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二章 九华有厄灵芝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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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照夕身随心动,猛地往地上一跳,堪堪逃脱了那黑东西的袭击,耳中却听得芝马惨叫一声,仓皇间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黄发披散的女人,口里正在吞咽着什么东西。
芝马显然已遭毒手。云照夕顿时内心大痛,正在寻思要如何做,原本伏在地上的女人突然立起,他这才看清,此女居然长了一个扁扁的蛇身,周身俱是蓝鳞,昂起半截身子,另半截仍然盘在地上。如此恶相,怎不让人心胆俱裂!
这时那蛇妖吃完了芝马,蛇身就像弹簧一般,把一个大脑袋往云照夕弹来,腥风阵阵,中人欲呕。云照夕此时哪还顾得上其他,幸好离洞口不远,慌忙运起全身气力一跳,避开了蛇妖的袭击,亡命往外就跑,瞅得前面山石缝中又有个小洞,也顾不得里头情形如何,飞一般钻了进去。
此处不比先前蛇妖所在那处宽敞,不过云照夕却有到家的感觉,一股劲力由地面传到脚上,飞快流遍全身,如此数转,精力充沛,惊魂未定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个身子原本与那芝马是雌雄一对,机缘巧合之下被云照夕鸠占鹊巢,元神受制,灵气到底并未全部泯灭,在注入了云照夕思维的同时,下意识中还存有一丝本能。也是云照夕与芝马两心不通,危急时刻全然只想到自己,忘记还有个伴侣,此时平静下来,想及被蛇妖吃掉的芝马,不免好一阵难过。
难过了一阵,便准备把发生的事情好好梳理一番,不料外面突然天崩地裂一阵巨响,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喝道:“妖孽敢尔!”接着又是几下“呼呼”声,中间夹有呱呱的叫声,最后“轰”地一下,声响俱无,寂静了下来。
仔细倾听了一会,外面再无大的响动,云照夕也就放宽了心。心神既定,思绪自然周全,把眼前形势在心头一过,若晦若明,并不如何透彻。
身化成形肉芝,看来是暂时无法改变的结果,之前在九华山种种不可思议之事,现在已然无法考证,想也无益,先不管它,只眼下处境,却需好生思量清楚。千年肉芝乃是蜀山世界中的灵物,还珠之外或另有其他描述,但方才亲历,显然与峨嵋掌教之子齐金蝉追赶肉芝、初逢蛇妖一段相似,而且那芝马被蛇妖所吞也是书中明言,现今的遭遇与蜀山恐怕脱不了干系。
纯属虚构,亦能成实?
莫非蜀山其事确实存在,并非完全杜撰,而自己莫名其妙中正好到了真实的蜀山剑侠所处的时代?御剑飞行,万里纵横的剑侠生活本就是无数少年人的梦想,即便化身为剑侠世界一个最普通的人也是好的,偏偏成了无数人虎视眈眈的千年灵芝,这叫人如何接受!
想了一阵,云照夕又是懊恼又是难过,却理不出个清晰的头绪来,无奈之下,干脆把自己完全看作蜀山中的一员,设身处地,思想顿时豁然开朗。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证实自身处境,然后再想办法回归人类本来。
蜀山系列小说篇幅浩大,枝叶繁多,云照夕只是粗略看了一遍,实在并未记住多少细节,但因为是断断续续,把书反复丢下拿起,前面一段过了数次,印象最为深刻。
那蛇妖名叫美人蟒,其毒无比,被有道之士用两道符箓禁锢在九华山醉仙崖下,已有数百年光景。刚才齐金蝉追赶肉芝时,把封印蛇妖的符箓无意间破坏了一道,再加之蛇妖吃了芝马,功力大增,不久之后就会挣脱禁锢重新出世为祸,因此峨嵋派在它出世之时仍会前来将其除去。
书与现实总是有出入的,只不知还珠所述与实际差距多大,千万莫要相差太多才好,否则蛇妖在侧,以芝仙脆弱之躯,断不敢冒然出去行走,闷在一个小洞之中,岂不痛苦?
