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牵丝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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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引
山风猎猎,呼哨呼哨刮得两旁的大树都张牙舞爪了起来。少年低下头,目光所及深深浅浅的脚印,却是带着死亡的讯息消失在脚下前方的悬崖。不甘心的叫唤了无数次后,仍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少年终于无力的跌坐了下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远处,错乱的马蹄卷起尘土的气息在空气中快速传播,少年涣散的眼神一惊,便重又聚起来。慌忙爬起来,不顾全身脏乱,逃命人儿抓起方才丢弃一旁的树枝,继而又向前方艰险的山路寻去。
“皇兄,国仇家恨,你教我如何面对?……你竟忍心。”少年眼角甩过一串水珠,眼中分明有恨,有怨,有痛。
第一章牵丝入局
淮州三月,正值春风和煦,桃之夭夭,空气中潮湿的水气滋润了江南水乡两岸绮魅的杨柳,似是不真切的仙境般存在,熏熏然地就会让人醉了。
墨发及腰,简单却质地良好的白色衣装,男子坐在乌篷船上,正如此醉着,忽听得岸上水榭亭里传来似有若无、似真还梦的琴音。流觞水曲,江水春碧,为这仙境更增添了份灵隽。清音袅袅,如空谷幽兰,非人间烟火能比及。
白衣男子正兀自出神间,顿有一股戾气临压琴弦,直逼得这琴音戛然而止,一时间也猛地攫住了他的心神。接下来却甚是安静。本想着要嗅嗅事态端倪,这份平静,却凭空的让他焦躁起来。脚底轻微一点,便如飞燕直向岸上的水榭亭。
“公子还是这般性情。”船舱里,与白衣男子一道的灰衣男子稍皱眉心,手里蒲扇一招,便命船家靠岸去。
水榭亭呈四方构造,虽不八面玲珑,却也宽敞大方,檐角花纹雕刻精细,另有一番雅致。想来到了夏天,该是文人庇荫,观景吟诗的好去处。正中是一方石桌,上有一桐木古琴,便是刚才琴音的来处了。
白衣男子功力甚好,此刻已无声落于亭前,瞧见这情景并不似自己原先想的那般会有聚众之事。空荡荡亭中轻微有风,风中二人,一坐一站、一青一黑,呈对峙状。
那青衣男子坐在石椅上,眼波平淡,似是瞧见一路人,无怒无喜,只这么平静地望着站于他眼前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却是很恼,眼中的怒火似要把那青衣男子焚烧殆尽,却又很巧妙地用自身强大的意念压制住,可以看出是个功力深厚之人。
许是瞥见白衣男子,黑衣人收起那种强烈灼人的目光,愤然甩袖,转身离去,彼此没有一句言语交流。不知是有意无意,那广袖抚过琴弦,竟引得一弦动而声响。声音浑厚有劲,浸透内力,久久不灭。
黑色背影渐行渐去,青衣男子始终没动过,只目光瞧着那背影。若有心之人有心去看,便能觉到有一丝忧伤从他眼角一瞬带过,便已无痕。只是,白衣男子不曾留心,也就没注意到了。
“在下官锦,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感觉到自己的唐突,白衣男子不如直陈而上,倒显得大方些。
“素侬。”平淡的声音,嘴角一丝礼节性的弧度,神情仍旧无怒无喜。
“难道……”官锦忽想到昨日刚来淮州时便寻人打听来的消息,“便是那淮州第一双绝,望风楼的素侬?”

歉然一笑,素侬青色衣袖稍启,轻掸古琴面板上因风吹而蒙起的灰尘。
“无怪乎方才听得琴音优美,乃绝红尘之上。”官锦原觉弹琴之人理当是一雅娴秀慧的女子,现知谬错极,心下便观赏起眼前的男子来。想知是如何的人物,竟当得起淮州第一双绝,艺绝、色绝。
眼前之人乌发水泻而下,仅用两根木簪固定住那流泉。偶有几丝被风吹得窕俏,半遮容颜,好似这仙境般的江南,只道是天上应有,凡人莫触。望见那弯春水般的眼睛时,官锦心里不禁一颤。之前他与黑衣人对望时,眼神倒是平淡无甚,如今只是无心一笑,竟自然**了几丝媚惑。那是何等的深潭啊,叫人沉溺进去,酥了麻了,即便化了,也无怨。
便是连这三月媚丽桃花,水岸多情杨柳,也变无趣掉。官锦轻轻一叹,心中开始疑问:这等之人,清雅之质可比幽兰,想来不至舞刀弄枪,何以与那黑衣人有节?但官锦只是心里揣测着,晓这事态贸然,并无出口询问。
“不过烟花之地,但叫你笑话了。”拭过细尘,素侬旋起身,抱起桐木古琴,方悠悠回道。
风过,吹起衣炔连连。青色衣袖覆住琴身,露出整个手臂来。只见那手匀称修长,犹抱着古琴半遮着面,仿似娇嗔之态,我见犹怜。
“今日不得空,若是公子有心,他日可来望风楼小坐,素侬定当好生接待。”说罢,一欠身,便径自去了。
“诗经有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便是了。”官锦自杵那里,眼睛仍旧停留在原先那处,口中念念叨叨。倏地,省起什麽,方才回过神来,转身离开。
回到入住的客栈,迎面便见灰衣男子摇着蒲扇道,“公子莫忘正事。”
“这个自是晓得,十几年且为的什么,岂可忘记。”
说罢,官锦径直上了楼梯,去到房间。灰衣男子也自尾随。楼下,时是文人、游人甚多,一片喧闹,喝酒、阔论,为的这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关上房门,待看得左右无人,灰衣男子才悠悠道,“我虽知你自有分寸,但此次老爷命我相随,便是知你心性再如何,也不过刚十九的年纪。”
“九沧,你即为我师,亦为我友,承你之言,我定当事事小心。不过这寻人一事,也要花的心思。”
“那是自然。你谋略之术,起于我手,我自是放心……只怕的你,感情不能好生控制,这个最忧我心。”九沧眉心一皱,甚是苦恼。
显然,官锦也明白己缺。沉思片刻,若发誓般道,“你请宽心。家国天下,全在我手,如此重担,我定当断情,不为之所扰。”
“如此甚好。”
官锦想着很多事,心中极是翻覆,稍顿,复沉吟道,“方才我所见之人,便是素侬了。”
“哦?”灰衣男子踱到檀木桌前,取一茶杯,倒了杯方才伙计刚换过的碧螺春,品了口,才慢慢道,“既说的是为这事而来,那当然还是要走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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