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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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斜阳自东天透出,在天边映染出一片赤雪般的朝霞。自摩罗山顶传来“铛”地一声钟鸣,余音绕梁,响彻整个摩罗山。
释天从梦中苏醒,这一夜他睡的甚是香甜。
这是释天入门的第一天,用过早膳后莫凌云带他拿着挑水的用具来到摩罗山的山腰。只见山腰之上竟然有个天然湖泊,湖上雾气氤氲,两旁树木的叶子火红,不时有几片飘落湖面,湖面上浮满了红叶,煞是壮观,微风拂过,树上的叶子随风摆动,竟有越看越多之感。
莫凌云道:“师弟,本门修行,首重根基,如果根基未稳,修习本门的‘释迦心经’便事倍功半。”他向那个湖一指,道:“从今天起,你每晚修习‘释迦心经’,白天便在这挑摩罗湖水,师傅命你每日挑一旦即可,但是你可不要松懈。”
释天心下不解,暗自道:“师傅和大师兄都看我年幼,又见山路漫长,每天便只叫我挑一旦湖水。”他心下要强,准备来回挑个十旦让大师兄看看。
他拿起木桶便去舀水,岂是水面竟产生一股极强的浮力,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将木桶往外推去,连将木桶摁入水中都艰难至极。过不多会,释天竟已累得满头大汗,他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空空如也,大风吹过火红的树叶,莫凌云却早已走远。
释天天性好强,湖水浮力越是大得出奇,越激发起他的争强好胜之心,大约到了中午时分,他终于将整个桶浸入湖中,挑出一旦水,但在运力一挑之下,他又差点摔倒,险些将这花了半日之功挑起的湖水洒了出来,他只感觉这摩罗湖中的水重得出奇,似有百斤重量,院内挑水所用的扁担显是特殊加工过的,可是这却苦了释天,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又怎能承受如此巨力,但见他停停走走,到了傍晚十分,才终于将这旦水挑入了院内。
莫凌云早已候在释天的厢房外,见了释天,不禁“咦”了一下,道:“师弟,好快啊!我还以为师弟第一次挑水,必要再晚些方可回来!”他又见释天衣衫上尽是尘土,累得满头大汗,知他是疲累至极,心下怜惜,道:“我带你用过晚膳,便开始传授你本门的‘释迦心经’吧。”
这“释迦心经”共有二层,第一层共分五个部分,是在体内运转起五道气息,气息所在分别为身体、左右手、左右足,修炼者要在身体这五个部分分别修炼出一股真气。再在第二层的时候将它们融会贯通。
只是这第一层却极为艰难,一般佛道的修行法门都是采天地灵气,在体内产生一种真气,然后运转周身。般若寺的“释迦心经”却是别树一帜,讲究万物归一的法则,在修行第一层时,身体五个部分的真气不能相撞,更不能相融,否则就前功尽弃,而且身体部分的丹田之气极难修成,天资稍高者需修行五六十年方有小成,天资愚笨的人,可能一辈子便滞留不前。
莫凌云将法决传授给释天便走出房门,让他独自修炼。释天按照莫凌云所述的功诀,先从左手掌心汇聚了一道真气,然后缓缓让之渗进皮肤,他只觉一阵清凉在手臂间游走,虽是极其细微,却是游走不息。
释天又在右手和双足上试过功决,分别有三股不同的清凉之气透体而入。
接着释天又试着气运丹田,但觉丹田之内的气息极是舒适,他依照法诀缓缓凝气胸口。突然,胸口仿佛燃起了一股火焰,炙热无比,似乎要将他的身体焚化。那股气息与火焰一抵触,竟瞬间被灼热吸收。释天再次运气,仍是如此,但要再试,却实在抵不住这如火焚心的感觉了。
此时,灭院已被夜色笼罩,疲惫的弟子都已然进入梦想。
转眼间,释天已在灭院修行半年,这天,他依旧拿着挑水用具,走去摩罗湖,刚走了几步,旁边走来一个身材较矮的十五六岁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师弟,师傅明日便要出山了,他说过出山之后来亲自教授你,嘿嘿,你可要用心学哦!”
