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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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宋晚晚匆忙去了龙仰轩给殷无伤整理床榻,掀开被褥一瞧,猛地便看见褥子上点点嫣红,让她霎时就愣住了。她脑子中一片混沌,不知如何是好,要告诉殷无伤?或者,还是少管闲事为好?昨夜见到的那女子毕竟是和萧易寒脱不了干系的,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男人会有如此的野心,竟然已经将眼线布置进了龙仰轩中。猛地又想起了月下他对着那戎装丽人温柔的笑颜,心中便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为何,女人之余男人,就真的是权利的工具吗?想到此,她竟然对那在这床褥子上留下痕迹的女子,心中升起了一丝怜惜。
还是看看再说吧,先不要淌这趟浑水,她默默地告诉自己。
忙完了龙仰轩的物事,她心里惦记着淑文,便向太华宫的总管太监福寿告了个假,福寿知道晚晚是殷白羽的贴心人,从来不会难为她,也就放了她领着阿陌往太白殿去了。
到了太白殿,正好殷白羽带着淑文与孟虎一起在院子里,殷白羽在练剑,其他两人皆是一脸茫然地望着他。殷白羽见宋晚晚带着阿陌来了,赶紧就收起了剑锋,抹了把脸,一脸笑嘻嘻地看着她。
“淑文……”宋晚晚伸手欲去摸那怯怯的孩子的脑袋,却被她摆首避开,一头钻进了殷白羽的怀中。
宋晚晚蹙起了眉头,这孩子现在除了殷白羽,谁都不愿亲近,这该怎生是好?她顿时没了主意。
“姐姐,”殷白羽见怪不怪,一手揽住了淑文小小的身子,一边道:“昨夜你差人送来的,我与淑文都吃了,可好吃了!”宋晚晚被他这一句话一说,倏地便想起了昨晚的混乱之事,一时间嘴里都说不出话来,满脸愁容地站在那儿。
“姐姐你是怎么了?”殷白羽疑惑道:“莫非我皇兄欺负你?如果真那样,我就央求皇兄把你重新调到太白殿来!”
宋晚晚抬起了脸,看着殷白羽,默默地摇了摇头。
殷白羽见宋晚晚不欲多言,也就不往下问了。他唤了阿陌过来,将淑文交给了这个小丫鬟,让她带着淑文去屋子里,阿陌听话地去了。就连孟虎也呆呆地跟着走了。
殷白羽摒去了左右,这才对晚晚细细地说了他去孟府一家的事情。
原来,自从顺州大开城门降了武定之的大军,州郡里外都让兵丁围了个水泄不通。孟府上下本来没有想到会轮上抄家这一回事的,不想后来武定之将顺州府里外的事情都交给了他的手下去打理,他自己领着军队去攻庆元了。而那个手下,便是那个姓沈的师爷,听说男生女相,宛如妖孽。这个姓沈的殷白羽与郎琨倒也不是不知道,那日郎琨在黑风寨中截了外头来的飞鸽传书,便是混在军中的沈师爷写的。也就是说,沈是萧易寒安插在武定之军中的眼线。
听到这里,男生女相,萧易寒,这两个词猛地点醒了宋晚晚,难道那个军师,便是自己偷看到的,昨夜侍寝的宫妃?若是如此,她会不会知道自己义父义母的下落……
“姐姐!”殷白羽见宋晚晚一副神游太虚的表情,不禁有些担心,一把抓住了晚晚的衣袖,将她摇醒。
后来,自从沈师爷做了顺州府的主人,才下令抄了好些个顺州府声名显赫的家族,包括孟府。这些娇贵的老爷夫人,一听到这消息就全乱了,这可是天降横祸,晴天霹雳一般的事啊!仿佛整个世界都翻了一个身。
孟老爷为此还拿了好些银两想去买通沈师爷,可皆不能成事。上千的官丁将孟府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也就是叫大罗神仙来救,他们孟府也是定要北上了。
孟老夫人不肯走,就在家被抄了的三天之后便病死在了榻上。而府上的几房夫人,皆是哭哭啼啼的,整日泪水涟涟。特别是那第五房夫人,哭着闹着逼迫孟老爷要休书,她原以为自己要是被休回了家就不算是孟家的人。孟老爷见自己日夜宠在掌心的小妾如今绝情,心中不免又悲又痛。便大手一挥,写了张休书扔在五房的脸上。五房欢天喜地地领着休书想要回娘家,却在门口被官丁给堵了回去,说是沈师爷有令,这孟府上下任何一房夫人都不得离府,就是有休书也不成。届时还是北上戍边的命。
五房一脸灰败地回到屋里,却被其他房的妾室冷言相嘲,贪生怕死,现在既然已经拿了休书,便没有资格还住在府中,可怜这五夫人一时想不开,当夜就上吊自杀了,连她的贴身丫鬟也一起随了她去。
听到这里,晚晚倏地想起她初入孟府,见到的那个明眸善睐、活泼生动的女子,还有在她身边宛若母鸡护着小鸡一般的碧儿。她还记得初见她的时候,她笑得如春桃初绽,还打趣地说她是还了俗的尼姑。虽说她在孟府那些日子以来与五房并不相亲,可如今,这两条生命就如此逝去仍是让她觉得一阵心酸。再怎么鲜活的生命,摆在强权面前还是显得如此脆弱,只能是任凭雨打风吹去。

