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幢很漂亮的别墅，但年代已经很是悠久，许多地方，即便是再仔细的养护，也还是无法阻止岁月的侵蚀，露出了灰白的内壁，不过，还好，只不过是边边角角，在那些藤蔓的掩盖下，都隐匿在了阴影之中。
有风吹乱了额前的碎发，略略整理，飒走进了这幢别墅，他每每神秘消失的一段时间并不是要去修正自身的零件，而是为了来到这幢别墅，见到那个老爷，听从他的耳提面命，当所有的高科技都已经不是梦想，他所相信的，也只有自己当面的报告，尤其是机密报告。
側立的佣人看到飒的到来，为他推开了那厚重的书房门，这个门的隔音效果和防窃听技术都是世界一流的。
“你来了。”正在书桌前整理文件的老人抬起了头，取掉了水晶眼镜，露出了一双精明的眼睛，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但仍然保持着精神，依旧抖擞地站立着，让人联想到他如今的光芒四射。
“小姐最近一切正常。”飒说着恭敬地低下了头，还是那句开头语，这十几年几乎都是这样，从来没有改变过的话。
“她有没有好好玩儿那个游戏？”老人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利落，他似乎从来不说什么多余的话语，他保持着所有以前的传统，包括阅读那些纸质的文件，尽管这让他的秘书处一度怨声载道。
“还好，小姐似乎对那款游戏并不是很感兴趣。”飒犹豫着，还是缓缓说出了实情，他不可以欺骗这个老人，无论是什么原因。
因为他脑中的晶片会忠实地记录他的一切言行，如果被发现背叛，他所要面对的就是销毁，而这，是他，已经拥有自己思维的人所不能允许的，但这，同样也是一个秘密。
“是吗？”老人并不是怀疑，而是陷入了沉思。
飒这个时候才敢抬起头来看一看这个老人的样子，想从他的面容上看出他在想些什么，但，他的脸上永远是那样的严肃，连眼角的皱纹也是有条不紊，不苟言笑的。
他，或许是一个很成功的政治家，或许是一个很有名的人，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因为他连对儿女关心的话也当作是废话，只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他一生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国家的建设上了，再没有丝毫可以奉送给别人，哪怕那个别人是自己的亲人。
“增加她的游戏时间，她的课程应该已经都差不多了吧！”老人沉稳地吩咐着，他有着自己的计划。
飒不懂，他永远看不透这个老人，但知道他的命令一旦下达，那就是无法挽回的，必须要执行的。
“好了，你可以走了！”按了下桌旁的按钮，又戴上了眼镜，他的眼睛近些年已经不是很好的，过段时间，也许有必要要去医院换上一双人造的眼睛了。但，眉头皱起，还是不喜欢那种自己无法掌控的感觉。
“是。”点头应下，低了头转身向后走去，随着按钮的按下，外面的仆人已经再次把门推开，就等着飒的出来。
飒的心里有着强烈的疑惑，到底为什么要让小姐玩儿这种游戏呢？以前不是连电脑也不给，认为那是玩物丧志的么？这些，他不敢问，作为一个仿真人，若是被发现有了自己的思想，那是要遭到毁灭的。这个秘密，他一直隐藏得很好。
书房中，老人突然停下了笔，第二世界，它真的会是一个第二世界的，有了它，那本已经成为败笔的“阳光计划”就有了用武之地，哪怕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幸存者，也会是最有力的筹码。
想到那些从植物身上得来的讯息，那种异乎常人的能力，常常会让他有一种惋惜，若是以前的那几个孩子也还活着，那么就再好不过了，但这种惋惜也只是惋惜。
随着人种的日益优化，多数人都只是维持了表面的光鲜亮丽，但实质也多成了智脑下的复制产品，没有了自己的特色，更不要说那种异能了，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阳光计划”也就只有那一次，再也不会有了，于是，这种唯一便显得更加珍贵。
若是当初不是那么急于验证成效，若是当初能够多找些人来，若是……但这种种假设也都只是假设而已了，当它们不可能成为事实，便只是一种虚妄的幻想。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他时常后悔的便是这些假设了，也有些许对于女儿的惋惜，那种不知道是什么的病症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源头，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免疫系统出现问题”，更没有根治的方法。
他惋惜着，但惋惜的只是不能让女儿的异能得到更广泛的应用，而不是他的女儿能不能够享受到那普通的阳光带来的温暖。也许，作为他的子女，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没有了幸福的权力。
厚厚的落地窗外面是很明媚的阳光，但室内的人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当太阳都可以复制的时候，那些阳光也就变得廉价，至少在眼前的这个人心中，是那么地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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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宇总公司里，那件过分宽敞的办公室因为端木而有了几分吵闹的人气。
