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荟萃红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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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凤和玄麟在书房内正在商讨江西赈灾的事项,左翼从外面赶了回来:“王爷,三夫人不见的那些首饰有了一点线索。”玄凤放下手中的折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左翼顿了顿说道:“手下的探子查出三夫人的一支碧玉簪流落到京城最大的歌舞坊红袖阁,此簪现在归‘红袖双姝’之一的杜秋娘所有,至于为什么三夫人的玉簪到了此女手中还不甚清楚,有待查证。”玄麟问道:“‘红袖双姝’是不是人们常说的色艺双绝的杜秋娘和卫云娘?”左翼点头道:“这两个女子在风尘圈内很有名,不少的王孙公子达官贵人都曾到过红袖阁为此二女捧场,红袖阁在京城中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
左翼停顿了一下:“‘红袖双姝’之一的卫云娘是六王爷的红颜知己,六王爷这段时间经常造访红袖阁。”玄凤眼中有了一丝讶异。玄麟在一旁却朗朗的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卫云娘是六哥的红颜知己,这我以前却不曾听说过,有意思!”左翼道:“手下的人得到的消息说---六王爷经常留宿红袖阁,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欣赏歌舞。”玄麟促狭笑道:“他还在那留宿?九哥不如借着调查那支碧玉簪的来胧去脉,我们去会会那‘红袖双姝’,到底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把六哥迷的流连忘返?”
早在好几天前,红豆就知道红袖阁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尽管心里面清楚,这是一个她绝对不该去的地方,但与人有约她却非去不可,既然答应人家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对她而言--言而有信是做人的‘第一要则’,别说红袖阁是个歌舞坊,就是龙潭虎**,红豆她说会去就一定会去。那卫云娘的容貌举止,俱是女中的翘楚,红豆更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认为与她交往有丝毫的不妥,所以不免拜托彩衣、小巧再一次加以遮掩,再一次溜出宣远王府,此时此刻她正在红袖阁的牡丹厅内与卫云娘把酒言欢。
珠帘轻挑,一位女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幅画卷,卫云娘笑着拉着红豆的手说道:“红豆妹妹,这位是杜秋娘,我的好姐妹。”红豆见此姝眉不画而黛,唇不点儿朱,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于是盈盈下拜:“红豆见过秋娘姐姐。”杜秋娘拉着红豆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后,啧啧赞道:“好个清丽无双的妹子,如果能来到我们红袖阁,我们可就要改成‘红袖三姝’了。”卫云娘笑了笑:“别口无遮拦的,红豆妹妹可是清白人家的女孩,怎是我们能比的?”此话一出,勾起了杜秋娘的伤心事,不禁面色有些黯淡。红豆忙道:“云娘姐姐说的哪里话,两位姐姐都是才貌双全天仙似的人物,能与两位姐姐相识实是红豆之幸。”闻言,杜秋娘脸上又重新露出微笑。卫云娘看见杜秋娘手中的画问道:“秋娘妹妹又有了新作?”
杜秋娘笑道:“今天是云娘的生辰,我特意画了一幅画作为云娘的生辰之礼。”红豆听了不由道:“原来今日是姐姐的生辰,真是不好意思我---”卫云娘笑着打断她的话:“妹妹于我有救命之恩,不要这般客气。”杜秋娘在茶几上轻轻将画展开,卫云娘与红豆一同走了过去,原来是一幅‘红梅雪中图’,红梅在白雪的掩映下更显得轻灵脱俗。卫云娘笑着道:“好画,也难得秋娘的这份心思。”杜秋娘道:“我本想在上面题几个字偏又想不到应景的。”红豆看着画,笑道:“小妹倒有句诗恰好正适合这幅画。”卫云娘面露喜色,取了一支笔蘸了墨递到红豆的手中:“妹妹请。”红豆也没拒绝,接过笔大大方方的在画上题了几个字。杜秋娘凑上前见红豆写的是,‘梅花似雪,雪似梅花;似与不似,都奇绝。’不禁赞道:“好词,正映了我这幅画。”此时此刻,三人都有了惺惺相惜之意,甚至有些相见恨晚。
