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师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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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红袖阁层层叠叠的回廊,我到后厨拿了许多点心,包好,径直向艳粉街的街口走去。
猪头张是我的算术先生,他是卖猪肉的屠夫。他的肉店开在街口,所有街面的生意人家、住家都来买他的猪肉。他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把猪头挂在卖肉案子上面的横梁上,时间长了,所有人都叫他“猪头张”。他非常喜欢这个名字,他说:一听见这个名字,他就觉得自己和猪一样有富态。
猪头张的老婆是艳粉街最难看的女人,但却又是最贤惠的女人。肉店里忙里忙外的打点,没有一时休闲的时间。只有我去了,才会休息片刻。因为我带了她最喜欢吃的各种各样的小点心,而这些都是红袖阁里姑娘们最不屑的食物。
猪头张有一个儿子,叫石头。比我小两岁,虎头虎脑的,却非常孝顺,每次我带来的点心,他母亲留给他吃,而他却要留给母亲吃。最后,两个人笑哈哈的一起把点心吃掉。每一次见到他们母子快乐幸福的场景,我都会想起我的母亲,我从来也没有看见她对我笑过,那么幸福的笑过。
曾经我问过母亲,我为何要学算术?母亲说:做妓女算术很重要,很多客人都很小气,还总喜欢玩算术游戏。红袖阁里很多的姑娘刚来时,不会算应该收客人多少钱,总会被小气的客人骗。特别是三楼的小红,都来了好几年了,都算不清楚一晚上应该收客人多少钱?
我点了点,小红确实很笨。怕母亲骂她,总先找我给她算好,然后再向帐房报帐。做妓女看来真是很辛苦的职业。
不久前,我顺利的在猪头张哪里毕业了。那天猪头张给我出了一道题目,题是这样的:平时一斤猪肉十五文钱,可丞相府的下人来买肉,就卖他二十文一斤,他要三斤,称了二斤七两给他,问比平时多卖的多少钱?
我答:多买了十九文钱五个小子。猪头张很高兴的拍拍我聪明的脑袋,说:“能教你的只有这些了,你可以光荣的从这里毕业了。”
在枉水帝国通行的货币主要有四种,小文铜钱(也称为小子),大文铜钱(也简称为,现银,银票。一两银子=十钱银子=一贯钱=一千大RMB五百),一大10个小RMB五角),在帝国平时交易中主要以大文为主,小文辅助。生产力有限,平民百姓有二三两银子的积蓄就属于小康之家了。那个年代没有冰箱,买肉都是按两来买的,不是斤。只有大额交易才会使用现银,比如买一头猪,买金银首饰。如果在京城买一座豪华庭院(RMB几百万),现银不方便,就只能使用银票,银票分两种,一种是国票,就是国库发行了银票,你把钱存在国库,国库发给你凭证,就是银票,可以流通。还有一种属于私票,就是由信誉好的钱庄发行的,但必须有国家认证。
到了肉铺,见了他们夫妻二人,怯怯的说道:“师傅,我要离开艳粉街了。”师娘哭着跑进了内室,师傅什么也没有说,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一个猪头。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走在回红袖阁的路上,摸着师傅送我还沾着猪油的玉佩。艳粉街,我真的就要离开了吗?
望着远处的红袖阁,我拐进了胡同,穿越了几条小巷,来到城市深处的一户人家门前。田家,我的棋书画,都求教于住在这里的田先生。田先生,名钦,字翰林,是一位老学究,不出世却隐于市。礼先生说:大隐于市,这是隐士的最高境界。先生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而他的很多学生却都在朝廷做着高官。因为我特殊而又略显卑微的身份,田先生本不愿招我为徒。六岁那年,礼先生将我领到了田先生的住处。先生见了我,就皱起了眉头,然后不满意的摇了摇头。

礼先生向田先生求道:“这孩子很聪明,不信考考她?”田先生见是礼先生送来的,不好拒绝。那时我只知道礼先生是社会的名流,不知他是朝廷的高官。于是他先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再不言语。我知道这是考题。于是我说道:皇龙在天,万民在地。天将祥瑞,地生富贵。龙无恩泽,民不聊生。
两位先生见我说了这话,不觉惊奇。于是田先生就收了我做徒弟,隔天的晚上,来他这里学习棋书画,还是伏羲古文。
在田家的门前我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敲开了他家的大门。门童招呼我进去,先生在书房作画,书房的门匾上题着先生“天道酬勤”四个大字,这也是先生对我们的教诲。先生见我来了只是点点头,继续作画,我知道他是让我观察他的笔锋,东方画讲究的就是格调和气势。
先生画的是墨竹,清秀淡雅,远离尘嚣,和先生的心境一样不沾染一丝世俗的尘埃。
先生把画笔递给了我,我随手也描上一幅,只见:远处的高山隐隐约约,近处的江面弥漫着霭霭晨雾,望江亭上一个孤单的身影仰望飞过的雁群,不知心喜,还是落寞。
先生见了皱了皱眉头,问道:“贺兰,你要离开了吗?”我点点头,先生又说:“贺兰,你跟了我四年。该教你的,都教了。离开了京城,也不要荒废了学业。棋能定神,画能养性,字能修身。”
先生又说道:“我也老了,以后也不收徒弟了。我们师徒一场也算是一场缘分。”
我屈膝跪了下来,给先生磕了三个响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然后默默的退出了书房,我不忍再见先生伤心。
弥漫着晨雾是对未来的迷惑,山与水是形容路途遥远,飞过大雁是迁徙的的象征,孤单的身影是我将独自离去。先生看明了画,也看明了我的心。
走出田府,饶过巷子,远远望见艳粉街五彩斑斓、璀璨夺目的灯光。这里一直是如此的繁华,花红酒绿,纸醉金迷。有一些惆怅,这里不会因我的离去而改变,也不会因我的存在而消亡。艳粉街,伊人一笑醉千金。而此时,灯红酒绿慢慢升起的艳粉街夜生活却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心下面的肚子也在此时发出了不满的抗议,只得走进艳粉街不远的一条巷子,街边有家我常去的面馆。红袖阁油腻的食物总会让我觉得难以消化,所以我会时常跑到这里来吃面,简单的面条总是会让人觉得满足。
吃面的人不多,找了一静处坐下。店小二端来一碗热汤面,上面还飘着几片绿绿的青菜叶。品味着每一根面条的滋味,贤惠的女老板对我和蔼的微笑着,让这个冷静的小巷充满了温馨。饱饱的又吃了一顿,掏出七文钱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远远走出面馆,店小二在后面喊到:“贺兰小姐,多给了三文钱。”我装做没听见,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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