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乘风下洞庭 171耳闻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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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耳闻目睹
几个人坐牛车回店,二位京官叫了一桌酒饭,邀太白一起喝酒。
太白的酒量天下少有,喝起酒来简直能吞掉一条酒河,酒精渗透了他的全身,缠住了他的脑子,他醉意阑珊的舒展开双臂,他的双臂立刻变成了两只长长的鸟翅......
噢,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强烈的心灵感应,他要乘风而飞了。
二位便挤眉弄眼笑他:“你是不是要变成大鹏了?”
太白冲着二位大笑:“不,我先舞一套醉剑给二位看看。”
张说正想考察这位未来接班人的武艺,心想他文才出类拔萃,不蒂是太白金量下凡,他虽自称巴山剑客,却不知他的武艺是否高强?
张说夹了条鸡腿,搁到太白碗里,他自己不吃不喝,傻着眼想看看太白的醉剑,他已知太白除了会诗文,还具有很深的谋略,也很有心计,人品更是方正贤良,倘若再武功出众,就是文武全才了?届时,用他对付凶残黑杀星李林甫,不愁不能取胜。
他目光睽睽的看着太白,太白已扭体下蹲,一个歇步亮相......双脚腾空而起时,现此同时,剑风飕飕刮起,而他的身子也变成了一朵蓝色的、长着翅膀的云,升腾到云霄中......这时候,所有的云都散开了,望风而逃了,而一望无垠的空中突然来了一朵疯狂的蓝云?
蓝云一会儿像鸟,一会儿像个剑拔弩张的人。
人在天上舞剑吗?不然,为何在天上闪闪避避,变来变去,吸引着数十双乃至上百双眼睛。
当人们看到剑光在云里漫散开来的时候,就像看见了一堆燃烧的火,和一颗闪闪发光的心。与此同时,看的人越来越多,每一窗棂里都探出好几颗好奇的头颅,他们都被剑光吸引住了,不约而问:那是太白吗?
据说他是太白金星下凡,所以他不但能腾云驾雾,还能在云里舞剑。
杀!
杀杀杀!
从云里传来了呐喊声。
从云里撂下惊天动地的话:
我要杀人,我要去京城杀贪官!
哗啦啦,哗啦啦!掌声雷动!
他在掌声中变成了从银河中飞下凡尘的龙蛇,弓形的身子,在风云突袭中亮晶晶的闪耀着各种新招,完成了一次令人翘首的表演......嘞嘞嘞!嘞嘞嘞!大家希望他再来一次表演......
他却打了个拱手,庄严而立,把自己站成了一座巍然屹立的大山!
“相爷,您年看了这样的武艺,还有什么话说?”
“没......没......没有......有!”张主已经看得瞠目结舌。
“请相爷不要吞吞吐吐。”张九龄看到老相爷的每一个毛孔都在为太白的武艺所激动,所扼腕叫好。其实,他自己当年也是这样,而今,他老得不能舞剑了,但他不甘称老,曹孟德当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哟,他便大侃自己景云二年曾力排众议,也曾剑拔弩张的舞剑,不,应该是舞刀,他曾舞着刀,斩钉截铁的除掉了叛逆,不,应该是说服了皇上,皇上从而派出他带夜闯紫微宫,他的刀清除了叛逆。但是,那是老皇历了,而今时过境迁,朝中有崔隐甫、宇文融、李林甫串通一气,诬蔑老夫趁封禅拉帮结派,除此之外,还诬告老夫结交术士,老夫深感这二十年来,事情之所以不尽如人意,并不是皇上对老夫不信任,而是朝中心怀不轨的小人太多,一伙蝇营狗苟的小人结成杀人帮,而老夫则主张文治和吏治,在朝廷是头一个文治派,嗨,老夫得罪的人不少,即便皇上重新起用老夫为宰相,可是,我宁愿后半辈子耕耘于陌上,浇灌于陇亩。”张说毕竟年老体衰了,刚才的雄气勃勃勃一下子又变得荡然无存。但他理政爱民之情毕竟未断,不然,也不会布衣草履来到千里之外的洞庭湖畔私访人才而终于寻访到蜀人李白?
九龄笑说:“老相爷一双慧眼。”
张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却假意谦恭说:“不过,要得考一考。”
“考什么?”
“你决定吧。”
两个京官决定带太白下乡实地考查他处理民事民情的能力。
太白则非邀捡捡同行不可,二位应允。
太白和捡捡跟随二位京官从新河、草尾、毛斯铺......到南县、华容,经北景港、麻塘一带,绕了个五六百里的大圈子,每天不是车舟劳顿,就是深入州县乃至走村串户访贫问苦,慷慨解囊,既扶助了许多贫民百姓,又增长了不少见识。这天来到一眼蓝中泛着深绿的水库边,水库的一边长满一重又一重的竹子,另一边除了两三棵斜向水中的摇摇的小树,便是阴凉下有几方俨然像凳子的石头。
张说突然问:“太白,请你回答,这块地的农民是怎么想的?”