千头万绪,一时之间哪能理得清,云照夕干脆把这些全部放下,心境稍宁,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异样,一看,就见自己原来的人形身体已然不见,而是变成了一株植物。经过刚才一番慌乱,他有了些心理准备,略一思索便已恍然,心知这才是自己现在的本体,乃是一株灵芝仙草。
身接地表,精力不绝,此时回复仙草面目,更觉得全身舒坦之极,云照夕便把难以自制的许多事态抛开,饶有兴趣地欣赏起这生长千年的灵芝仙草来。
仙草占地不过一尺方圆,一根赤茎,生出四片翠叶,中间是芝,就像一朵大蘑菇一般,五彩缤纷,十分好看。灵芝的“眼睛”分布在芝叶当中,因此可以把周身看个通透。

天地自然皆是植物力量之源,养分源源不断,仿若仲春暖阳,促人慵懒,慢慢感觉有些困倦,竟是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照夕悠悠醒来,清醒后第一感觉就是诧异,不想植物也是会睡觉的,而且还做梦了,梦到了之前的许多人事,甚至梦到了九华山的地藏菩萨。身属芝身,心乃人心,芝仙的身体睡着了,人的思想便做起梦来,古怪之极,有趣之极。
发了好久的呆,逐渐有些无聊,不免动了出洞的念头,虽然外面危机四伏,只要小心一些,不离洞口太远应当无碍。一旦着念,思绪如飞,蜀山胜景,拨弄心弦。此时他就觉身体一紧,接着似脱壳一般往外迸出,很快脱离了滞绊,往地下一跳,又回复了人形模样,而那株灵芝仙草,也随之飞快往地面一缩,倏忽不见。
隐约掌握了这变幻之法,云照夕好不兴奋,之前因为化身奇异世界植物角色的惶恐,不免淡了几分,一时间也忘记了对照书中描述,好生设计行止,踱了几步,终于决定出洞。一到此地,就被齐金蝉那小子追赶,差点成了蛇妖大餐,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别样的世界,先出去稍稍适应一番。
小心翼翼地探身出了洞口,正要往外走,忽然一股腥味刺来,他现在草木皆兵,已是惊弓之鸟,闪电般把身子又缩了回去。彷徨了一阵,到底心有不甘,便在洞口把视线向外扫射,并未发现什么东西,寻思芝仙的速度极快,逃跑乃是强项,心一横,往外就是一跳,正好跳到洞外石壁之下。
身子未落,腥气熏人,越发浓烈,云照夕也顾不得看是什么东西,脚一沾地,马上接连两跳,跳出好远,感觉腥气淡了些,这才定睛往石壁下看去,顿时魂儿去了一大半。
原来石壁下面伏着一只怪兽,狮首龙身,六足一角,鼻长尺许,露出两个长长的金牙,这怪兽身子虽是匍匐在地,但眼睛睁得老大,目射凶光,正瞪着云照夕,很有马上扑来的架势。云照夕哪敢多看,用尽力气往洞口就是几跳,仓皇钻回了洞里,心想外面还不知有多少古怪的飞禽猛兽,心存侥幸,不定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凡天生灵物,必有怪兽守护,外面这怪兽名叫独角神琳,云照夕对照书中内容一想,更加坚定了身在蜀山世界的看法。
书中描述语焉不详,他并不清楚怪兽与灵物之间如何相处,或者芝仙有何办法可以避开这独角神琳的眼线,现在如此脆弱的身躯,随时都可能成为人或兽们的美食,在领悟出芝仙诸多逃命法子之前,只得老实呆在洞里,还好植物营养全在自然之中,也不担心饿死。
数尺之方,立命其所,画地为牢,郁闷并无聊着,外面明明有路,却不敢去走,痛苦彷徨交织,难过之极。
在郁闷与无聊中,云照夕逐渐熟练了人形与植物之间的相互变化,如何更多更好地吸收天地养分,也有了不少心得。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可以借地表隐藏形迹,如同土遁,只一动念,往地下一钻,进退自如,浮尘泥土,仿若无物,而且清明朗朗,视线并未受到多大影响。这是他无意间摸索出来的,还不知道在洞外是否可用,虽然书中说了芝仙有入地之能,到底轻易不敢出去冒险。
就这么稀里糊涂,不知过了多少日子,这天晚上,外面传来及其凄厉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云照夕心知那蛇妖就要破洞而出,正在召集喽啰们为它开出山大会,想来峨嵋众人降妖多半就在明日。书中明言,峨嵋乃芝仙安身立命之所,得峨嵋之助才可能得道飞升,成为真正的芝仙,自己须得谨慎行事,能否离了这沉闷无聊之地,活出别样天地,只在一举。
峨嵋派在蜀山中虽是正派,却颇多仗势欺人,虚伪狡诈之事,他对峨嵋其实并没什么好感,而且一旦到了峨嵋手里,体内芝仙生血定会被他们利用,只不过蜀山能人异士极多,遁地之法多半并不怎么可靠,生命没保障,一切都无意义,在没有更好的自保能力之前,还是先找个靠山的好。
峨嵋似乎美女挺多,与众娇娃一起修身养性,当是一点小小补偿吧。可惜的是,以植物之身,想要泡妞,只怕比脱体飞升要难得多,也就无须存什么郎情妾意之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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