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豫东风云 十八章 打狼捉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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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兽啊!”一个年纪稍长的民兵叹着气,轻轻地摇头。
“比禽兽都不如!”有人用颤抖的声音附和道。
刹那间,他们明白了以前勾栏讲经说书人经常挂在嘴边的,“率兽食人”四个字的全部含义,心中同时涌上了几分悲壮与苍凉,落在这些禽兽不如的家伙手中,的确还不如拼力奋战而死,或许还能保得住妻儿老小,还有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家园。
沛县的城池很小,像是个特别大的边境堡砦,方方正正的城墙周回只有五里一百六十四步,每边的长度基本一样,都是一里一百一十六步。
这样的小城里原本只有九百多不到一千户,口七千六百出头。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附近乡下的富民纷纷迁入,现时城内的户数已经达到一千四百左右,口两万一千余人,把个沛县城挤得爆满,所有能住人的房屋都被塞入尽可能多的民户。
城里的护卫队人数也不是很多,安抚使衙门只派了一位裨将率两个军的兵力负责防守。别看守军只有两个军不到二千五百人,但这两个军的战力可不简单,除十哨是使用标准钢弩、火铳的步兵外,其他还有六哨炮队共六十架子母炮,四哨小炮队共有八十具小炮。===
因为蒙古兵来得太快,守城的护卫队和民兵只来得及加固破损的城墙,南城外拆掉近城的几个村庄,砍掉些大树,清出作为战场的开阔地仅不到三里。由于城东紧靠泡水,距小码头仅不到百丈之远,完全在子母炮的射程内,而且这里的住户都是为码头船只搬运货物的苦哈哈,他们的住所全是木寮草棚,只一把火就可烧得精光,倒也省下了不少功夫。只有县城的西、北两面。则因为时间实在是来不及,所以还完全没有进行清理,给守城留下了极大的隐患。
这时候,听到警锣赶来地护卫队战士也到了,通往城下的斜道一队队战士快速冲上城头,另外一些运送子窠的民兵随后又占住了通道,这十多个民兵下不去了。
“需要的时候。给他们每人发一把刀!”王泥鳅放下千里眼,回头看了一眼排成队传递子窠箱的民兵,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对身边的士兵低声吩咐道。
刚才敌军中发生地一幕。王泥鳅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中,蒙古鞑子用纵容士卒滥杀无辜来鼓舞士气。同时也用这样的杀戮来维持军旅秩序。
王泥鳅这一哨守军,是特别加强了十架子母炮和二十具小炮的混编大哨,总兵力达到三百四十多人,他地两个副手就是原子母炮队和小炮队的哨长。
整顿了骑队秩序后地蒙古军,迅速退出了子母炮射程之外,骑兵在百夫长、牌子头等低级将领、兵头的安排下,分散成几百组十人规模的小队。稀疏的队型使士兵的人数显得更多,阵容也更庞大。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金盔金甲的将领策马在阵前来回跑动。边跑,边用蒙古话大声说着些什么。镇定下来的鞑子兵,则以嚎叫声相答,金甲将领每喊一句。他们就长嚎一声。
“呜……啊……”号角声夹着长嚎,不断地卷过原野,仿佛一群恶狼看到月光般,苍凉中,透着嗜血的残忍。
“那厮在鼓动鞑子兵,大概说地是……杀光男人,烧光房子,攻进城后几天不封刀的话!”一个曾经做过蒙古人奴隶的士兵挪到王泥鳅身边。===低声耳语道。
王泥鳅的瞳孔猛然收缩。眼里跳出了重重火焰,强压住内心地愤怒。他对士兵说道:“这位兄弟,你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大声向所有人重复一遍!”