“凡，你知道吗？在短短的四个月时间里，我们的世界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世界，几乎形成垄断，把所有的游戏都甩到了身后！”
端木拿着一份文件在偌大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其实应该庆幸这件办公室和了主人的性子，单调简单，不然，还是没有什么余地让他这样上蹦下窜的。
拿下鼻梁上的眼睛，凡终于将视线从电脑上转移到端木身上，“我必须纠正一下你的用词，它还不是所有人的世界，至少，还有15%的人没有接纳它，这是一笔很大的数字。而且，我们目前还没有形成垄断，也许以后会，但，还不是现在。”双手交叉在胸前，好看的眉头又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川”字。
“不要那么严肃，那样你会老得很快的！”端木还是很快活的样子，他特意将那些报表数字弄成了纸质版本来邀功，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还是不领情，还大有泼冷水的意思。
“你到底在担忧什么？”有些不解好友的表情，明明是赚了钱的，还可谓是名利双收，可是他却偏偏是一副快要破产的样子，啊，呸，我这是什么想法！端木险些咬了舌头。
“你知道那对她意味着什么吗？”凡还是一本正经地说着，有着深深的担忧。
“什么？”端木一向都是乐天派，“她可以更真实地了解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会非常真实，这不正弥补了她无法出来的缺憾，也是你的初衷么？！”
“真实带来的往往会是……”
“噢，我知道了，你是担心，她本来很平静的生活会被打乱！”端木打断了凡的话，他不笨，马上猜到了那真实背后的残酷。
按照她最初进入计划的初衷，就是要成为政界人士的工具，本来，她已经是一枚闲置的棋子，可以在世人遗忘的角落里得到最好的照顾，过着平静的生活，哪怕无法出去，哪怕无法知道世界是怎样的，但，依然会有自己的一片天空，可是……
可是，当这个世界对她开放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得到利用，无论是被谁利用，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的利用，她都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而且，也就会成为敌对方的眼中钉，那么，危险也就迫近了。
“唉，凡，你真的是想得太多了！”端木只是正色了一小会儿，马上又是一副嬉笑脸孔，“总是这么杞人忧天，你担心的情况，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生呢？再说了，她在游戏里的身份不是还没有人知道吗？退一万步说，你我不是还有能力保护她么？！”端木对还未发生的危险有着敏锐，但还是不够，他没有那种谨慎的态度。
听端木这么说，凡多少也有了几分宽心，“但愿如此吧！”放松了一下紧绷了一天的肌肉，活动了一下双臂，又端坐在桌前，对着电脑屏幕说，“可以开放帮派系统了！”
迟迟不愿开放这个系统，怕的也就是刚刚那种情况，但无论官方是不是承认，私底下，小帮派已经很多了，还不如直接开放，让他们由暗转明，便是操控，也会容易许多。
“哦。”应了一声，看着又严肃起来的凡，端木也无话可说，他这个好友啊，什么都好，就是一工作起来吓死人，作为下属，他此刻也就只有听命的份儿了。
用那还带着油墨香气的文件蹭了蹭鼻尖，然后拿起它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不知道为什么凡偏爱这种纸质的东西，喜欢用它备份存档，但，多一份存档，也是没有什么坏处的，只要收好就行了，而他，端木，收东西可是一流的，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找得到。
当办公室的大门关上，凡的双手也开始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他喜欢听键盘敲击出来的声音，那种古老的感觉似乎是承袭了某种传统，然后，会有一种莫名的愉悦，更重要的是，他在思考的时候，还可以顺便记录下来，而不用担心被窃听。
即便是科技公司，即便端木很是自负他全程操作的保安系统，但，想到半年前那几乎让公司瘫痪的病毒，凡还是心有余悸，他之所以要坚持保留纸质档案，也是害怕那种病毒的入侵会让公司陷入瘫痪，那病毒，出现和消失一样突然，总让他在想起的时候，有些不好的预感。
无论人类的文明到了何种程度，无论科技的发达到了何种程度，有些东西，有些事情还是不能以常理来解释，比如，阳光计划中那些孩子所遭受的疾病，比如，她的异能，再比如，那场来去匆匆的病毒。
这个世界，真的很大，还有很多的未知，哪怕已经可以穿越时空，却还是无法改写历史，这，也许就是那冥冥之中的定数吧！
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凡如是想着，然后再次陷入了对于往事的懊悔中去，他曾经回到过去，可是，依旧无法改变她的命运，每每当他要动作的时候，总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将他拉回来，而时空机也随之故障。
果然，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凡笑了，那丝笑容带着深深的嘲讽和愧疚，现在，他只希望她能够喜欢那个世界，能够获得她想要的生活，只要能够给她一丝一毫的补偿，他也都会觉得开心了，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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