后来没有过了多久,便到了北行的日子,孟府一家子整整三百多口人,拖家带口得,浩浩荡荡地随着顺州其余几家豪门大户一同北上。只有那孟府的二夫人和她的女儿因为有个长子孟珏然在庆元做了禁军总教头,便被沈师爷另眼相待了,没有随军北上。后来听说就是因为这事儿,孟珏然才会那么快便叛了南慕,归顺了武定之。泰安宫才会那么容易就教外人给攻了进去。
北上一路颇有艰难,他们都是以罪囚的身份去的,身上除了些换洗的衣物之外都不准带。可怜他们原先又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孩子,向来身边都是仆役成群的,又哪里受得了这种苦。更何况他们举家北上之时正是三九严寒,天冷地冻,北风凄凄。特别是过了黄河之后,那风雪吹打在身上就好像刀子一般,将一个个原本鲜丽的面人儿似的公子、小姐,折磨得不**样。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夫人一病不起。
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自然不会为了大夫人的病而拖延时间,押解的官丁也就叫了一个蒙古大夫给大夫人看了看,配了几贴药就算完事。那大夫见大夫人咳嗽地厉害,唾沫中带着血,就说她这患的是肺痨,已经药石无罄,任谁来治也是回天乏术,而且若是勉强行走,还会传染给了别人。官丁见大夫人的身子已经没用了,就想把她丢在半路上任她自生自灭。
那时候淑文不知道她娘的病情,还以为像她娘说的休息几日便会好的,她就那么天真地信了。她每天坚持与她娘一起慢慢地走在队伍后头,就好像已经会照顾人一般。
可有一日,她爹将她叫到了前面去,说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她就小孩子心性欢天喜地地去了,可等她回过头去找她娘,却是怎样也找不到了。她哭哑了嗓子,发疯一般,跟阿陌两人前前后后走了几十里地地去寻,大家都以为她们两个小孩子肯定是回不来了,就是被狼叼了去也说不定。可没想到过了三日,那两个小孩却又衣衫蓝缕地出现在了队伍的后头,跟着她们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只白色眉毛的怪猫。可是淑文自此就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任谁也亲近不得。旁人就去问阿陌究竟是看见了什么,阿陌一听此事便会一脸惊恐,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于是那三日里究竟发生什么,依然是不得而知的。
后来,一路颠簸地到了辽河,孟府三百多口人也只剩下了不到两百人,他们一同住在营地的房子里。此时那些原本孟府的奴才、丫鬟都已经纷纷各自为家,不再替孟府卖命。昔日的主子少爷便只有自己给自己端起了洗脚水。
孟老爷原本就已经自身难保,又怎么会照看这个没了娘的女儿。总之淑文和阿陌就好像是爹娘全死了似的,还是全靠了养娘萍姑这才不至于无家可归。淑文此时已经心性大变,不再吵吵闹闹、疯疯癫癫,每日只静静地坐在屋子里,手中抱着那只怪猫。
辽河以北就是北翟,他们时常越河抢掠,只要北翟人一进攻辽河,他们这些戍边的边民就得拿起刀枪同北翟拼命。虽说辰丹将士勇猛,可北翟宛若夏天的蝇虫时常骚扰边境,边民多有死伤。
这回殷白羽赶去辽河,正值北翟扰边,萍姑也让翟人给杀了,淑文与阿陌是藏在了地下的暗仓中才没有丧命。殷白羽一到辽河,便见尸首满地,触目惊心,他心中一震,不知姐姐要找的人会不会已经死了?却在冷不丁的时候被霜眉撞了个满怀。
殷白羽还未从霜眉失而复得的惊喜中转过神来,霜眉就领着他将藏匿在地仓中的两个孩子找了出来。那时候的淑文已经是饥渴难挡,奄奄一息。殷白羽将她救了起来,不知为何,她便只愿同他亲近了。殷白羽一问之下发觉她竟是自己要找的人,心中欣喜,便连夜带着两个孩子马不停蹄地朝定阳赶去。
宋晚晚听着殷白羽对她说的这两年来发生在淑文身上的这些事情,不由觉得一颗心越发地沉重起来。她这么一个六岁的孩子,就遭遇了这么多的不幸。如今还落得像个惊弓之鸟一般,完全没了以前的活泼可爱。她简直无法想象,淑文小小的身躯遭受的苦难。想到这里,她的眼睛里俱是泪水。站在一旁的殷白羽看了,心中也觉得尤其难受。
萧易寒!宋晚晚的心中此时对这个人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眷念。剩下的,只有一股绝望以及懊丧。为何他们那些男人背后的阴谋,朝堂上的戏言,需要她们女人,以及小孩们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权利,难道比一条条生命还来的重要?
不!宋晚晚在心中呐喊,她不甘心,她要改变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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