了一声,
“安静!”然后自己耳朵贴在岩石上仔细的听着,表情马上变得惊讶了起来。
马上又跑的我的身边,对这我的眼睛慢慢的说,“你...救...岩石...后...人...”
我赶紧上下动自己的眼睛,可没想到几滴液体滴到了自己眼睛上,弄得我有点难受,向上一看,液体来自勇敢人的眼睛,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怔怔的看着我,我有点着急,仍然不停的转动眼睛看着岩石,他擦了一下眼泪,
“你们开拿工具来!岩石后边有人!快点!”

他先让另两个人把我抬上直升机,我一看又要抬走我,眼睛马上又来回动了起来,他仿佛知道了我的心意,爬在我的眼前,“人...我...救...保证...”
勇敢人的保证让我放心了下来,任凭他们把我抬走,当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的视线又一次看到了岩石方向,几个正拼命的拿一些工具敲打着岩石。
终于露出了缝隙,岩石中本来微弱的呼喊因为新鲜的空气一下变得大了起来,这一变化让所有工作的人精神为之一震,
“原来真的有人!快点!动作在快点!”
“这样的灾难还能生存!命真是大呀!大家加把尽!”
‘轰隆!’岩石伴着一声巨响终于从岩壁上掉了下来,三个人如开了笼的小鸟,一下冲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我,
“小蒙!小蒙!”马上他们就发现救他们出来的一群白衣人,文芳一把拉住勇敢人的衣服,
“小蒙!你看见了吗?你看见小蒙了吗?”眼中的泪水和紧张让勇敢人心中一紧,
“小蒙?你是问在岩石外边的那个男孩吗?你先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芳精神有些恍惚,仿佛没有听见勇敢人的话,仍是一遍一遍的问着刚才的话。
梦龙走了过来,轻轻拉开了文芳,让她在一块较干净的地方坐下,
“小蒙他...你们来的时候果然是看到一个男孩了吧?他现在怎么样了?果然是...尸体有吗?”
梦龙明白,那巨浪面前想保存个尸体都很难,他没有想得到答案,他怕听到自己已经能想象得到的结果,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可偏偏又不想听到。
“我们是学校的学生,这次是来旅行的...”
梦龙把我们发生的事情跟勇敢人讲了,
“最后小蒙让我抓住她们,自己跑到了岩石那,以后的事就没有看到了,只是看到本来不动的岩石被浪打了过来,正好挡住了洞口,哎,小蒙要是没有出去就好了,现在也不会...不会...”
坚强的男人,终于流下了泪水,
勇敢人拍了拍岩石,本已停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确实,要是我就没有这样的勇气,”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梦龙,
“你真的以为这个岩石是靠着运气挡住的洞口吗?”看着梦龙顿时呆住的表情,他没有再多说,
梦龙也明白了,他的眼泪再也阻止不住。
勇敢人走到海岸线,回头看着几百米外的洞口,看着没有一点伤痕的三人,想着刚才挂在巨石上的男孩,他心里实在找不出一个什么词,
“多么...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呀!”
一个白衣人走到了巨石的旁边,宽松的防辐射服并不能掩盖她美好的身体,玲珑的曲线很容易让人看出她是个女人,而女人,尤其象她这样的女人,高高在上,封闭的生活,虽然比别人少了许多各种各样的情素,可更加的多愁善感。她是聪明人,很容易就猜到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美好的脸颊上多出两道泪痕,她抚摩着巨石,感受它的冰冷和力量。
一块突出的白色物体吸引了她的注意,灰色的石头上,一点点的白色更加的醒目,她慢慢摇晃它,想取下来,可马上就发现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骨头,一块我的骨头,工作人员救我的时候,手臂的骨头断在了里面,她有些害怕,手停了下来,微微有些颤抖,可最终还是继续了刚才的动作,直到把它拿了下来。
指甲大小的一块白色骨头,由于海浪冲刷,上面没有留下一丁点的血液或是皮肤,她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小心的把这块骨头包了起来,贴身放进怀里,
“哦?你平时不是很怕这些东西的吗?这是要干什么?”
突如起来的声音让这个女人全身一震,勇敢的人刚才看到她围着石头看,就走了过来,没想到竟然看到一向害怕尸体的她在岩石上拔下一块骨头,更揣进了怀里。
女人看着勇敢的人,露出微笑,
“拿着它有种安全感。”
“是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被保护的那种感觉吗?”
“恩...有点,好象就是那种感觉。”
“哎,我还以为我的乖女儿一辈子都不会恋爱了呐。”
“什么?恋爱?你在说什么呀?!”她的脸有点红,“不过,他还有救吗?”
勇敢的人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活着,而且清醒着,这一切都不合乎常理,也许是老天开眼,让他完成了自己最后的心愿,但是继续活着,只有等它再开眼吧。”
女人沉默了,用手摸了摸怀里的骨头,她有了一件这辈子都不会丢下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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