不远的横案上,有一古筝、一玉箫、一琵琶,红豆走了上前仔细观看,片刻后,惊喜抬头问道:“姐姐的古筝是水龙吟,玉箫是凤之翼,琵琶是碧水蛟。”卫云娘笑道:“红豆妹妹好见识。”红豆见了好乐器不禁跃跃欲试:“今天是姐姐的生辰,小妹愿演奏一曲作为姐姐生辰贺礼。”卫云娘笑道:“妹妹请。”红豆坐在古筝前凝气聚神,纤巧玉指如春风拂水面一般弹奏起来。卫云娘、杜秋娘见她弹奏的是名曲‘出水莲’,又惊又喜,水中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足见红豆的慧心。卫云娘与杜秋娘对视一眼,一人持箫,一人持琵琶,伴着红豆指下的音律,相附相合起来。三个人间具有难得的默契,将这曲子演绎到了从未有的最佳境界,等到曲终音止,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杜秋娘笑道:“此曲本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红豆嫣然笑道:“秋娘姐姐可有了自卖自夸的嫌疑。”卫云娘和杜秋娘又大笑起来。
卫云娘为红豆和杜秋娘各斟了一杯酒,正要说话,外面的阁楼下传来喧嚷声,走到窗前向下看去,不禁皱起眉头。“在本公子面前还摆架子?我肯过来捧场是你们红袖阁的造化!”红袖阁的鸨母陪着笑道:“公子说的是---只是今天姑娘有些不方便不如教其他的姑娘陪您。”接着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就是嘛,难道公子嫌弃奴家曲不佳,舞不美。”那公子冷笑一声:“我今天非要见到‘红袖双姝’不可。”说着竟向楼上闯来。卫云娘转过头:“这个人最为难缠,要想打发他恐怕要费些功夫。”红豆也向外张望,看到外面人时脸色一变,怎么会是这个草包?自己万不能被他撞上,于是来到卫云娘身边:“姐姐,小妹与外面那人有些过节,不能与他碰面,你帮妹妹寻个地方避一避。”外面的人已到牡丹厅门口。卫云娘四处望了望,急道:“现在不能下楼,可这厅里面也没什么地方好藏身?”
红豆看到诺大的圆形酒桌眼睛一亮,将罩在酒桌上的红绒桌帘掀起,见下面有些空档足够藏身,转头笑道:“看样只能委屈在这下面藏一会了,两位姐姐要早些将他打发走才好。”于是弯腰钻入酒桌下。卫云娘正奇怪红豆和外面的钱七公子有什么过节的时候,那蛮横公子已经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两个家丁,还有几个舞姬:“名气大了架子也大了,连我钱七也敢搪塞。”卫云娘露出惯有的笑容:“云娘哪敢在钱公子面前摆架子,只是今天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才谢绝见客。”钱七冷笑道:“身子不适?摆这么一大桌的酒席为了哪桩?”一拳头砸在酒桌上,顿时桌子上的碗儿碟儿叮当乱响,旁的人没觉得怎么样,可把躲在酒桌下的红豆恨坏了,她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在心中暗骂:这个草包一点也没长进。
一名舞姬忌恨卫云娘与杜秋娘平日里出尽风头,故意添油加醋的道:“想必云娘和秋娘要招待什么贵客吧?”钱七闻言脸色更加难看:“贵客?我钱七就不是贵客?惹火了我---哼,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红袖阁。”他这句话把一旁的鸨母吓坏了,连忙冲着卫云娘和杜秋娘使眼色,卫云娘叹口气,正要说些软话,门口有人淡淡的说道:“只怕你还没有这个本事。”卫云娘见了此人又惊又喜:“六--爷。”桌子下的红豆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又听卫云娘称呼那人为六爷,心里暗自思忖:莫非--是他。红豆心中猜想的不错,来人正是六王爷玄夜。玄夜看也没看钱七一眼径直的走到卫云娘的身边,刚要开口说话,钱七就几步来到他的面前:“你敢小瞧我,得罪我就是活着不耐烦,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桌子底下的红豆摇头笑了笑,这草包要吃亏。
玄夜的脸上笼了一层霜,狭长的凤目中的寒意越来越盛,刚想发作却听到有人窃笑:“有的人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众人吃了一惊,转过头向后看,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立四个男子,前面得两个相貌极为出众。众舞姬看了看玄夜,又看了看门口这两位暗暗惊叹,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会一同出现这么三个各具特色的俊美男子。有一两个舞姬按捺不住心中爱慕之意,迎了上去娇声笑道:“公子看着眼生的很,是第一次光顾红袖阁吧?”其中一个男子目光冷冽如刀锋,冷着脸:“让开。”那舞姬立即骇住,怯怯的不敢靠前。这两个人的声音红豆是再熟悉不过了,立时头痛起来,这两位爷怎么也跑到这来了?玄夜初见玄凤和玄麟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但那一点点惊讶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风的微笑:“没想到在这遇见九弟、十二弟。”卫云娘和杜秋娘是知道玄夜身份的,见玄夜对玄凤、玄麟的称呼各吃了一惊。

