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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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儿禀性仁厚,对丫环一向宽和,赏赐又厚,往往侍候她一年多,丫环便可攒足赎身钱,纵然定的是死契,她也会求继母放行。 于是众多贴身侍婢或念亲人,或恋情郎,均早早离去。只有卿容容执意与血亲断情斩缘,老死不相往来,故伴在她身边九年,感情深厚自不待言。
她的乳母五年前要求回乡,由卿别量厚赠了一笔养老金。既无姐妹,亲娘又去世得早,与继母敬而不近,卿容容无疑便成为她最亲近的人。
因而,她可以听出向来幽雅清和的琴音中,多了一些高亢激扬。
小姐仍是不安呵。不见到冯子健,明白他是怎样的人,就算小姐最信任又曾往金陵见过冯子健的少爷拍胸担保其人是标准的正人君子,小姐仍不能完全放下心呢。
卿容容叹息,手中银亮的针细细为快完工的轻绸罗裙缀上与真花等大的雏菊。九十九朵小花或怒放,或花瓣微合,或带露,或含苞,大小不一,姿态各异。白花黄蕊疏落有致地布于裙身,与花色略异的白裙于素雅中倍添矜贵,可以想见穿在美绝人寰的卿儿身上将会如何的清丽。
不知莫离怎样了?
容容的目光落在装着半枚暖玉的青色荷包上。一模一样的另一半已托天叔捎给了他。天叔追上他了吗?他现身在何处?
风莫离呵——
请君莫离。请君莫离。
到头来,却仍是分离。
陆路会比水路快得多。
而且多很多。
但卿容容仍是无法想象当她的船行至半途时风莫离已到了路途足有洛阳至金陵三倍有余的西域边陲。

风尘仆仆的青年男子隐身于枝叶茂密的大树上,爱笑的唇僵成冷然的直线,锐利的眼扫过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景象。
小桥玲珑,流水曲折,绿树林中画檐斜飞,江南小景原封不动地被搬到这荒芜之地。
他屏息静候,在此守株待兔,已有三日,据他从“邪异门”帮众口中探来的消息,凌断月最迟在明日日出之前,会遣开身边的护法侍从,单独一人到眼前的小亭独酌静坐。
那是他唯一的机会。
平日凌断月身边高手如云,他怕未出手已先被剁成肉酱了,休想近得她身。
“吱呀——”
红漆月门开启,一身形高挑修长的女子手提竹篮,悠然步过小桥。
“凌断月前辈?!”
风莫离椭圆闪亮的黑眸刹那间如猫缩成一条缝,大鹏展翅般从树上扑至她身前。
近前凌风弱柳的女子一袭素袍,淡雅沉静中丽色逼人,水光盈盈的眼眸似秋水温婉醉人,此刻仍旧平静无波,毫不讶异地看着他,噙着浅浅的笑意,欣然道:“莫离你终于来哩。”
她怎么知道他是谁?
似看出他的疑惑般,凌断月将竹篮放在亭中的石桌上,然后转过身来道:“荆峦常有信来,从他的信中,我知晓了许多事,尤其是他引以为傲的好徒儿。”细细地打量着他,眸中闪起缅怀的神色道:“就算荆峦没提起过,我也能一眼看出你是谁的徒弟。莫离你和你师父太像了。”不待他说话,复又笑道:“莫离是想问什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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