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节 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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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容一下子知道柳青衣为什么不许尚衣局宫人提起林美人了。 林美人获罪,如果再提起恐会引来杀身之祸。这就是后宫啊,一个人的失势,会牵连到多少无辜的人呢?巧宜不用在尚衣局劳作,而去服侍了上官才人,这样真的就能安定,就能平步青云了吗?想着,她不禁脱口问:“你们是否都被贬谪了?”
“是啊,林美人平日待下和善,居然也会落到如此境界,全殿二十多人全部被分往各处,大部分都进了浣衣局,竟无一个人被允许留在身边。”
怀容神色戚戚,心道半个月之前林美人还正值圣眷,连续晋封嘉赏,怎地这么快就被贬去恵礼宫与那些生病的嫔妃和犯错的宫人同住了呢?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实在忍不住好奇,见四周人少,怀容低声问道:“林美人她……究竟是怎么了?”
思澄的眼神中显露出一丝惊惶,她咬了咬唇,侧首对怀容低声道:“宫里的事情,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多问。我也只告诉你了,出去可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林美人昨夜被惊吓而早产,生下来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色胎儿,半柱香就夭折了。她被吓得失心疯,说了许多胡话,道宫里人人都要害她。皇上听了娘娘的胡话龙颜大怒,下令把她贬至恵礼宫‘静养’失心疯去了。”
怀容心悸不止,林美人产前受惊本就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而产下怪胎肯定是服食过什么刺激之物。可能是产子后惊吓过度,林美人才发觉有人构陷她,而正好让皇上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此事在宫中必定是绝对的禁忌,传告之人一定是必死无疑的。她掩饰住内心的慌乱,信誓旦旦地沉声说:“是了,林美人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忽地有人在背后一拍,怀容吓得全是颤抖,几乎要失声惊叫。回头却是与自己同住一屋的妆晓。只见她一脸好奇,压低声音问:“怀容,你们在说林美人吗?她到底怎么了,与我说说行不?”
怀容刚想回答,猛地发觉一个壮实的身形正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三人面前。妆晓吓得直哆嗦,瑟瑟地道:“善晴姐,我……我以后再也不敢问了!”
怀容只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叉手站在自己身前,凶神恶煞般地看着自己三人,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毛。善晴气鼓鼓地道:“臭丫头,柳青衣的话你可是听不懂?还要不要命了!”她说着,叉开五指扇了妆晓一巴掌,又指着她的鼻子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妆晓捂着脸颊,想哭也不敢大声,只低声地抽泣着。善晴虽不是女官,却也是管教小宫女的宫女长之一,权利也不算小。怀容吓得一动不动地垂着头,眼睛瞟着思澄。思澄垂首,不卑不亢地道:“奴婢思澄,原是服侍林美人的粗使宫女,今日被分配来尚衣局,准备找掌事的柳青衣寻一个差使,二位姐妹不过是询问奴婢的来自,并非有意冒犯。”
善晴“哦”了一声,斜睨着她嚷:“感情把我们这里当安乐堂了,什么人都往这里送。”她咳了一声,挺起胸膛,故作威严道,“既然来了,在先见柳青衣之前,我得先跟你强调一下这里的规矩。你原来是宫正司的,想必来这里也被去了衔位了吧……”
听得她顿了一下,思澄低着头说:“奴婢没有被去了职衔,现在仍是正六品婉侍。”
怀容听得暗自发笑,开始还以为只是尚承衣,舒承衣爱摆架子呢,原来这里有资质的宫人都是沆瀣一气,喜欢欺负下人惯了的。只见善晴的脸色瞬间就白了,然后就由白转绿,她捋起袖子,指着思澄的额头说:“我管你有没有衔职,反正在这里,只有无罪籍、有资质的宫女才可以当女官,反正你就是要听我的!”

怀容心中暗笑,正六品的衔位虽说不高,可好歹也算是正式女官了,岂是善晴一个无职宫女可比的?善晴所倚仗的,不过就是自己几年的资历而已。
看着善晴气急败坏的样子,妆晓情不自禁地捂着嘴偷笑起来。善晴发觉有人在笑,怒火立刻转移,她立刻上前揪住妆晓的耳朵,喝骂道:“你这个死丫头,居然还敢笑我!看我不把你送到柳青衣那里去,让她打死你!”妆晓捂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挤出来了。
怀容看到这个情势,唯恐善晴真的将妆晓交予柳青衣处置,心里一急,跪下道:“善晴姐,你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妆晓还在哼哼地抽泣着,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身子跟前响起:“怎么了,一个个哭哭啼啼的?”
怀容抬头一看,只见柳烟凝眉头微蹙,稍显倦怠之色。妆晓嘟着嘴,向柳青衣福了福,善晴则转身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口中念道:“柳姑姑吉祥。”
思澄见众人行礼,料定此人就是尚衣局掌事宫女柳青衣。没有半分迟疑,她跪下行礼道:“奴婢徐思澄见过柳姑姑。奴婢本是服侍林美人的宫女,今日被内务府分配来尚衣局。卑贱之身,只为求一容身之处,今后还望姑姑多加照拂。”
柳烟凝点点头:“早上内务府的姜奉御已经对我吩咐过此事,你等会儿随我来安置一番吧。”说完,又看向妆晓。她见着妆晓脸上五个红红的指印,刚皱眉欲语,却被善晴抢断:“柳姑姑,方才奴婢正在找妆晓分配活儿做,原以为她偷懒躲起来了,没想到听见她违了您的禁令在说林美人的事情,奴婢正准备把她送给您处置……”
妆晓捂着脸,一听这话连忙抬头慌张地跪下,说道:“奴婢冤枉!奴婢并没有偷懒,只是在路上看见一个新面孔,”她指了指思澄,哽咽道,“仿佛听见她们在说林美人,便稍有些好奇——奴婢不是故意要违反柳姑姑您的意思的!”
善晴哼了一声,正准备说什么,却被柳烟凝略带怒气的声音打断:“行了,思澄本来就是服侍那个人的,她们二人问了问,虽说是违了禁令,你也不用弄得人尽皆知吧!”
善晴想了想,终是低下了头道:“奴婢知错。”
柳烟凝叹道:“妆晓,你起来。善晴,把你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思澄你跟我来;怀容、妆晓你们两个——到廊下跪一个时辰,以后谁都不许再提起这件事。”她说完,身子微微一转便离开了。众人也都散去,妆晓长叹一声,和怀容一起垂头丧气地跪在大殿旁的走廊下。
二人垂着头静默了会儿,妆晓嘟囔着说:“咱们幸好遇见的是柳青衣,要是遇见的是别的管事,免不了要受一顿皮肉之苦。”
怀容知道她指的便是杖责,心里不由得有些疑问:“为什么啊?”
“你不知道,比起柳姑姑来,舒姑姑、尚姑姑算是严厉得多了。”妆晓埋怨似地小声说。
怀容低着头,心想柳青衣虽然有时也很严厉,但毕竟不如资格老的女官服众些。如果柳烟凝不能做好自己的本职,那么立刻就有尚承衣,舒承衣等有资质的女官代替她。如果她一直都是温柔可亲的样子,肯定不能为宫女们心服,那么她也不能长远。怀容有些担心,如果柳烟凝不够严厉,会不会终有一天被被人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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