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爪子换两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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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娜被我气得脸庞涨红,一跺脚就扭身回去。然而走了两步,她却迟疑着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来,张张嘴,却不知为何欲言又止。张开合上两三次,她终于开口道:“您……”
我饶有兴趣地留心着她的动静,一听她吐实了音节,立刻扬声打断她的话,冲她身后不远处招呼道:“尤里,你怎么这么慢啊?快点啊,苏珊娜小姐都等不及啦!”
尤里其实早就打了满满一袋水。只不过,他回来时,看到这边气氛不对头,于是越接近,步子迈得越慢。而后瞧瞧我发现了却没有指责,他甚至兜回去点,扯了几根草玩着,在水边站一会蹲一会地等。
此时听到招呼,他连忙跑过来,恭谨地把水袋交给苏珊娜。却低着头,不敢正视这个年轻的女人。做完这事,尤里忙不迭回到我面前:“对不起,我……”后面却只能蹭靴子了。
——因为是他家主人暗示他慢点回来的啊!
我摆摆手,肚子里差点笑翻,面上却摆出一幅“看在人家女士的面子上勉强放过你”的表情:“好啦好啦,苏珊娜小姐都没有怪你呢。”为了防止苏珊娜再一次支开尤里,我指指近在面前的水边,道:“对了,这里水边有不少银叶草。你多摘一点吧,也好带回去用。”
苏珊娜咬咬唇,拿着水袋走了。也不知她刚才想说什么。能令这女人为难迟疑的,肯定是道歉或者请求之类的客气话。不过,有别人在旁,她这样的脾气,自然不会说出这类话来。
我摸摸脚踝上的粽子,舒了口气。又想起银叶草……WOW里,这是初级草药学入门材料之一。另一种叫做宁神花——难道那个游戏和这个世界之间,竟然相仿到草药体系也通用?
于是用心去瞧尤里摘的那种草叶子。
尤里很快摘了一大把。他发现我饶有兴趣地瞧着他手里的东西,几步蹿回来,把手里的一大束献宝地递了过来。大概瞧准了我心情正好,又慢慢地试探道:“主人,这种草药屋子前后我也见过……而且,新鲜摘来用,效果比较好……”
“——阿嚏!”得了,他这话说得委婉,本意么,还不好明白吗?无非银叶草这玩意遍地都有,只是他家主人不知道。而且放干了就不能敷了,现在摘了再多也没有用……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不过,小草长出来,至少要几个月,好歹也不容易啊。这里可不是游戏,十五分钟刷新一次草药点。所以我从善如流,小心站起来:“那就这些吧。走,回去吧。”
尤里应了一声,扶住我的右臂。可能是我的表情太愉快,他居然破天荒头一次有胆多嘴议论别人的事:“您别生气。她也就十六七八岁,其实,还只是个孩子。”
“或许吧。”我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眼看尤里没有明白,只好解释,“但是,因为她是兄弟会的人,这样子的脾气,只能令她更富危险性。所以,我可不想和她沾边。你呢,如果想吃饱饭睡好觉过休闲日子,也得绕着她走。”
尤里先乖乖点头应下:“我记住了。”随即,他若有所思地默然了一会,冷不防打了个寒颤,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嘀咕:“是的,您说的没错……我真笨……”
见好就收,毋须多说,更不必多问。何况,因为尤里那句十六七八岁,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我说,尤里,你呢?你看上和她差不多大啊。你几岁了?”
“十八岁。
“生日在春天?”
“不是,在秋天。”
“哦,那就是十八岁半了。”
……
……
◇◆◇——◆◇◆——◇◆◇
尤里背着崴脚查理,小杰森坐在加瑞克肩上,一行人一同沿着小溪向下游走,穿过一道水深只有几寸的浅滩,到了对岸,豁然就是一条常有人走的小路。

看到这条路,不由心下冷笑。科林也死得不冤了。他昨晚带的路绕得更远,可不是从这边走的。
在小路上又走了两个多小时,转弯绕过一片山岩,便可以眺望到北郡人的屋子了。
小杰森好像也知道快要到家了,原本安安静静坐着,这会儿忽然噢噢噢地欢呼起来。
加瑞克任由小家伙闹腾,只是把这小鬼扶稳,转身对我道:“我会让索罗斯把小杰森送回家去,然后向维克报告一声。你们早点回去吧,尽管放心好了。”他压低声音又加了一句:“索罗斯刚刚从艾尔文过来,维克队长不会迁怒他的。”
他这是派索罗斯去向北郡表达兄弟会的和解意向,同时赚取老杰森的感激么?我心下暗暗腹诽:难道我们不愿意这样安排,还能从你手里把这小孩抢回来?嘴上却笑着回答:“这样的话,再好不过了。昨天晚上实在狼狈,正想回家好好休息呢。”
至于尤里的功劳,可也顾不得要了。
与兄弟会的人挥别,尤里背着我一边走,一边频频张望着那帮人。他们走出一百多米,沿小路拐下了山坳,身影被坡上郁郁葱葱的杂丛灌木一挡,再也看不到了。直到这时候,尤里终于偷偷出了一口气,肩膀慢慢软了下去,脚步则蓦然轻快了起来。
我有点好笑,问他:“你说,这帮人打的什么主意?”
尤里的步子慢了点。然而他想了半天,最终闷闷地答了一句:“不知道……总觉得他们要干什么,可是……我看不出来。”
我也没想要他知道。如果苏珊娜说的是真的,加瑞克郑重考虑了那几句话,那么他们找老杰森,应该是为了给兄弟会和北郡的关系,找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中间人了。
这些倒不忙和尤里说,于是叮嘱了他一句:“回头去维克那里,你留心一下。他们要干什么,这种大动向,还是心里有数的好。记得别到处打探,留心听听别人怎么说就好。”
尤里应了一声,略停了一停,把我往上托了托,快走几步,跨过一道小沟。
我倒抽一口冷气。刚才和兄弟会的人一块走,难免神经紧张。回答加瑞克的话时,又要先在心里琢磨琢磨,故而并不觉得怎么着。这会儿一放松,呆在尤里背上,不免有些局促起来。
尤里显然会错了意。他立即慢了下来,很认真地解释:“没事,我会小心走慢点,不会摔跤的。”
我搂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不去看周围晃动的草木。虽然尽量在让自己放松下来,心中却满是无奈……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云晓茶性格好强,身体也还不错,自小到大,只有两个人背过她。
一个是爸爸。那时候小茶还是小小小茶,磕破了膝盖,自然被爸爸举上肩头。还有就是另外几次全家出门旅游。当时的小小茶人小腿短,体力不及成年人,也是照办。
另一个,却是初恋的男孩子。
那时候,校河边的梧桐刚刚抽够了新叶子,满树的嫩绿,满地的凉爽。放学后空旷的校园里,十几岁的腼腆少年,背着难得安分的野小子小茶,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过校河上的桥,去教室拿了书包,又去车棚取自行车。
间或有一两个人瞧见,偷笑一声掩嘴而过。唯独夕阳落向车棚后的围墙,在地上拖出两个交叠的长影,一直一直跟着那对孩子,落在他们脸颊上的吻,温和而悲悯,仿佛已然看到了他们十年后相见无言的失落。
唉……
叫人怎么甘心。
何况,尤里让我挨了好几次两爪子,可今天清晨我那一爪子,实在是无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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