这半年内,释天身形又长高不少,体魄也日益强健,院内师兄对他的身世也略有所闻,都极是同情,所以对这个小师弟自然怜爱。
释天点头道:“知道了,风寒师兄,我要去做功课了。”那个被称作风寒的男子又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这小子,转眼都与我一般高了,去吧,快去快回。”
释天“恩”了一声,走出院门,路上的师兄见到他,都纷纷招呼,甚是热情。这半年来。释天起初还在为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但得众师兄照顾,这些日子便也淡了下去。
但见他步履轻盈,行走的姿势潇洒,速度也是极快,摩罗湖畔的树林依旧火红,山风拂过,如同红色的浪涛翻滚,甚是壮观。不消片刻,释天便挑起了两旦湖水。他双手运诀,一股清凉之气缓缓在双臂流转,他运劲微然一提,便将二百余斤的湖水随手提起,与刚入门的时候,自是无法相比。
此时正是正午十分,只听见上顶之上传来“铛铛铛”六下钟鸣,他回忆起那日千佛殿内千佛现身的奇景,脸上不禁微然一笑,他抬头向山上看去,那座镇妖塔此时在日光的照耀下透着无上的庄严,在浮云中若隐若现。

突然间,释天感觉摩罗山似乎动摇了一下,他一个踉跄,两旦湖水竟洒出大半。他稍作歇息,却发现哪里是山体在动摇,而是自己胸口最外层的年轮状怪文突然散发出一股灼热无比的凶煞之气,使他站立未稳。
又过瞬间,这凶煞之气竟侵向释天的神识,他只感觉思维逐渐模糊,一惊之下,赶忙运起“释迦心经”抵御,他所修的丹田之气,这半年里面一直被胸口的热气吞噬,释天只道自己天资愚鲁,这丹田之气又是极难修炼,所以便潜心修习其余四道“释迦心经”,此时他全身经脉痉挛剧痛,四道真气修习未久,一运之下,竟有反被煞气吞噬的趋势,释天只觉一阵烦闷,“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半年来,释天胸口的怪文一直安然不动,此时见血却突然决堤一般,散发出妖异的红芒,眼看煞气便要破体而出。突然间,他头上的天空金光大盛,有如日耀一般,这至凶的煞气遇见这光华,突然为之一滞,随即在释天体内狂乱冲突,释天但觉体内有如烈火一般,身体内的经络里承受着极大的痛楚,若不是他半年来勤修“释迦心经”,经络强健,身体又在每日修炼丹田之气时,久经炙热,只怕此时早已爆体而亡,饶是如此,他全身的衣衫也在承受这巨大压力时破碎得零零散散。
这金光缓缓幻化成一个巨大的“卍”字,漂浮在释天的头顶急速旋转,煞气反复冲突,与之争斗不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释天才感觉这胸口渐渐平复,他只感觉身体虚弱,欲要提起被洒去大半的湖水,竟再也不能。
释天茫然抬头,目光触及镇妖塔时,脸色骤变,只见原本庄严肃穆的镇妖宝塔,此时竟弥漫上一层青灰色的气息,包裹着塔身缓缓蠕动,塔旁的纤云竟呈现出淡淡的黑色。
他哪里知道,镇妖塔的凶煞之气全凭苦、集、灭、道四院首座常年以佛法镇压。而前番他体内的暴戾异常的凶煞之气竟引来无上的佛法与之抗衡。这镇妖塔瞬间失去束缚,被镇压百年的怨灵阴魄伺机往塔外急突,饶是佛力迅速归位,也终是被一个阴魄逃了出来。
释天但见那青气在空中不断聚积,竟越聚越小,最后汇聚成一个极小的黑点,只是这黑点似乎认定了释天的所在,往他疾驰而来。
释天见状,哪还敢有片刻停留,也不知方向地往山下疾奔,只是他此刻早已精疲力竭,眼见那黑点越来越近,不一会便追至释天身后。
释天大急,一个踉跄,竟猛地摔倒在地,但见那黑点幻化成一个人形,脸上一片混沌,只有两个血红的双瞳尚能看清,他站立的附近,几株红叶树瞬间枯萎下去,释天心下大骇,但他不愿闭目待死,勉力运起“释迦心经”,他左手引诀,右手一挥,口中大喝道:“疾。”一道淡黄的光幕向那黑影人疾驰而去,他修行的日子尚浅,外加修行时胸口那股气息的阻滞,是故虽是勤奋,却精进甚慢。
那黑影人并未如何动弹,但见那道光幕在他面前突然一滞,如同击在一面透明的墙上,四下散开,化作粉尘。
惊异、恐惧、恼怒的情绪在释天眼中一掠而过。
那黑影人显是怒极,血红的双瞳突然如同火焰燃烧般亮起,释天但觉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逼近,他刚刚才受过灼热之苦,此时血液却几乎冻结,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黑影人突然看见释天胸口的文字,他显然大吃一惊,双瞳猛地一颤竟呆立不动。
释天哪肯放过这个机会,起身便跑,但见那个黑影人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却不发难,只是他经过之处,草木鲜花尽皆枯萎,留下一路腐地。
跑了一会,释天才认清这是荷塘村附近,荷塘村是灭院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庄,平素这里的居民常去灭院烧香,释天也来过几次,他一回头,但见那黑影人依然跟在自己身后,他身边此时多出了一层黯淡的黑气,妖异至极。
释天怕殃及村民,不敢再向村子的方向跑去,料想般若寺发现镇妖塔的异变必会追查至此,自己拖得一刻便是一刻。
那黑影人所站的地方本是花繁叶盛,此时却在黑气的笼罩下成为一块腐地。
就这样站着,对峙着。
那黑影人只是盯着释天的胸口。
释天见他呆立,再次运起“释迦心经”,他早已豁出性命不要,这次连丹田之气也全力运起,但觉一股巨大的灼热自胸口透出,漫天空气突然为之一滞,如同一条火龙,向黑影人轰天压去。
火。
燃烧。
无边无际的温度。
释天感觉经脉要破裂了,再一运力,或许自己便会被燃烧为尘土吧!
黑影人本来似乎不欲伤害释天,但他被镇压在镇妖塔下百余年,怨气之深,哪还容得别人威胁自己,但见他双手举天,漫天黑气突然聚集到他手边,在他一推之下,向那团火焰压去。
“轰!”
这一刻,如同坠入地底的深渊,时间瞬间停止。
蓦地,释天感觉一阵头痛,脑海中但见一个个啼哭的婴孩,每个婴孩身上,竟都有自己身上这般古怪的文字。
“我到底是谁!”他在心底狂呼,那悲楚之意牵动心绪,“哇”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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