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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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裳——
Chapter2
》指尖,滴血。眸,阑珊。今夜,梦境比人更远。
壬晴再一次深感其实云平就像虹一说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人了。
先不说别的什么,就是单单喝醉酒之后死皮赖脸的抱着别人的腿一边哀求不要离开他去危险的地方……
其实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在你的身边吧,云平老师……壬晴无奈的鄙视着死要抱着自己脚的男人,毫不犹豫的一脚踢过去,而云平运用了良好的身体素质,竟然像软皮蛇一样随着壬晴的腿爬上去。
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壬晴狠狠的一拳朝云平的脸打去,于是醉酒的老师再一次丧生在学生的手下,灵魂悠悠飘离了躯体。
其实从一开始这个野营就是错误的提议吧?或者说,因为害怕壬晴会被人带走而让壬晴和云平一个房间更是大错特错么?
又或许云平喝了酒才是最大的问题吧……
冷。
冰冷。
暮夜的时钟敲响了十二下,像宣告梦境的开始,墨黑的背景里是胡乱昏晕的色彩,铁锈味溅了满身,壬晴望着自己白色的衬衣像泼墨般染上了大片的斑斓,忽然想要呕吐。
宵风站在他身边,修长的身影抵着墙,低低的喘息着,锐利的眸光自帽檐下肆虐四周,寻找着可能的暗影。壬晴感到那种凝固于空气中的沉重,不由得往宵风那边靠了靠,碰触着那黯色的大衣。
“壬晴,你太大意了。”宵风淡淡的说,音色暗哑的缀了金属无机质的冷,他知道想要壬晴体内秘书的人多如牛毛,亦懂得他们那之间必须保持距离,可是壬晴居然一个人毫无防备的走动,这就等于给了那些埋伏在暗处的人极大的机会,他想如果他再不出现,大概壬晴会不知被抓到哪儿去了吧?
“抱歉,宵风。”壬晴难得的道歉,有些愧疚的低头。
但是被醉酒的云平缠得没彻,而雷鸣和虹一又不知道被分派到哪个房间去了,再者,听云平老师说,这次跟来得学生和老师有一半都是万天的人,他又怎知只是去帮云平拿个醒酒药都会被人拐走。
宵风沉默了许久,低沉的声音不曾改变,“就算是万天的人,也不是不会背叛的。你现在还不能运用‘森罗万象’的力量,也就是说你如今还没有自保之力,所以你必须要小心。”似乎还是没有习惯一次说那么多话,宵风有些疲惫的喘了口气。自从在雪见那里知道了灰狼众内部山背那一派的人还没有死心之后,他不得不跟在壬晴身后,暗地里保护他的安全。
本以为在壬晴身边的几个人足够在那些乌合之众中保护他,怎么知道如今却是一个人都不见出现,没想到现在还要自己来对付他们……
“一定要全灭才行,不能让那个人知道,我在帮你。”宵风低喃了一声,在夜里暗得深邃的眸中流光飞逝,即使不用气息感应,他也知道树林里有一些角落的杀意浓厚得惊人,食指平伸,急促紊乱的脉动是生命中最大的伤痕。壬晴不忍的闭眼,望着一些鲜活的生命被残忍的扼杀任谁都不好过,即使那些人,与他为敌。
可是一阵没有压抑的咳嗽让他不由得惊愕,映入眼帘的是宵风在风中雪白的颜容和刺目的血迹,既浓烈又粘稠的液体连绵不断,一些争先恐后的绝望在壬晴的心中烽火燎原,他惧极。
