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东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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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死一般的寂静,偶有一丝寒风,从洞开的大门外吹进来,将那厚重曳地的金色帷幕,吹得掀起了角,也同样地,吹打在坐在主位龙椅上的,那个形容雕塑的男子心上。是的,祁元殿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像今夜这般宁静了。
掌灯的太监早已让他给轰了下去,就是贴身近侍,他也一个都不想见。此时此刻,他只想一个人,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坐在这里。
他叫慕东临,他,是这祁元殿的主人,大慕的皇帝!可如今,为何……他缓缓的抚摸着那自己坐了无数次的龙椅的扶手,那是包着金箔的玉琉璃,就是自己坐了那么多年,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像还是新的一样。是不是,哪天这儿换了主人,那椅子还会记得他么?
想他十二岁封太子,二十岁称帝,独断专行,多么得意,多么得意!可如今,为何?!
还记得年幼时候自己爬上这椅子嬉戏,被父皇看见了,厉声呵斥道:“皇儿!龙椅岂是儿戏之地?”是啊,他怆然的脸上涌现出一丝疲惫,这龙椅,可是儿戏之地?又倏地想起昔日每每在此处意气风发地接受百官朝典,龙眼微睨,有谁,不在这里向他俯首称臣?又有谁,胆敢违逆他的一句话?他是皇帝,是君父,是他们的天!可如今,为何?!
想到此处,他那一向是意气风发的身躯,竟然微微颤抖起来。黑暗完全遮住了他的脸部表情,又有谁知道,此时他的眼角,竟然沁出了一滴清泪。
父皇马上得天下,短短二十余载,竟然就要悉数毁在自己的手中……如若他日黄泉下与父皇相见,他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他不是一个好皇帝,辜负了父皇殷殷期望,辜负了大慕数千万的子民。他独断专行,他听不进一句谏言,他骄横跋扈,他行为放荡。他……罢了,终于这一日就快要来临,他的结局,便是自食恶果。
父皇一生功勋彪炳,是一代人中之龙,果断刚勇,一辈子就只做错过一个决定,那便是立他做了储君!
还记得那日,病榻中的父皇告诉了他当年立储之事的本末。
父皇曾将欲立他为储之事与梁季常商讨,想听得他的谏言。梁季常道:“东临皇子有五美,别的皇子皆不能与之相比。形容魁伟是一美,善辩巧言是二美,射御精绝是三美,博闻强识是四美,坚强果敢是五美。然而却也有一处缺憾,那就是颇无雅量仁爱。为人君者,若无雅量仁慈,必不能心怀天下,即使得了帝位,也无收复人心之能。”父皇闻言心中不安,可是思来想去,最终仍是不顾非议,决意将他立为储君。却在临终时将梁季常的话与之倾诉,为的是在他心底长鸣警钟,望他日后能够大度仁慈。这些,直到今日他才明白过来。可当时,他却在心底将梁季常打入永不复用的境地,心中暗暗怨恨,以至于让这位老臣郁郁而终,即便是他那刚正不阿的儿子梁衡叶,他也从未认真地听过他的谏言。如果当初,父皇真的没有将这皇位传位于他,说不定,大慕也不会面临覆朝的境地。他也不会成为,这全天下的笑柄,大慕百姓的罪人。
可事到如今再想这些,还有用么?慕东临痛苦地将头深埋在双膝之中,昔日高大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在黑暗中完全都找不到任何焦点。
“皇上……”一个轻盈柔美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祁元殿门口响起,慕东临抬眼一看,是一个举着昏暗宫灯的纤细身影,裙裾逶迤,眉目如画,此时正一脸焦急地瞧着她,微蹙的双眉,担忧的眼神,深深映入此时脆弱的帝王心中。
“无双……”他朝那宫装丽人伸出一只手来,微微颤抖的音调毫不掩饰他心中的寒冷。
“皇上,臣妾是锦绣。”只见那轻盈的身子如一只蝶儿一般飞快地从门口进来,走到九层玉琉璃的高台之下,稍显迟疑地望着龙位上那末无助的身影,却依旧是高高地,坐在她的头上的位置。略略顿了一下,还是咬着下唇走上了玉琉璃台阶,踱步到那龙椅旁边,看着那个蜷缩在椅子里的夫君。
借着宫灯的光芒,他看见了,一张与无双神似的脸庞,只是稍显木讷一些,少了无双的娇媚风情,是的,这便是他的皇后,容锦绣,她,不是容无双。
锦绣看着慕东临,眼中埋着深深的担忧。突然,她将宫灯放在一边的地上,爬上了龙椅,将慕东临的身子紧紧地抱在怀中。这个位置,她从未坐过,可怀中的夫君,也从没有像今日这么脆弱。他总是意气风发,颐指气使地对着众人呼来喝去,好像是一个天生的帝王,没有一个人不会在他足下俯首称臣。就连后宫万千佳丽,也是如此,为他争风吃醋,费尽心思只为搏他一顾。可他是一个皇帝,又有什么事情、有什么人能够让他放在心上?就是她自己,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她凡事皆是默默顺从他,只为母仪天下,做后宫的表率。他喜爱无双,她也放任他去宠她,从未多说一句。可看着他这般模样,容锦绣的心中涌上深深的不安,她罔顾体面,不顾宫规爬上龙椅,将他抱在怀里,希冀她的怀抱能够给他带去一丝温暖,只因,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是锦绣,是的,淡淡的兰香,他身边这么多的女子,也只有她身上会发出这种香味来。记得当年新婚燕尔的时候,锦绣像一朵兰花,娉婷地开在了他的心上,淡淡的香味,每每都能够让他那颗烦躁的心,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不管他是如何待她,她总是笑得淡淡地,一脸温柔地望着他。

