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谭 石棺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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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前一位聪明可爱的六岁女孩,现在不想说话,她还没有开始上学,但是望女成凤的父母在美国时天天带着上各类的课程,那时的希希很幸福,有最好的爸爸妈妈,有人人羡慕的未来。她聪明的看出了半个月来的家庭变故,世事无常。她知道曾经的家已经不存在了,失去的温暖不再回来。
连自己的生活都打理不了的男人,带一位小女孩可是万般无奈,要把无序的生活变为有序的日子。
“希希,吃早饭了!”我煎了两个鸡蛋,端上两杯豆奶,每人一个苹果,看着桌子上难得的丰盛早餐,得意非凡。
希希走过来,默默地把碗和筷子放在桌子上,我做饭,她拿碗筷,这是定好的规矩。
小小的四方桌子,希希摆好四把椅子,放上四双筷子、四个瓷碗和四个勺子。小女孩坐在对面,她看了左右一眼,闭上眼睛,默念了几句,在胸口划十字,然后埋头吃早餐。
“希希,叔叔煎的鸡蛋好吃吗?”我脸上总是刻意地堆着笑。
希希摇摇头,不说话。我明白她在想念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想念爸爸的疼爱和妈妈的早餐。收养希希的时候,从警察那里知道,陈志青出生在山区农村,是大山里第一位上北京大学的孩子,也是山区第一个大学教授。陈志青一直想把父母带到美国,等他博士毕业时,有能力侍候老人的时候,父母去了另一个世界。邵纤华更是可怜人,在孤儿院长大,是孤儿院曾经最美丽最优雅的女孩,从小做着荣华富贵的梦想。也就是说希希除了一位去了精神病院的妈妈,别无亲人。
希希太早熟了,她似乎洞察了所发生的一切,她选择沉默,而我却不知道怎样让孩子开心起来。
经过前几天的摸索,我知道希希喜欢硬蛋黄的煎蛋,我只要流汁的蛋黄。她还有许多好习惯,比如定时看动画片,定时刷牙洗脸,定时睡觉起床。没办法,我只好一切跟着她定时作息起来。
两个房间,希希住一间。房间象公主的房子一样温馨,这是安依琳设计并布置的。希希虽然不说话,但看得出来喜欢白胖子何盛呈和俏皮的警官阿姨。他们买了许多的芭比娃娃,摆放在屋子里,只要有时间就过来一起吃饭。希希很满足四个人吃饭的感觉,这样她左右看时,桌上都有人。
只是她不想说话,晚上睡觉前,她会把一本童话书放在我手上,然后躺在床上,这是一本《爱丽丝梦游奇境记》。我打开床头灯,给她读着爱丽丝的奇遇,读完后她不睡觉还看着我,原来下面有英文,我再把英文读一遍,她才会闭上眼睛。
每次看希希睡觉时皱着的眉头,紧闭的小嘴唇,我总是很心痛,真想看到她说话,开心地笑。
我选择好了下半年希希要上的小学,距离开学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应该去欣赏这个世界的美丽。于是我买了一辆越野吉普,在车上装了GPS定位系统。
“希希,叔叔想带你看看美丽的中国,你想看吗?”收拾好后,我问她。
小女孩看着眼前的越野车,点点头,她不知道这一路有会多颠簸,我也不知道。
几天后,车到宁夏银川,我们入住在银川国际酒店,酒店很有当年西夏国的风味。
一路上,希希吐了几回,但是她不愿意停车休息,结果两天后就不再晕车,还能开着窗子欣赏沿路的风景。
晚餐时,我看到了一个人的照片,酒店正召开一个国家级考古年会,主讲人是北京大学考古系林成文教授,晚上八点有他的学术报告会。
大学毕业时,我去北京大学找过林成文教授,他是国内知名的考古学家,我想考他的研究生,就去找他,没想到与年已六十的教授一见如顾,他非我不要。只是后来因为自己的原因,没有端上考古的饭碗。
拉着希希走进会议室,这是一个五百人的大会议室,一头雪白头发的教授正在台上,他的声音依然铿锵有力,黑边眼镜随着话语的顿挫而上下移动。
“经过我们三十多年的考察,银川郊外贺兰山与黄河之间的的地区,有九座麦垛形的西夏国王陵墓,周边东西宽五公里,南北长十公里的区域还存在二百零八座小陵墓,或者说陪陵墓。”林教授说话总是很激动。
开车经过西夏王陵时,夕阳西下,把九个大土堆和无数的小土堆照成金色,希希趴在窗前完全被吸引住,不愿意离开,她看我的眼神分明是说车子太快了,她都没欣赏完。
“其中七座王陵有被盗的痕迹,另两座完好无损。土堆中间是一座长宽都为五米的大石棺,我们动用了最现代的切割技术,再用两百吨吊车才把七座石棺打开。这些石棺是用硬度接近玻璃、韧度接近钢的棕云石造成,千年以来的盗墓者可以挖开外面的土层,但是没有办法找开石棺,所以石棺之内保存着七百至九百年前的原貌。”
中国古代墓**十座有九座被盗,这西夏国王只在石棺的材质上下功夫,就把盗墓者挡住,相信石棺里的宝物众多,可是林教授接下来的话证明我的推测不对。
“七座完全没有被破坏的石棺之内除了国王的骸骨,只有几件简单的陶器和木器,这与其它王陵完全不同,我初步认为,西夏国王崇尚俭朴,一心向佛,并不在意死后的荣华,他们相信国王死后会成佛,而佛不需要珍宝黄金之类。”
如果国王不在石棺中放珍宝黄金,那么这古人打不开的石棺是做什么用呢?保护他们的尸骨不被破坏?