六条壬晴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的淡薄和漠然,来自于久远以前被风带走的记忆,那之后,忧郁便结了种。他习惯刻意的疏远,像是习惯一些经年的岁月。他不愿意与人深交,亦不愿将那些内心的苦闷与孤寂**裸的摊开。渴望阳光,却又害怕被炙伤,于是安于被保护着栖息于宽大的羽翼之下,得到的那些温暖会让人过于沉溺,从而遗忘了为此而付出的代价是那般的沉重。
可就算他再漠然,亦不愿别人为了他而受伤,如那日云平跪在地上宣誓忠诚,像是突兀而不知为何的背负了一份责任,担负了别人的生命沉重的活着,会让人惧怕。
他并不怕死,却怕别人用他在乎的人的生命来威胁他,一如宵风当初所做的那样。
可是宵风后来所做的一切,与云平,与雷鸣和虹一都不一样。
宵风并没有郑重的许诺或者追随在他的四周,可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他的保护。宵风很强,所以他可以给予他足够的自由同时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及时出现,他不喜说什么,却一定会尽全力去做,只要是壬晴所说的,哪怕与承诺无关。
【只要你愿意消除我的存在,我就会在你得到‘森罗万象’之前保护你……我会让你,成为隐之王。】
那日他的眸曾那样鲜活的跃动着灵动的焰,壬晴却再也不曾见过,在此之前,或者在此之后,都不曾见过。
宵风就像一个得不到爱亦不愿得到爱的孩子,固执的守着那个永久荒芜的失乐园,用鲜红色生命的坍塌来换取逐渐扩大的空虚,而后等待不久之后一场更加盛大壮烈的绽放。
——不是彻底的毁灭,就是从一而终的虚空。
宵风是不怕的,如他那日宁静淡泊的声音穿越时间与空间的隔阂在耳边再次蜂鸣而起,“我没有活过,所以也不惧怕死亡。”
可是,壬晴是怕的,比任何人都怕直面宵风的死亡。
》往事若不提起,便成为雾里看花似的幻影,恍如隔世。
“宵风,你没事吧?”壬晴呆愣了几秒后跑到宵风的身边,颤抖的声线盈满了担忧,宵风弯下了身躯,消瘦的弧线被黑暗的色彩逐渐渗透。抬眼望了望壬晴,宵风忽然伸出右手,瘦长的手臂猛然圈住了他,瘦矮的身躯轻易被带入了怀抱。

壬晴不适的挣扎了几下,却让宵风手上瞬间被气流割裂,深可见骨的伤口吓得一呆,飞溅的血珠几乎落到了他的眉睫里,反射性的回望宵风的脸,却发现宵风鲜少的皱眉,对上壬晴的目光,宵风微微摇头,“你的那些朋友正在赶过来。”
壬晴呆了呆,“那怎么办?”他望着宵风的食指在面前平伸,棉黄的手套上沾满了满目暗红的血色,对面骤然从树林中出现的身影过于熟悉,他的呼吸有一瞬不自觉的揪紧。
潮涌的空气绷紧,脚下的大地怪异得像在夜里寸寸断落消失的幻影,地壳以一个奇怪的波浪形式起伏,然后轰轰烈烈的碎裂,他们跟着纷乱的泥土开始坠落。
于是壬晴抬头直视前方,云平愤懑的容颜扭曲得像是秋日里被一池深水模糊了的诡异陌生,暗哑压抑的咳嗽声在乱石飞溅之中只有壬晴听得清楚,所以他干脆的无视了云平伸长的手,如脱离一个温色的幻象那般随着宵风一同从崖上坠下。
随后一些模糊而凄厉的悲鸣隐隐约约划过耳膜,内容与风一齐消失。
那是个繁花斑斓馥郁的田野。
他们跌落的时候,宵风镇定而巧妙地使用了气罗,当那山崖在视线中远去之后,壬晴直直的站着时方才意识到他是掉下来的,像飞一样降临在这个沉睡的田野里。
冰冷萦绕的暗香逐渐远去,壬晴抬头看宵风倚着巨石喘气,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一分淡淡的内疚,转身避开宵风的目光,壬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色。
田野的景致竟是如此优美,如此生动,如此熟悉,暮色的苍茫被夜卸下忧伤的羽翼落到暗色田野的每个缝隙里,绽满了紫蓝色,月白色的不知名小花,那样虚幻的苍凉,仿佛冥冥中曾经见过。