锦绣,也是自己曾经心爱的女子,她的身上有着他最初的悸动。他犹记得,当初自己还是一个青涩少年,一日甚是无聊,他心血来潮去容家看望他的老师。老师不在,容家的下人给他泡了壶好茶在前厅伺候着,他仍是觉得无趣,就要起身离去,刚穿过回廊,便与一个小姑娘撞了一个满怀。那时他虽然年纪只有十五岁,可已经是人高马大,立即将这没有几斤几两的小姑娘撞倒在了地上。那孩子哇一声哭了起来,他却是气急败坏地骂道:“哪来的野丫头,见了本太子也这么冒冒失失的?”奇的是那姑娘一听他是太子,便止住了哭声,抬头看过来,他一眼望过去,顿时呆住了。她,生的真美。朱颜玉肌,如小荷才露,虽从头到脚透着稚气,可难掩她的美丽,一双杏眼尤是含着眼泪,委屈地望着他,一张小嘴嫣红像樱桃一般,让人见了忍不住想要轻薄。她看着他半晌,才怯怯地说:“你便是我爹的学生么?我,是锦绣。”
从此,容锦绣这三个字就像一颗种子一样,疯狂地在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的心中生根发芽,他,发誓定要得到她。所以那秋后,父皇漫不经心地问他,想要娶谁为妻?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容锦绣。他对她,是志在必得!果然,到了那年冬天,她便成了他的妻,东宫的女主,又过了五年,她成了他的皇后,母仪天下。
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地倦了。他倦了她总是一副临襟危座的模样,倦了她总是对他谆谆苦劝,他倦了她无半点风情,也倦了她身上的兰香。他总那么觉得,他是大慕的君父,有哪个女子不会拜倒在他的皇袍之下?又有谁,他不能得到?为何锦绣总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只要他有了一丝狷狂孟浪之举,她就会跳出来苦心劝诫一番,他实在是恨透了这些。所以他开始留恋后宫其他女子,从孟絮儿再到容无双。
对了,他还有无双,最是合他脾性的无双。真不敢相信她与锦绣是一个娘胎出来的。锦绣拘谨,无双浪漫。无双有着与锦绣一般的眉眼,满足了他青涩时期的那段来势汹汹的情事,又总是行为大胆,就是在床上,也不会将他当作帝王。无双是真的不怕他,她真的觉得他对她的宠爱,是天经地义的,她姐姐对她的宠爱,是最自然不过的。就是这么一个出生在拘谨至极的容家的怪胎,就好像是天生为他打造的恶魔一样,让他为之疯狂。在无双身上,他找到了一个平常男子的幸福。然而在锦绣的怀中,他时时刻刻要提醒自己身为帝王的责任与拘谨。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你怎么来了?朕吩咐下去谁都不准进来的。”
容锦绣迟疑了一下,手中却将他抱的更加紧了一些,道:“臣妾担心皇上,皇上龙体要紧,这么冷的天,连个炉火都不生,要是着了凉该如何是好?”
“那又怎样,或许明日,这祁元殿,就再也没有朕的位置了。”皇帝的言语中透着哀伤,就好似断了魂魄一样。
“皇上说得什么话,那虎骥营的五十万大军,不是正和辰丹的军队对峙么?更何况,整个泰安宫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宫外还驻扎着几万的大内侍卫队,后头又是紧邻弱水,那有那么容易攻进来的。”容锦绣柔声安慰他。
慕东临将头深埋在锦绣的怀中,温暖的香味霎时将他团团包围,他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他没有告诉她,那五十万虎骥兵都已全军覆没,现在整个大慕上下是一个兵士也调不出来,所有的州郡官府,反了四分之三。那辰丹的武定之,已经将军队驻扎在庆元郡之外,想必不日就会攻城略地了。他的周围,只剩下五万大内军士可以调度,这五万人,又怎能抵挡得住武定之的大军?就算泰安宫险绝天下,武定之届时只要将宫外团团围住,几月之后,他们就会全部饿死!可他,不敢将这消息告诉她,他又怎么开的了口,他在她的面前,总是无所不能的,总是意气风发的,总是没有什么能够逃脱得了他的掌控的。可如今,他又怎能?
此时,他仅仅能做的就是没用地靠在她的怀中,将头深埋在她的温暖中,嗅着鼻尖传来淡淡的兰香。锦绣的头动了一下,发尾飘在慕东临的脸上,只听得她在他耳边低语:“皇上,不要再想这么多了,我们回去吧,不然会着凉的。”她又看了看慕东临单薄的衣服,迟疑了一下就把身上的貂皮大麾解下来,想要覆在慕东临的身上。
借着宫灯散发出的昏黄光线,他看见了解下麾子的她的柔美曲线,还有那绝美的侧眼,眼中一黯,翻了个身将她压在龙椅之上,双手就往她的衣襟探去。
“皇上!”容锦绣惊呼一声,“这,是祁元殿……”他来得过于突然,让她心脏都顿时停止了跳动。
“锦绣。”只听得那个昔日里呼风唤雨的人在她的脖颈间吐气说道:“如果朕崩了,你会怎样?”
被慕东临紧压在身下的容锦绣闻言怔怔地说道:“臣妾愿随皇上一同……呜”,瞬间她嘴巴被那男子给堵住了,后半截话硬生生地给吞进了腹中。
只见龙椅上二人身躯交叠,狂乱地上下翻覆。慕东临的眼中盛满了**以及不甘,看着身下那具布满红印的娇躯,他疯狂地汲取着,最后的一丝温暖,他此时,只要,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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