“我想,这石棺的作用应该是保护国王们的骸骨完整,每一座石棺之中立了一座五十公分高的双头佛像,双头佛仅出自西夏王陵,根据对西夏文字的破译,双头佛的为佛家的再生佛,不是**的再生,而是脱离**的灵魂升华为佛的再生。”
教授用了两个小时说明西夏王陵陪葬品不多的文化原因和宗教原因。等他讲完后,我走近去说道:“林教授,你还认识我吗?”教授扶了一下镜框,再次激动地用力拉着我的手,“是金楠溪,是你呀,去美国很长时间了,怎么回国了,也不来见见我这个老头。”
这就是我喜欢教授的原因,学术认真,生活中却充满童趣。
他看到了希希:“噢,小伙子,都当爸爸了,女儿真漂亮。”希希盯着古怪老头,然后摇头三次。我立即解释:“教授,希希不是我的孩子,我是她叔叔。”
林教授拉着我去了他住的房间,把几年来的情况了解个遍。
“教授,你应该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要去探测八号陵墓呢。”三个年轻走了进来。
“来来,楠溪,这是我的三名博士生,桂河明,三年级,刘书昆,二年级,肖文清,一年级。”教授介绍道。
我和他们一一握手,桂河明比我高,应该是喜欢运动的学生;刘书昆戴着眼镜,中等个子,肯定是天才聪明的那一类博士;肖文清,人如其名,娇小文弱的清秀女孩。
和教授约好第二天见面再叙的时间后,我带着希希离开了他的房间。
然而第二天中午,过了约好的时间,教授并没有出现在酒店大厅。
“林教授,你在哪里,我在酒店大厅等着你呢。”我打电话给他。
那边林教授焦急的口气道:“楠溪,对不起,八号陵墓出了些事情,我把和你约好的事情给忘了。要不你来陵墓看看?”
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一直对历史考古感兴趣,有机会见见专家们现场探测古陵墓,当然很高兴。
“希希,跟叔叔去看那些麦草堆。”我叫道。
开车不过半个小时,见到林教授带着十几个人围着八号墓。我过去一看,赶紧把希希送回车子,关上门,不让她出来。
我发誓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状态,八号墓的朝西的一面因为昨晚大雨的冲洗,土堆塌了下来,露出了坚硬的棕褐色石棺,石棺很完整,但是令大家不安的是,厚达半米的石棺壁夹着一具人的骨头。
“楠溪,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石壁里不可能嵌着人的骨头呀?”林教授不敢相信眼前的实事。
“也许这石棺是浇筑而成,把人给封在里面了。”看着露出在外面的上半身骸骨,头骨和肋骨完全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中,我想起现代谋杀者把尸体浇筑在水泥墙里的事情来,也许古代人也会这一招。
“不可能,棕云石是天然石材,坚硬无比,石棺不是浇筑而成,这人骨不可能被夹在石壁之中,这不合规矩。”教授猛摇头。
“可不可以把石棺打开,看看骸骨的腿骨是不是在石棺的内侧。”我提议道。
“只有这样了,可能要花一天时间,楠溪,你回酒店吧,我和桂河明他们处理这件事情,晚上再告诉你情况。”教授一直很费解,他迫切想知道原因。
我回到车里,拿出电脑和晶界,启动电脑后,并没有发现陵墓里有任何灵魂的蓝点,死了七、八百年的人,就算是国王,他的灵魂要么成了佛,要么转世为人要么成为其它什么的,反正不可能还在墓中。
“金楠溪,墓里没有鬼,我感觉不到,电脑也感觉不到。”蓝草仙无聊道。“在希希面前不能说话,她还是孩子。”我警告她。

“希希跟着她妈妈信了上帝,大概心里信鬼神的,而且我跟她说过话。”蓝草仙得意道。
“什么,你跟她说过话?”
