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夜睡得很不安稳，反复梦见电影里的片段，抢了草莓飞跑的少年，最后在画室里死去的少年……那些画面凌乱交错，莫名的悲伤。
依稀中，有人在推她，她将眼睛睁开一线，看见言思危放大的脸。她被吓到，顿时清醒了过来，刚待说话，他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梳洗一下，我们走吧。”说完退了出去，在门外等她。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顺从照做了。
走出别墅，天刚蒙蒙亮，抬腕看表，时针指向四点半。这……会不会太早了些？
清晨的山间有着淡淡的雾，他走在她前面，双手插兜，背影消瘦。看起来，他好象和昨天有些不同，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好安静，安静得她想必须得说些什么，好不这么尴尬。
刚开口说了个“谢”字，他突然问道：“为什么那么在意那支笔？”
“啊……”她被问得措手不及，由于再三，才回答，“那是我爸爸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他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在晨雾中墨玉般润泽闪亮。
她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所以，谢谢你帮我找回它。”
言思危抿着唇，最后耸下了肩，装作不经意地接着往前走。
一阵风来，他的发被吹乱，他顺手那么一理，原本竖起的衣领落下，露出脖子，上面布满青红色的痕迹。
苏小佳顿时一惊，下意识地追上前问：“你怎么了？”
“嗯？”
她指指他的脖子，然后又发现，不只是脖子，裸露在衣服外的锁骨处也有。他的脸顿时变得非常难看，目光闪烁，有羞恼，还有更深一层的痛苦。
偏她不肯罢休，继续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上去很不好，眼睛里有血丝，你一直没有睡觉吗？还有这些……你……”
他皱起眉，刚想喝止，他的下一句话已溢出了嘴边：“你挨打了？”
他整个人一愣，呆住了。天空开始泛白，晨曦里，少女的脸庞如玉一般纯净，不染尘埃，而她的眼睛里，满是真挚的关心。
于是，说不清为什么，原本的恼火瞬间褪去，他不禁失笑：“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比猪还笨的存在啊……”
“呃？什么？”虽然不明白，但她听得出来，他是在说她笨。
“没什么。”他轻笑着，继续前行。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了。
她突然喊道：“言思危。”
他停下脚步，回头。
她仰起脸，朝他眨了眨眼睛：“言思危，你知道我是你的同学兼同桌吧。”
漂亮的眉毛挑起，乌黑的眸中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似乎在说“那又怎么样”。于是她终于问出正题：“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他眼中的不以为然顿时变成了错愕。
这个家伙，果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拿出钢笔，上前一步，扯过他的书包，在方口内侧写下“苏小佳”三个字。
“OK，这样一来，在你洗这只书包之前，都会记得我的名字了。”她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飞快地朝车站跑去，边跑边回身挥手，“拜拜！期末考试再见——”
晨曦中，她的马尾一荡一荡，清稚声音宛如莺啼，阳光般明媚。
而他站在路上，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着书包上那三个娟秀清晰的钢笔字……许久，他慢慢蹲下身抱住自己，仿佛很冷，又仿佛只是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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