太白说:“农民决不会想多好的石凳呀,要是坐这石凳上钓鱼该是......而是想,咋的把这一片竹子变成钱。”
张说又笑问:“太白,我再问你,竹林里什么最多?”
太白大笑:“老相爷把太白当成孩子了?”
张说也笑:“你前一个答案有农民的思路,你若从政,会想农民之所想。你说竹林里什么最多呢?”
“自然是竹叶了。”太白不经意的冲口而出。
张说和张九龄同时拊掌赞太白脑子转弯忒快。
依山傍水的山边小路上几个人瞧这看那,散散漫漫的说笑,有农夫远远的看他们,谈到农夫,农事和农田水利之法:恰好有一农家,屋檐下的竹篮里挂着的......呵,好像是?
“是红茹吧?”张说说。
“红茹不能挂。”太白说。
“为甚?”张说说。
“红茹容易冻烂只能窖藏。”太白说,只能是土豆,因为土豆容易发芽,需要挂着通风。大家谈到红茹、土豆等农事,太白马谈起一首农事对联,那幅对联是:红薯包谷蔸根火,这种福老夫享矣;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些事吾辈为之。对联念完,五六个人都笑了。“可是,太白,老夫若推荐你去农部做官,你既然通晓农事,叫你做农部的官,怎么改善农民生活?”
近年来,玄宗皇帝虽然风流好色,但他刚即位时还是有意从安抚流民入手,以为必须抚民以静,切莫扰民以烦,他老人家也曾亲注《道德经》,志在行清静无为之政使民得以自安。大家调查到草尾,草尾那地方才有叫罗以思的农民率五百硬汉弃武返乡。乡里农事不但没有受到侵扰,乡镇上的弱者得到罗以思的扶持,所以,州县乡无须与民借贷。但是,苦被征购的麻塘就没有这种幸运了,麻塘镇离巴陵虽说才百把里,县里以岁稔伤农,秋收前夕青黄不接。鉴于此,张说便考太白:“太白,你呀,没有一天不高喊济世安民,你跟随赵蕤研习过王霸之学,依照你的见解,要济世安农,咋办?”
太白扬眉说:“要根治流民的弊端,一不妨置义仓,荒年里跟老百姓众共用,以扶持饥贫。二来可以在青黄不接时免息贷种,俟秋后偿还,以免除借富人的钱粮受到盘剥。这两条,不随大人实地考察,就不能有此体会。”

“嚯,你居然想出义仓之举,看来你不但心息跟农民相通,且晓济世安民之术,你若能进翰林院,一定会得到皇帝的重用。”
太白心里喜气洋洋,九龄立刻说:“不过,当此开元盛世,历经数年的括户举措,岳州一带,毕竟逃民渐少,百姓大都感戴皇上的恩德,所以,我们等所到之处,农田、水利工程设施皆为齐备,农家无不齐心协力修渠节水,精耕细作,使高产田面积逐步有所增加,你我不是亲睹草尾王义五十亩滨湖田全种上早熟水稻了么?我马上回京奏明皇上下诏,倡议南方各地要像岳大办农田水利。”
张说耳闻目睹了太白的武功法术,几天的奔走考察,他老人家全身疲惫,当他坐下来歇息时两只眼球泛着青光,虽然累得直不起腰身,但一旦想起贞观年间史臣吴兢为朝廷献《贞观政要》那份忠心耿耿,就恨自己不能侍君到底。眼下,他虽然被魔皇帝革了职,趁撰写国史之际,他想编一部《开元政要》。
“能么?”
“能。”
“太白,你能跟我马上去长安吗?老夫需要你助一臂之力。”
“我先送笛神回金陵,然后北上。”太白突然婉转的说,而张说却懵了。
“你不愿意帮老夫一把吗?”相爷眯缝着眼,搔搔白雪般头发,顿时一脸惑然。
“请允许太白先尽朋友之谊,然后再来长安替官家办事。”太白抚了抚淡蓝得发光的长发,毫不犹豫的说。
张说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嚅了嚅满是皱纹的嘴,缓过了语气说:“你是说要送那位身怀笛技的壮汉们子俩下金陵吗?”
“是的。”
“你替老夫叫那汉子来一趟如何。”
“那汉子叫陆调,大人替陆调骂走了公差,没有人再抓他的夫了,他正准备动身回金陵。”
“你转告他,老夫想请他做保镖。”
“您老真要请他做保镖?”
太白苦着脸有些为难了,但他不得不拉着捡捡的手朝城隍庙走去找陆调,一路上两个都不提前些日子里跟笛神陆调斗嘴后又结拜成兄弟的事,因为,那一回也是为了捡捡,此刻......还去见他么?他担心虽是兄弟,见面后是不是又有一番唇枪舌箭。嗨,即便是冤家,或者说是兄弟,也要厚着脸皮去碰得头破血流啊!