玄夜来到酒桌旁指着座椅道:“九弟、十二弟请。”玄凤、玄麟笑着走了过去,坐到玄夜的对面。钱七见凭空多了四个人又与玄夜称兄道弟的,便在心中嘀咕起来,这人多了好几个帮手,自己今天却没带那么多的人,所以已然没有刚才的嚣张气势,静静地站在那,揣么怎样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玄凤一眼看到杜秋娘发髻上的碧玉簪,目光微凝,果然看着有些眼熟,不过他平日里又何曾留意女人的首饰,所以他不确定是不是三夫人的那一个,于是看向身边左翼,左翼立即明白他的心意。杜秋娘见玄凤一直注视着自己,脸不由红了红,就在这时身前人影一闪,有人说了一声:“得罪了。”杜秋娘只觉得头上一轻,抬头一看,自己的簪子已落入左翼的手中,顿时愕然。
左翼仔细看了看道:“主子这支正是三夫人的碧玉簪,与锦兰、翠香描绘的一模一样,上面雕刻着百鸟朝凤的图案。”玄凤见玄夜不解的看着他,便道:“想必六哥也听说九弟的三夫人惨死府中的事情,三夫人的一些珠宝首饰也一起离奇丢失,手下的人查出三夫人的碧玉簪落到这位姑娘的手中,所以过来一趟问问缘由。”将目光转向杜秋娘,缓缓问道:“不知杜姑娘如何得来的这支簪。”杜秋娘的脸有些泛白:“自然---自然是买来的---就在前面街口的名为‘恒家老店’的玉器行。”玄凤点点头,示意左翼一眼,左翼就将手中的玉簪交还给杜秋娘,杜秋娘怯生生的看着玄凤,玄凤缓声道:“姑娘花银子买了它,那么它自然归姑娘所有。”知道这簪子的来历,杜秋娘是怎样也不会再将它**发间,一脸无措的站在那。
香风阵阵,一群舞姬嘻嘻哈哈的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女子娇声笑道:“云娘、秋娘你们这里好热闹。”看到玄夜立即迎上去,“六爷又来捧云娘的场来了,什么时候也惦记惦记奴家。”另外的女子看见玄凤、玄麟也一窝风的围了上来:“两位公子生的好俊俏,从那里来?姓甚名谁呀?”因为桌布尚未及地,所以桌子底下与外面的空气是流通的,浓烈香粉气味让桌子底下的红豆呼吸一窒,皱着眉头暗暗叫苦:外面的姐姐们到底涂了多少脂粉?忍不住用手捂住鼻子,但即使这样还是觉得刺鼻的香味越来越浓,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畅,鼻头越来越痒。酒桌边的玄麟对突来的这些莺莺燕燕还算客气,面带微笑没有明显的推拒,玄凤的脸上早已露出厌烦之色,一张俊脸冷若冰山,偏偏这群女子不懂得察言观色,还是不停的往他的身边靠,玄凤隐忍不住正要喝斥,却听到桌子底下有人‘啊欠’一声打了个喷嚏。
这声音不大不小,玄凤、玄麟、玄夜等人听的真真楚楚,立时愣住,卫云娘、杜秋娘这才想起桌子底下还藏着个妹妹。红豆用手捂着嘴,哭丧着脸暗暗叫苦,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在心里面不住地祷告着自己这个喷嚏切莫让人听见,然而她的美梦很快的就破灭了。外面的玄凤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红豆心里明白无论怎样也是躲不过,万般无奈下,慢吞吞的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如果说能在玄凤、玄麟、玄夜等人的眼皮子底下藏个大活人,而他们三个却都不知晓,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大意外的话,那么当他们发现红豆的小脸儿从桌子底下露出来的时候,对这三人而言就是个天大的意外。红豆咧着嘴,朝玄凤、玄麟干笑了两声,又朝另一边的玄夜尴尬的笑了笑:“几位---主子--好!”玄凤等人谁也没说话,因为他们太意外,以至于还没有消化他们眼前所看到的。
玄麟吃惊之后露出新奇好玩的表情,玄夜吃惊之后愣了一会就恢复如常,玄凤吃惊之后就慢慢衍变成满脸的愠怒。厅内除了卫云娘和杜秋娘以外的舞姬同时禁了声,好奇地看着红豆,心里面一同纳闷,桌子底下为何冒出个大姑娘,站在一角的钱七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张大嘴巴愣了好一会才有了反应,他气急败坏的向红豆走了过来:“原来你这臭丫头躲到这来了,这回看你往哪里跑?还不乖乖的和我回去!”一只手向红豆的手臂抓来,不过就在他的手快碰到红豆的衣襟的时候,一个不防备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扔了出去,狠狠的摔在地上。红豆吃惊的看着玄凤,这家伙的脸阴沉的好可怕,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屋角那边‘哼哼呀呀’的钱七心有余悸的退后一步,看样玄凤这回可是真生气了,他会不会也把自己象那个样子扔出去?玄凤拧着眉,脸色铁青的向红豆走过去:“不是说你身子不适早些回房歇着去了吗?怎会歇到这?”