“是的,希希问我她爸爸的灵魂在哪里,我说不知道。”
这个小女孩,不跟我说话,跟电脑说什么话?
不管怎样,不能让希希见到卡在石头里的人骨,我回到车上,“希希,咱们回家,这些麦垛没什么好看的。”
希希点点头,照例不说话。
白天我一直在想石中骨的问题,我无法找出合理的解释,或者说无法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人的骨头怎么到了石头里。也许鬼魂可以穿越石头,可是鬼神无形,那有骨头?
深夜,希希睡着后。林教授打来电话,我去了他的房间。
“楠溪,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教授更激动了,“今天的发现完全推翻了以前的观点,看来西夏国王死后也喜欢珍宝。”
我不知道教授在说什么,“教授,你慢慢说,我听着。”
“我们打开石棺后,果然发现石壁里面伸出大概半米的腿骨,这是一具完整的人体夹骼,胸骨下半部分和腹部骨头在石壁之中,头骨和肋骨在外面,腿骨在里面。我们还是没有办法知道人骨嵌在石头里面的原因,但是……”教授停顿了一下。
“但是什么?”我跟着他一惊一诈。
“八号王陵埋葬着西夏第九代国王,国王尸骨完好,让我惊奇的是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金玉、珍珠宝石和宋代时候的工艺品,还有国外的艺术品。”教授拿出一件三十公分长、十五公分高的象牙雕刻而成的帆船,七百多年过去,象牙白依旧纯洁无瑕。
我不知道这件古董的价值,但是其精湛的工艺放到现代也是无与伦比,也许无法用具体的货币价值去体现。
“你知道吗,今天的发现推翻了我以前关于西夏国王在墓葬时不需要陪葬品的理论,或者说到了西夏后几任国王,他们学会了宋金朝的奢华,另外石棺之中,不仅有双头佛像,还多出一只一米多长类似于海狮的汉白玉雕像,雕像底座与双头佛像一样刻有西夏文。”林教授兴奋不已。
对于一名考古学教授来说,没有什么比发现具有文化研究价值的古文物更让他兴奋的。
“海狮雕像的西夏文说的是什么?能不能解释石棺壁里为什么有人骨?”我还在想骨头的事情,这事可比珠宝有意思。
“我带的三个博士,各有所长,桂河明擅长民族史,刘书昆是古代工艺品专家,而小姑娘肖文清则长于古代文字,肖文清还在八号墓现场破解西夏文字。”教授得意于此次发现,也得意于三名出色的弟子。
“我可以去现场看看吗?”我想亲手摸一摸骨头,也许会有灵感。
“你去吧,就文清和几个工人在现场,所有的珍宝都收进了宁夏博物馆,现在去没人管你的,不过我可要睡觉,老骨头要休息休息。”他的笑意完全写在脸上。
已经深夜,电脑和晶界放在副座上,我可以放心地去墓地探个究竟。车行不久看到八号墓灯火通明,两名工人在清理石棺上的泥土,没有见到肖文清。
背上电脑走到跟前,从高处可以看见肖文清蹲在石棺里面,我顺着搭好的木梯下到石棺之中。
“肖文清,教授说你是古文高手,海狮底座的文字翻译好了吗?”我蹲在她旁边。
“差不多了,我用笔抄了,用相机照了,还摄了像,写这些文字的人肯定文采飞扬。”她并没有回头看我,眼睛一直盯着文字。
“文字是什么意思?”我问道,雕像的确与海狮很象,只是这是一头长了角的海狮,一只三十公分长的尖角长于头部。
“这是西夏人眼中的水神,西夏古国水少,银川附近曾经有过一个叫做‘金沙湖’的天然湖泊,周围黄沙在阳光下宛如黄金,金色之中是一汪碧蓝的湖水,金沙湖成为西夏人的生命之水,传说金沙湖中有一只叫做‘繁齐’的水兽,繁齐守卫着湖水,防止妖怪来偷水。”她娓娓道来。
“妖怪偷水?”
