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辽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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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清晨……
“宣大辽使臣萧进忠、萧安世进殿!”
“萧进忠、萧安世拜见大宋皇帝!”两个人朝坐在龙椅上的赵佶拜了拜
直起了腰,萧进忠正大光明地打量着赵佶,他可不像宋朝大臣那样不可面视皇帝。他知道皇帝就算再不满,也只能向辽国抗议而不能处置自己。而过了今天,他还用担心宋人的抗议么?
但是在年轻皇帝的脸上他看不到愤怒,只是一脸平静和厌恶。他心中觉得奇怪。厌恶自己是肯定的,这点好理解,但为什么皇帝会对增加岁币一事满不在乎?他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预料……
别想那么多了!先赶紧把正事办完再想吧。
“不知大宋皇帝想好了如何回答吾主了么?”萧进忠面无表情地看着赵佶,心中却已是紧张到了极致。
“放肆!此殿岂容得你如此咆哮?”曾布跳了出来,大声责骂道。
萧进忠心中已是感到不安了,如果宋人期望谈判就绝不会有这种态度,更可能是低声下气……那么唯一的解释是……不可能!南人懦弱,怎么可能会如此强硬地面对大辽?怎么可以!?
他的脸上不自然地闪过一丝慌乱,经过自我催眠显得无比坚韧的自信,也出现了裂痕。那些裂痕越来越多,直到……
“岁币自两国澶渊之盟时即已立定,真宗皇帝念及两国友好又追加至绢三十万匹、银二十万两。此后百年无有变化……今辽主增加岁币之建议,我大宋予以拒绝。至于西夏乃我大宋之臣属且反叛不服王化,我大宋自然出兵讨伐之。若辽国不顾两国百年之好,通商之利,而撕毁盟约,那么我大宋亦势必与辽周旋到底!”曾布沉稳地说出了对萧进忠不亚于是惊天霹雳的消息。
‘啪~!’
萧进忠耳中听到了一声破碎的声音;那是他的梦想,他的野望的破碎。
眼前的曾布在一瞬间变成了狞笑的侩子手,正手持着大刀向自己走来。他恐惧地朝后退了一步,正准备尖声惨叫时,一双粗壮的手顶住了他的后背,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哥哥万万要镇定!”
那是萧安世的声音。萧进忠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眼前面因为一言震退辽使而露得意之色的曾布,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既然如此,我等自将禀报吾主。若大宋皇帝改变心意,不愿看到宋国生灵涂炭,那么我等亦会在都亭驿内稍作等待。”知道言多必失,萧进忠说罢之后行了一礼,也不顾礼节地就这么转身走出了大殿。
对于萧进忠来说,奇迹并没有出现。直到第二天他们踏上了返回辽国的路上时,他才认识到命运之神离他远去了。
我回去以后应该会被满门抄斩吧?让我算算;欺君之罪、假传召旨、擅自挑衅邻国……样样都是死罪。那个韩斐早就觊觎我那祖宅,这一回恐怕就能低价买下来了。哈哈,我那个婆娘也会被充入洗衣坊吧?她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倒是儿子有点可惜,但也没办法啊,睡叫他摊上了我这么个爹呢?
一路上萧进忠就这么仿佛精神崩溃了一般,一边嘲笑着自己,一边仿佛无关人士一般客观地评价和预测自己和家人的未来。
不时可以从他嘴中听到“命数、劫数也”。
作为萧进忠的帮凶,副使萧安世却显得很安静。他虽然相貌凶悍,但实际年龄也不过二十五、六岁,正是冲动的年纪。如此平静却显得非常的古怪,甚至还可以从他的嘴角处发现他对萧进忠的嘲讽,似乎他可以脱得了干系一般。
若是往常萧进忠必然会察觉不对劲,但此刻他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心神不宁根本观察不到周围的环境。一路无话。
一直到了真定府后,两人才打破了平静。
“哥哥。”
萧进忠躲在驿站房间内的角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然而随即却又底了下去。
“哥哥!”
这一次他又抬起了头,却差点撞上逼近的萧安世。
“啊啊?!”萧进忠被吓了一大跳,整个身子往后退,却撞上了墙壁。然而他却毫无察觉,两只脚无意识地不断蹬踢着,白袜摩擦地板发出阵阵响声。
“哥哥是我!萧安世!”
“啊啊?”萧进忠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萧安世是谁……良久……“对了!萧安世,不就是那个上了萧进忠的当,马上也要身败名裂的那个倒霉蛋么?啊哈哈哈!你是萧安世?哈哈哈!”萧进忠狂笑了起来,整个人的神态已是疯癫了一般。
“啪!”一声重响,萧安世巨大的巴掌狠狠地集中了毫无防备的萧进忠,在把他打翻在地的同时,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印记。
萧进忠吐了口血,刚刚突然狂笑被打,牙齿咬到了舌头。那股攥人心窝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哥哥若是想活,那么就老实一点。”萧安世沉声说道,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一点莽夫的样子?