“行,属下遵命!”士兵微笑了一下,站到炮弹箱子上,双手拢在嘴巴前大声说道:“兄弟我被蒙古人捉去做过他们的奴隶,那个蒙古鞑子的将军在鼓动他们的兵卒。他讲那几话的意思是,进了城后杀光男人、抢光财物粮食、烧光全部房子、强暴所有大小女人……”
“呜……啊……”上蒙古兵的呐喊恰巧响了起来,一瞬间,城头被怒火点燃。
几千蒙古铁骑分成很稀疏的五六股,如同风一样卷过原野。
城头上,炮弹呼啸着飞起,拖着长长地烟尾砸进蒙古军当中,把骑兵和战马一并掀翻。弹坑附近,血肉和碎甲散了满地。周围地骑兵却看都不看,头贴着马颈,**从马鞍上翘起,手中的弓弦不停地敲打着马背。
被逼到极限地战马奋力急奔,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只知道向前,不顾一切的不断地向前。===

无数牛角号在鞑子骑兵队伍中不住吹响,想要压过炮弹炸裂的轰鸣,意图淹没受伤者的哀嚎与呻吟。
“注意距离,注意距离!”指挥子母炮发射的哨副在城头不停地跑动,提醒麾下的炮手注意炮弹的落地点。对付分得极散且又高速移动的目标,炮手们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尽量把几门炮的力量集中起来,在敌军中制造死亡地带。然而,在炮弹射击的间歇,死亡地段被骑兵快速穿越,转眼间,敌军已经冲到一百五十步之内,进入了子母炮的射击死角。
子母炮打不到的鞑子兵,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逃过其他远射兵器,火铳、钢弩在两百步内同样是要命的东西。
这不,王泥鳅的吼声适时响起:“火铳手、钢弩兵射击,瞄准敌人的马打。”
“所有的子母炮不要停,继续向后面的鞑子兵射击。”哨副听见自己声嘶力竭的呼喊,咸腥的味道在嗓子里泛了上来。相比起以前的几次作战,这次敌军的战术灵活得多,对火炮的弱点理解也清楚得多了。显然,蒙古鞑子这一路打过来,也吸取了一些教训,学会了一些避免被火炮大量杀伤的战术。
“小炮手准备,小炮手准备,点火发射!”小炮的指挥不失时机地发令,“嗵嗵嗵”的小炮轻微发射声也在鞑兵冲到一百二十步时响起。又是二十枚带烟的有翼子窠,发出“呜呜”的啸叫声升空,到达顶点后扭头往掉落。这些子窠的准头和威力都并不怎么样,有些落到蒙古骑兵丛中炸翻匹把两匹战马,有些则打在现队蒙古兵间的空地上,只炸出一团不大的泥尘,效果相当不理想。只不过小炮的发射速度极快,可以在两三息的时间后就再次发炮,以子窠的数量来弥补它们的不足。
十门架在城头的子母炮,虽然每隔二三十息才能喷射一次死亡之焰,但基本上每一炮下去,都能轰到两三匹战马。而未受炮弹波及的蒙古兵如同发了疯般,毫无畏惧,只顾向城墙靠近,拼命靠近。
“火铳手继续射击,钢弩兵准备雷火箭!”王泥鳅大声喊,传令兵高高举起一面红色令旗。
还没等他下令射击,那当过奴隶的士卒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冲他大声喊道,“哨长,这样不行的,要让大家趴下,趴到城垛后避箭!”
“全体趴到城垛后,分出人手举盾掩护,其他人继续射击!”王泥鳅从善如流,立刻改变命令,这时的他对这个小兵已经高看了几分:是个打仗的人材呀。
天空中响起细细的风声,一片黑压压的云坠了下来,惨叫声是子母炮队、小炮队的炮手发出的。
蒙古兵的弓箭射程也能达到百多步,所以会迟迟不予反击,原来是专冲他们认为威胁最大火炮来的。城头的几位哨长不得不承认,蒙古兵的战术相当有效,只这一下就让城头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炮手,子母炮、小炮的火力一下子弱了下来,连弩兵和火铳手的射击也大受影响。
“该死!”王泥鳅恨恨地一拳击在垛口口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在守城方面没有一点经验,对于如何保护自己消灭敌人还有太多不足,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自己才三百多战士啊,被鞑子一下就打掉上百人,接下去叫他怎么打仗,弄不好最先失守的城墙就是自己负责防御的南城?!愤怒的王泥鳅正想站起来下令,猛地身体一紧,已经被人抱住往地下摔,原来是那士兵伸出手用力将他扳倒。
第二波黑色的羽箭落到城头,跳起,迸发出蓝色的火花。王泥鳅眼看着十多个躲避不及的战士及民兵们接二连三倒在了箭雨下,眼睛像要冒火似的通红。
鲜红的血,顺着城墙的砖石缝隙慢慢向一处低洼点汇聚,渐渐流到一处成了一小道血流。
几名战士冒死冲上,用盾牌将王泥鳅和那位士兵护住。
羽箭打在盾牌上,啪啪做响。王泥鳅接过一张巨盾,护住自己和士兵。这时他才看到红色的血,顺着扳倒自己士兵的背流了满腿。
“兄弟!”王泥鳅的嗓子仿佛瞬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背上绑了块木板,把箭挡了一下射入不深,箭镞上又没毒,没事的。哨长,不能让鞑子这样肆无忌惮的驰射了,最好马上组织反击,蒙古人打仗,这是头一招!”士兵笑着对王泥鳅说话,反手拔下背部的箭知丢弃,脸上的表情却在不经意间透出几分豪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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