“这里……这里……”壬晴呻吟般的开口,宵风抬头望他的背影,瘦弱得像一枚秋日里的枯叶,瑟瑟的抖着身姿,“我来过这里……”
这里,来过这里。这凄凄芳草,这月色如梦,这翩翩荧蝶,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过去拥有的梦境,又好像是昨天真真切切的生活情景。犹记得他年少稚嫩的笑,碎金流银一般的声线笑开了一个世界的火树银花,只是另一个人,你的容颜始终像浸在水中那样,一种被晕开的迷离模糊不清。
“我……”疼痛的绝望如影随影,钝痛一下一下的刺激神经中枢,刻意遮盖了那些本应鲜明的记忆,壬晴禁不住双手按着头,撕裂的痛像青藤蜿蜒,盘缠,深刻入骨,似诅咒似束缚般封印了关于你的一切。
“壬晴,壬晴。”宵风平静的唤他,壬晴猛然抬头,惊恐的眸不经意间闯入了那片沧森又亘古平静的蔚蓝大海,被那深处的阴郁迷醉,而后恍惚了时间。宵风顿了顿,左手不甚习惯的搭上壬晴细瘦的肩,一份过于寒冷的温度从衣衫交接处传来,壬晴颤了颤,没有焦距的瞳渐渐回归死气沉沉般的静谧。
“宵风,我……!”壬晴忽然挣脱开他的手,思绪在风中断点接续,那些灰色暗影与鲜活身姿交相缠绵,像命运之线交织缠绕,试图解开只是为了那些不清的过去,直到解开了,却又因为没有了交集,过分的孤独而惊恐。
忽然来临的是铺天盖地的黑暗,有些东西像是钥匙般从心中堕落,丢失在这个田野里。云霞蔚开时壬晴听见了那些动摇的惊惶凝固成远方的叹息,随着那顶泛了寒香的帽子落在他头上的瞬间,恐慌破碎的声音就被隐匿在看不见的角落。
“你不必害怕……我在这里。”
宵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薄宁静,弋游的寂寞仿佛搁浅,他的音色虔诚如千万年间岁月的吟哦,是一种淡然而隐忍的坚定。
心中有千亿只飞蛾开始萌动,呼啸着四散开来,壬晴抬头凝望宵风那似凝止在岁月的瞳,唇角挽起了婉约的弧线。
——这个人,也许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
“我要逃离万天,加入灰狼众。”
壬晴镇定的说,宵风反射性的抬头望他,讶然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约定过的,我要用‘森罗万象’救你。”壬晴坐在廊下晃悠着双腿,“但是,云平老师似乎宁愿我死也不愿我使用‘森罗万象’……”他转头,微微咬唇,宵风静静的注视着他,单薄的肩在寒风中轻微地抖动着,像夜色中往光明灯管上撞击的飞蛾抖落磷翅的悲瑟,“似乎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对不对?”
“两个月,左右。”宵风颦了眉,似乎带了淡淡的担心,“我是没关系,但你……”
“宵风会保护我的,对吧?”壬晴扑闪着温润的双眼楚楚可怜地瞅他,稚嫩的声线是满满的撒娇意味。
沉默,宵风久久的望着壬晴任性的颜容,微微闭眼,“……我知道了。时间?”他摇晃着站起来,壬晴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闷出了一句,“……我会通知你。”
“……”宵风缓缓带上了帽子,走到围墙时低低地说了句什么,旋即如蝶般轻跃而起,离开得不动声色。衣带飞扬流畅而婉约,似一**翔的羽翼,暗黑夺魂。
壬晴低笑,小恶魔的翅膀摇啊摇,原来宵风还是很可爱的呢。
“装可爱,对我是没用的……”
宵风,说出这句话时,你已经输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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