“活……?活着,然后被处决,家产没收,死无葬身之地?”萧进忠自言自语道,他又看了看萧安世,神态中隐藏的疯狂再一次闪现了出来。嘴中的鲜血刺激着他原本已经疯狂的大脑,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萧安世的错!没错,怎么可能是自己的错?只有他!只要杀了他,就没错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萧进忠笑了,大量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他却视而不见。
看着萧进忠的模样,曾经赤手搏熊的萧安世也感到了一丝恐惧,那是正常人对疯子天生的畏惧。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一旦萧进忠失去理智出手,那么自己的计划就绝对难以实施了!
“慢!我有计划,可以保我们二人无事!”
这句话惊醒了蠢蠢欲动的萧进忠,他的神色中难得地出现了理智。
“你说什么?”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宋无处可去,大辽亦无处可去,但是……天下之大,岂止辽、宋?”
“你什么意思?”
“哥哥可曾听过女直?”
“女直?那海西蛮人?”萧进忠提起时一脸鄙视,仿佛忘了契丹人两百年前也不比女真人好的了多少。
“正是这女直。哥哥可曾听到消息?那女直人已有户十万人,辽主之令不行于长白山。”
“你的意思是……?”
“没错,哥哥虽然犯下滔天大祸,但亦有女直可奔。”
萧进忠冷静了下来,他眯起眼睛细细地思考着。
“为何不去高丽,或西夏?”萧进忠怀疑地问道。
“高丽臣服大辽久矣,辽主只要一声令下,高丽王氏就只有乖乖地把哥哥交出来。而西夏更是如此,他们有求于我大辽,怎么会冒着得罪辽主的风险包庇哥哥?唯有女直不买大辽的帐,也只有那里可以投奔。况且虽然这东海乃苦寒之地,比不得南京舒服。但哥哥要知道,正是因为辽人稀少,女直人才会重用愿意投靠他们的辽人。若不是此次意外,以哥哥的大才投奔女直必受重用!”
“你……为什么帮我?”萧进忠心动了,可看着萧安世那满脸真诚的脸,他却不知不觉地问了一句。
“哥哥能为了大辽不惜身家性命,俺如果不帮哥哥一把,那还算是人么?”
“那你怎么办?”
“俺?呵呵,俺家里有人,估计是死不了。只不过可能要被勒令赋闲在家,终身不得至仕了。”萧安世毫不在意地大笑了起来。
萧进忠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打消了。他感激地看着这个刚见面时有些看不惯和鄙视的莽夫,心中为刚才的想法感到惭愧。
“答礼,如此厚恩实在难以为报,若哥哥这次万幸,大难不死。俺一定拼了命也要为你搏一个好出身!”萧进忠猛地抓住了萧安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
“俺不能等到回到辽境之后,届时可能就晚了!必须今夜就走!”萧进忠站了起来,开始有序地收拾起了行李。这一刻他的疯狂已经消失不见,开始为他的逃亡大计做起了准备。
至于妻儿,他原本就对那个相貌普通,身材肥硕的女人没什么好感。至于那个十三岁的儿子,虽然有些心痛,但和自己的性命相比,还是差了一些!大丈夫何患无子?
萧安世也把随身带的干粮送给了萧进忠,并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
“这是辽东地势图,哥哥且收好!”
看着这张在当时的时代价值连城的地图,萧进忠已经说不出话了。那一丝对萧安世为何会拥有辽东地图而感到的怀疑,一瞬间就被感激给湮灭。(在古代如果出门没有向导、没有地图,那么可以说根本就无法行路。而对世代生长在南京的萧进忠来讲,有了地图就给了他穿越辽东可能性。)
他无话可说,只能深深地底下了头,向萧安世行了三个叩拜大礼。转身把软细、盘缠绑在身上,打开了窗户。趁着夜色他从二楼的驿站窗口跳了下去,在硬土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接着他向窗口的萧安世招了招手,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萧安世盯着萧进忠消失的地方,莫约有一刻钟的样子。然后他关起了窗户,非常夸张地躺在了地上,讥笑中夹带着一丝怜悯。
“萧进忠啊萧进忠,希望你真能到辽东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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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大辽使臣萧进忠畏罪潜逃,官府悬赏五贯钱缉拿此犯!’-----------大宋太原府某处。
‘叛臣萧进忠捏造圣旨大逆不道,今奉谕旨抄其家产、罚其女眷入洗衣坊!’-------------------辽南京城内,一个官员前面跪着母子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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