“在这个地方,水就是珍宝,妖怪当然偷水,不偷黄金。所以这繁齐有除妖的力量,文字说它的角可以破解一切妖力。”她伸出手摸着尖角,似乎在感受繁齐的力量。
“繁齐能灭鬼吗?”我随口问道。
“灭鬼?不知道,只说了除妖,鬼妖差不多吧,呵呵。”她笑道,“只是最后一句话似乎是梵语,我不认识,已经拍照给梵语专家发了过去,正等消息,我还得学学梵语。”她咕嘟着。
石棺基本上都清理干净了,只有伸出腿骨的地方还沾着泥土。
“他们不敢清理那里的泥土,说太邪了,会中邪气。”肖文清见我看着石中骨说道。
“真象是中邪!”我摸着古人的腿骨,“没有鬼,死人骨头有什么可摸的。”电脑里的蓝草仙突然说话。
“你在和我说话。”肖文清抬头看着我。
“没有,是电脑的声音,以前录好的声音。”我连忙掩饰。
“听林教授说这里有很多宝贝?”我问道。
“真的很多,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刘师兄兴奋地给每一件文物编号记录,他和桂师兄应该还在博物馆忙着呢。”她笑道。
我喜欢这样的女孩,聪明却又沉迷于自己的爱好。“为什么八号墓有了繁齐雕像,墓里的陪葬品就都在?你怎么看?”我问道。
她也很疑惑,“你的观点和刘师兄一样,刘师兄一直认为西夏王陵应该都有丰厚的陪葬品,可能被人盗墓了,为此林教授还训过他,说盗墓者不可能进入石棺。这次见到石壁内的人骨,我听刘师兄嘀咕,他认为这骨头就是盗墓人的骨头,是一不小心给卡在石头里了,你说刘师兄是不是异想天开?”
石中骨是盗墓者的骨头,被卡在石棺中。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世上存在我们不知道的神秘力量,这又会是什么力量?关于盗墓,也许有一个人知道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教授和三名弟子又在陵墓忙活。我给荒原打电话,他没有手机,庙里只有一台座机。
荒原听了西夏王陵石中骨的离奇故事,并不激动。“金楠溪,你终于回国了,我算计着你该回国了。”他的话里充满玄机,再不是见墓就盗的人。
“你参了佛,学会了给人算命?我不要你算命,盗墓者的历史上有没有可以穿越石壁的故事。”我想可能当年的盗墓人有穿墙的本领,不需要挖洞,直接就把陪葬品盗走。
“人死了,一切为空,无论是盗墓者,还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一堆白骨罢了。”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你不是说过真正的盗墓者不信鬼神,只认黄金吗?历史上有没有以鬼神之力盗墓的人?”我不管接着问。
“哎,如果早知道世上的一切皆在佛心,这墓里珍宝又与粪土何异?”
“这样吧,如果你说出一些有用的事情,我捐点钱给你们的破庙修缮一下。”我运用金钱的力量。
“金楠溪,你一个读书人怎么只知道钱,我的钱都捐了,大师父一分不要,说墓中财宝随它去吧。”他并不在意。
“这是我捐的善款,你大师父不会拒绝的,和你的盗墓财富不一样,是吧,你也想大师父住的地方舒适一点对吧,我不是为你着想,是为天下佛家子弟着想。”金钱攻势不行,这关心攻势总不错。
荒原停顿一会,“这可说好了,等你的善款来修修佛门。父亲曾经说过盗墓家族中有过一支神秘力量,据说是存在于一千年前到七百年前的一个家族,被称为端氏家族。正统的盗墓家族精通天文地理,会操纵每个时代最好的工具和技术,但是端式家族神出鬼没,他们富甲天下,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这财富何来。也没有人怀疑过他们,除了其它的盗墓者。”
“为什么没有人怀疑?”
“盗墓是最末流的行当,在任何朝代都是过街之鼠,人人喊打,任何盗墓者死于陵墓是最终归宿。我们荒家千年来所有的人都因盗墓而死,但是这端氏一门都是安详晚年,老死于家中。”
“如果没人知道端氏一族是盗墓者,那么你们又怎么知道的呢?”我疑问道。
“佛云: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大约七百年前,江南端氏最后一名传人失踪,家族从此零落,十余年后,有人在端氏大院的厚土之下挖出了无尽财宝,从炎黄时代到宋代的珍宝。盗墓者听说后,纷纷潜入端家,为些互相攻击,当时天下盗墓者自相残杀,一半亡于端家大院。真是孽债!”电话的那一头,荒原念了三声佛经。
“你的意思这端氏可能有穿墙之术?穿墙盗墓而无人知?”其实这正是我的推测。
“如果端氏可以穿墙,他们盗墓作什么,这样的神仙人物,大可不做盗墓这末流行当,其中原因我也说不清楚。不跟你说话了,大师父叫我,记住你说的话。”他要挂电话。
“荒原,有时间我会去庙里看你。”我喊道。
“我是原无,这世上没有荒原。”他最后说道。
原无法师,在佛门,盗墓与参佛本无多大区别,原本有还是原本无,都在佛者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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