红豆一边向后退着一边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一点---复杂。”玄凤一步一步的逐渐逼近,冷笑道:“居然学会说起谎来了,你一个小丫头到这里来做什么?这是该你来的地方吗?”红豆继续向后退着,脸上努力的挤出个笑容:“那个说谎---是有原因的---我自然是有事才来这的---这里---既然几位主子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玄凤的脸色更加的难看:“真长本事,学会强词夺理了!”闪电般的伸手擒住红豆的手臂,红豆讶异的看着玄凤攫住自己左臂的时候,自己的右臂与此同时的落入另一人的掌中,转眸一看,原来是玄夜。玄夜盯着玄凤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区区一件小事,九弟何必如此大动肝火?”红豆见玄夜替自己说话,不由连连点头。玄凤紧盯着玄夜的手,目光越发的深沉,“栖凤居的侍女跑到这个卖笑的**,在九弟看来却不是件小事。”不知不觉中手上逐渐施力将红豆往自己的身边拉。
玄夜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九弟何苦和个小丫头过不去?”说着也用了几许力气。玄凤的眉头拧得更紧:“这个丫头生性顽劣,现在若不严加管教,日后就会无法无天。”他们之间暗中无形的较量,他们自己不觉得却害苦了红豆,红豆只觉得自己要被两股力量撕成两半,想开口呼痛,张了几次嘴却发不出半点的声音,不多时她的小脸就惨白得毫无血色。玄麟坐在那一直看着好戏,渐渐的觉得有些不对,玄凤与玄夜虽然都不讲话,但静谧之中的暗潮汹涌针锋相对却越来越明显,紧接着玄麟就发现红豆的不对劲,娇小的身子如同风中的树叶一般颤抖不停,他立即从椅子上站起,几步来到三人的面前,皱着眉:“你们干什么还不放手,红豆怎经受得住你们这般的用力?”听了玄麟的话,玄凤与玄夜各吃了一惊,低头一看,只见红豆脸色苍白满是冷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已经现了泪花,他们二人心中各自一凛,立刻撤了力道松了手,红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亏玄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玄麟关切的问道:“红豆你怎么样?”红豆颤声道:“他们快把我的胳膊拧断了!”钱七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玄凤的面前,恶声道:“你是什么人?敢对大爷无礼?”说着一掌已到玄凤的胸前,玄凤一脸的不耐,随手一挡将他推开,钱七站立不稳向玄夜撞去,玄夜眼睛没眨一下,伸手在钱七的右臂上一拂,轻描淡写之间竟将钱七的手臂硬生生的折断。钱七如杀猪般号叫起来,他带过来的两名家丁连忙将他扶住,其中的一个壮着胆子道:“我家公子的姨丈是右兵部侍郎御大人,你们几个可闯下大祸了!”玄凤眼睛中精光一闪,沉吟片刻,对左翼、右翼道:“把他送回去,如果他的姨丈真的是御大人,就麻烦御大人到宣远王府来一趟。”红豆听了暗叫不好,就在这时玄凤长臂一伸将她从玄麟的怀中拉了出来,“六哥,九弟先告辞了。”说罢,就如同拎小鸡一般将红豆拎出了红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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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出水莲’:古代古筝名曲之一,与‘高山流水’等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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