不管怎样,他仍然硬着头皮跟陆调在城隍庙边一块空地上见面了,太白手一招,叫弥猛猛、指南跟了上来,自己也大踏步上前,攀着陆调的肩膀说了声:
“兄弟,我打算送你和老伯回金陵老家,不过,希望老伯安安静静在金陵老家过淡泊名利的
生活,六十好几了还考什么举?希望他老人家从和和睦睦跟老伴相处,但今日,我们什么都不谈,我带你见一个人。”
“见谁?”
“骂走公差的大官。”
“我不想见官,尤其是大官。”
“你有的是气力,如果他请你做保镖呢?”
陆调心里微微一动,闪电般抓着魔笛说:那可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乌黑的上级眸子盯着太白,
不用再谈,彼此都看到了对的脸上绽出的美丽笑容。
去京,去大官家做保镖......在布谷鸟飞过头顶的季节,太白、捡捡、调儿都相信一个冷酷的季节已经过去,也许会时来运转,因为陆调一旦去了京城,他们再也不会为了对捡捡的共爱而兵戈相见了,他们几乎同时耸耸鼻翼笑了。
神笛陆调一时激动得鼻翼翕动,立刻把魔笛凑到嘴边想吹......
他想吹一曲《江明行》的乐曲,他的笛膜嘟嘟的响,声音像在裂变,声音里暗藏着无穷的所气力,就像说:如能做上堂堂宰相的保镖,他有的气力,有的是智慧,不但能保护堂堂的大唐宰相,而且要跟奸贼李林甫斗殴到底,虽然李林甫是从宇宙黑洞中逃出的黑杀星。陆调把坚毅的表情堆积在脸上,堆成一座山峰......其实,陆调的笛曲毕竟不是九曲胡同里的点点月光,而是棱角分明的爱的伤痕......
他的笛声里有诉不尽的幽怨.......
因为,他十三四岁就去酒楼吹笛挣钱,从此,金陵人都知道本城里有个笛儿,尤其是城西大名巷一位倾城倾国的富家女子迷上了他的笛曲,几年后,陆调和成了一位英俊的壮汉,富家女子就像深海里的美人鱼那样游进了陆调的怀里,但陆调并未跟她结婚,他为人豪爽慷慨,喜欢斗架、爱赌博,常赌常输,屡输屡赌,把在酒店里吹笛挣的几个辛苦钱拿去输了,一气之下戒了赌到成都经商,最后落得个抓鸡不着反倒蚀了把米,美艳迷人的富家女子便扬长而去。即至后来......后来,他害了单相思,爱上了捡捡,到头来竹篮打水,白爱了一场......
“陆调,你父亲呢?”吴指南突然问。
“看,那就是家父。”陆笛手一指说。
“干嘛住在破庙里?”众人一怔,忙问。
陆调说自己去成都做生意,老父硬要进京赶考,两个吵了一架,于是,便分道扬镳了。
但陆调心好,偶然赢了钱便给赴京考试落榜潦倒在巴陵城隍庙的老父称一两斤肉,买几个烧饼塞塞肚皮,打两斤酒,喝得脸红脸白时,便大骂考官取士不公。骂归骂,生意赔了还得干瞪着眼挨饿。
太白插嘴道:“我身上还有些钱,来,先拿些给兄弟,过几天,我用自己的船送兄弟回金陵安家。”太白靠上来攀住陆的的肩膀,陆调感动了......太白再跟上来,他挤眉弄眼一笑。
“嘿,你同意了?”
陆调细瞧刚结拜的兄长太白腰胯宝剑,模样既奇俊,又文质彬彬,一脸和善之色,虽然曾恨他抢走了捡捡,却早已经看出他是好人,便带着他走进城庙前一方狭窄窄的坪里,那里站着个瘦巴巴的小老头,一身衣裳破破烂烂,眼睛盯着湖面上的过往船只,嘴里呐呐喃喃地念叨些什么。
“他就老伯吗?”
“他就是家父了。”
“老伯哼哼唧唧做甚?”
“背诵子曰诗云。”
同来的考考迷吴指南心里涌起一阵激动的热浪,他为自己碰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而高兴,他说:“看来令尊大人跟自己一样,也熟读了《四书》、《五经》?”
笛神陆调莞尔一笑说:“不只熟读过,还能流通无阻的通背哩!”
考考迷抬起头,两眼瞪着天上的一朵云,自夸自擂说:“通背算什么,要倒背。”
一股风把“倒背”二字吹进陆老伯的耳朵里,陆老伯一蹿而上,笑道:“你是谁,你敢跟我比倒背《四书》、《五经》?”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吴指南,我是进京赶考的考考迷。”
“嗨,考考迷遇上了考考迷,幸会幸会!”
“这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都是考考迷,我们来比一比。”
“比什么?”
“比应考的幻术吧。”吴指南像蛇一样发起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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