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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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正如人有贪、嗔、痴念,七情六欲,虽说皆是虚妄,却无不使人沉溺期其内。
亦如这浑浊不堪的尘世,有多少人为名利而生,多少人为酒色而死?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夏日炎炎,但无论如何,清晨永远是令人惬意的。当东方的鱼肚白换成了璀璨耀眼的金色,西越国都城开始沸腾了,唯一例外的是柳街花巷。
西越国最富盛名的勾栏院——落雪轩,此时大门紧闭,静谧无声。
落雪轩内,
“释儿,释儿!”紫纱帐内,淌出几声软语。虽是清冷无比,但加上男子嗓音独有的浑厚,竟是柔波如醉。
少顷,雕栏红木门被轻声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端着木盆走了进来。圆圆的脸蛋,水嫩的肌肤,配上灿若星辰的黑眸,竟有几分西子之美。
“公子,您这么早就醒了啊?昨夜可是累坏您了。”声音俏皮,带着些许揶揄。
“释儿!”伴着嗔怒,一只晶莹白皙的露出帐外,修长圆润的手指轻柔地拨开紫纱帐,紫纱轻漾,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小小的动作,却蕴含着致命的诱惑力。
纱帐掀开,一张绝美的面孔呈现出来。黑亮发丝如缎面,墨染的额发下,娥眉淡扫,柔美的眉尾凝结着点点霜华。濯濯眉心,冰冷中浸染着超凡脱俗的皎洁。凤眸微瞌,蒙着一层水雾,似醒非醒,玉鼻高挺,丹唇润滑,冰肌胜雪。气质如梅,清淡高洁。
如此绝色,真乃尘中仙人!这张如玉容颜,早已传为都城中一大美谈。他便是落雪轩中继麝公子之后的又一个红倌,人称雪公子的柳冰岩。
雪公子的美闻名遐迩,但他的冷若冰霜亦是世间少有,即使如此,大家依然趋之若鹜,对其又爱又恨。
释儿嘿嘿一笑,将木盆搁在桌上,上前为柳冰岩掀起另一半纱帐。柳冰岩起身梳洗,释儿飞快夺过盆中的脸帕,嬉笑道:“公子,还是释儿来帮您梳洗吧!”
柳冰岩也不争执,无奈叹口气,任由他帮他净面,说道:“释儿,以后这种事,还是由我自己来做吧!”
也只有释儿,柳冰岩才会放之任之,若是换做其他人,如此无礼举动,早被他扫地出门了。
如今的自己,前尘皆忘,往事一片空白。一个月前,自己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个名唤释儿的孩子,而自己的身份也是由他告知的。
“释儿,我又做了同样的梦,还是那场大火,还是那个**岁的孩子。”
释儿将柳冰岩推到梳妆镜前,解开冗起的长发,笑道:“公子,这只是巧合而已,我一直跟随公子,怎没见过那场大火,还有,您也说那是夏季,可夏天怎会下起雪来?定是公子劳累过度,才会出现臆想。公子要多加休息才是,明天大赛就要开始了,只要夺得头名,就可以进得皇宫当舞姬了。如此,公子的大仇才能报啊!”
释儿口中的大赛是官家举办的舞姬选秀大赛,夺魁者可入宫成为舞姬,为西越的天月皇表演歌舞,如若有幸得到皇帝青睐,亦可立马飞上枝头变凤凰,因而竞争尤为激烈。

又是报仇?据释儿所言,柳家本事西越国首富,四年前,还是皇子的冥殇暗中派人绞杀了府中200余口人,自己和释儿由于在外未归,逃过一劫。回到府中,惊见府中已然血流成河,家中被洗劫一空,本以为是匪类所为,不想在院中发现了西越二皇子的手谕。而自己由于悲伤过度,抑郁成狂,直到一个月前,才突然恢复神智,然则失去了记忆。
没有了记忆,再大的血仇摆在面前也如微风扫过,激不起半点波澜。可是不知为何,在柳冰岩的心中,连半点平常人应有的激愤与惋惜都不曾有过。
冷若冰霜,或许自己本就是如此。柳冰岩拨开滑落额前的发丝,忽闻门外嘈杂声起。
“救命啊!救命啊!”
“站住!你个贱货!自己被皇帝撵出宫也就算了,连带还丢尽了落雪轩的脸面!连衣服都洗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呜呜……不是,是他们故意弄破的,他们冤枉我……啊……求求你们,别再打了……”哭声伴着脚步声由远而近,愈见清晰。
许是响声太大,扰了其他人的清梦,一些脾气火爆的人便骂开了,此时的落雪轩一改先前的静谧,顿时鸡飞狗跳。
“嘭!”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一个浑身泥水的人滚了进来。
“救救我!救救我!他们会打死我的!求求你了!”泥人爬过去,拽着柳冰岩长衫的下摆苦苦哀求。衣衫破烂,伤痕累累,蓬头垢面,满是灰尘的脸上尽是泪痕,狼狈如斯,却依稀可见往日的清秀。
“贱人!竟敢冒犯雪公子?快出来!”一个粗犷的大汉在门外吼道,大有进门抓人的架势,他是馆中的护院,柳冰岩认识他。
淡淡地瞟了眼门外的护院,眼神淡陌无比,却隐隐透着彻骨的寒气,凝聚成一把无形利剑,护院打了个寒战,脸涨得通红,不敢再踏进一步。
柳眉微冗,柳冰岩往后退了一步,扫了眼趴在地上的“泥人”,问道:“你是何人?”
“公子,他是落雪轩以前的头牌,麝儿。”释儿靠近柳冰岩,小声说道。
微挑眉梢,带着几分惊讶,大声道:“哦?吞了玉珠都能活到现在?这样的人儿到是稀罕。”后面这句似是自语,忽而转首对着地上的麝儿说道:“你,把榻上的衣物洗洗!”
麝儿眼中闪过一丝恶毒,正好被释儿捕捉到,释儿正欲开口,却被柳冰岩截住。
门外的护院见麝儿趴着不动,又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雪公子的吩咐吗?”
麝儿赶紧起身,唯唯诺诺胡乱抱起榻上的衣物便向门外跑去,至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柳冰岩一眼。
望着麝儿抱着衣服远去的背影,释儿无奈道:“都说雪公子冷若冰霜,我看那是他们瞎了眼,公子的善良又有几个人能知晓?恐怕就算是那个刚被你救下的麝儿,也不明白公子你的用意啊!”
柳冰岩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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