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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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师父
月色朦胧,隐隐有些虫鸣声响,正是作案的绝佳时机。
此时,一个黑影飞速在鲁王府若干屋顶上移动,他身影矫健,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可见是轻功极好的。
彼时,鲁王府宁谧一片,忽然东厢房一间小屋的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却是叶瑄蓝迷迷瞪瞪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了外衣,准备去茅房。
她眯着眼睛,一脸梦游样儿摇摇晃晃走向不远处的茅厕
屋顶上的黑衣人眯着眼睛,停住了脚步,只是稍加注视,便已经知道此人不足为虑,当下蹲下身子在屋顶躲藏起来,准备等这人走了以后继续办事。
叶瑄蓝刚刚把一只脚跨进茅厕,就觉得另一只脚踩在了一团极为柔软的物事上,她心里疑惑,于是用那只脚使劲儿碾了碾,顿时觉得不太对劲儿。
她皱着眉头拿起鞋子一闻,只觉得隔夜饭在胃里翻江倒海,当下拿起鞋在一棵树上蹭啊蹭,嘴里一面念念有词:“谁啊,随地拉屎,这么不文明!”
于是,自认为是文明人的某人在树上努力擦鞋上的屎,蹲在房顶上的某黑衣人额上渐渐流下一滴大大的汗珠,他的腿……
叶瑄蓝发觉由于刚才自己碾的那一脚太过深刻,以至于那坨屎牢牢粘在了自己的鞋底,她叹了口气,只好用两根手指头拎着鞋子在树上抽,准备打松了再蹭,就在此时,手一滑,鞋子飞速飞了出去,画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砸向旁边的屋顶……
只听后院闷响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坠地一般。
叶瑄蓝大为疑惑,怎么,一个鞋子飞下去都能弄出这么大声响么?
片刻过后。
一个黑衣人步履蹒跚地从鲁王府后院残破后墙爬了出去,那人的蒙面布有深黄色的脚印,他心有余悸地回头颤颤地看了一眼那个令他一生难忘的屋顶,这才几步走了开。
绕了几个巷子,走进了一个隐蔽的屋子,微弱灯光下,那黑衣人面对着一个绿衣背影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禄叔,属下不才,遭了暗算。”
“哦?不想这鲁王府还真是不简单,竟然还有能伤得了“驾半云”牛五的人。”那绿色背影淡然道。
“那人武功极强,属下明明没有弄出任何声响,那人却看也不看就用暗器将属下打下房顶!禄叔,此人若不为我等所用,必除之。”那黑衣人牛五愤愤不平地说。
“这倒算了,只是倘若是走漏了风声,你看少主如何处置你。”那个背着手的背影并不动弹,声音平缓,没有一丝起伏。
突然,他抽了抽肩膀,疑惑道:“什么味道?”
牛五正色道:“我也闻到了,怕是那暗器上喂有如此味道,专门迷惑对手,可惜属下当时忙碌之下没有看到究竟是什么暗器。”
那绿衣人掩住鼻子,受不了似的快步走近了内间,一面挥手道:“罢了罢了,你快去吧,少主那里我自有说法。”
牛五这才委屈地退出了屋子,心里却暗暗下决心,方才没有看清楚,待办完了事定要去看看那暗算自己的人是何模样。
这几天,事情的发展都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首先,作为有功之人,更何况还英勇负伤,鲁王爷亲自为叶瑄蓝设宴,并赠她银两首饰以表谢意。
其次就是这件事情在京城被传得神乎其神,叶瑄蓝无意间就成了大好有为青年一名,最为夸张的竟然说她其实是狐仙化身……
譬如某日经过一个茶楼,只见里面人满为患,叶瑄蓝甚是好奇,当下扯住一人问了问事情端倪,那人充满鄙视地瞪她一眼道:“里面自然是在讲‘富贵公子狩猎遭偷袭,狐仙丫鬟施法解困围’。你还是不是京城人,这么有名的段子都不知道?”
叶瑄蓝听后彻底没话说了。
接下来就是嘴甜的叶瑄蓝意外得到了鲁王妃的宠爱,鲁王妃认为她是因为岳翎轩受的伤,所以岳翎轩理应照顾她,自称是孝子的某公子只好咬牙切齿地低声下气起来。
每当岳翎轩稍稍露出要造反的矛头,叶瑄蓝就扯着嗓子哀嚎一声:“王妃救我……”把他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暗自躲在一边偷笑。
这天午后阳光很足,叶瑄蓝舒服地躺在贵妃榻上,右手拿着新进来的凤梨慢慢品尝,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突然感到身后有人走近,假装没有察觉,接着吃。
站立良久,岳翎轩终于开口:“我有话对你说。”
咦?
今儿个怎么语气这么正常?
“什么话?”
“眼下你腿有伤,再留一个月吧。”岳翎轩绕到她面前,蹲在贵妃榻旁边,难得地认真说道。
“不要。”叶瑄蓝答得很快,这才意识到还有两天一月之限就到了,咬梨的腮帮子停了一停。
“权当是……让我再好好报报恩?”岳翎轩笑了起来,笑容在阳光下俊朗的一塌糊涂,可是看得出来,他害怕她拒绝。
叶瑄蓝偏过头去看岳翎轩,心里在想,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可是听见他好言相求,心中莫名一软,自己,竟然也有一点儿不想回去了呢……
可是,如果小翼把东西带到了,那么一个月期满,师父必定会找来。
不能拒绝,那么,骗骗他,也是好的……
叶瑄蓝当下也难得温柔微笑:“好。”
岳翎轩看着面前灿若星辰的眼眸,心底没来由的一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渐渐从他心中抽离,却怎么也搞不清它究竟是什么。可是她竟然说“好”,那么,是不是说明,她就真的不会走了呢……
岳翎轩突然笑了,他忽然很想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然而此时……
“我可警告你啊,休想趁我受伤欺负我,不许打我脑袋!”
岳翎轩脸色憋红,眼神纠结地注视着面前死死护着自己脑袋的某人,满腔柔情蜜意顿时化为乌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丫头,你能告诉我,你的脑袋究竟是什么做的吗?”
“和你一样。”叶瑄蓝抬头认真无比地说。
“你又笨又丑,哪里有本公子一分一毫风采,你脑袋分明就是榆木疙瘩做的吧?”岳翎轩伸手轻敲了敲她的头,忍无可忍道。

她伸长了脖子,做出要呼唤“王妃救我”的标准姿势,笑意盎然地瞪着他。
他站起来,用一种“算你恨”的表情看了看贵妃榻上享受的某人,扭头拂袖而去。
看见他走得远了,亭内的叶瑄蓝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一声气。
当夜鲁王府左近彻夜未眠的人有四个,其中一个是叶瑄蓝,一个是她师父。
月夜薄凉,叶瑄蓝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默默蜷在床上,脑中思绪乱飞,乱得连她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
她还没有做好决定,或许,也可以说她是不想那么快地做出决定。
“傻丫头,为师来了,还不快快迎出来?”突然有细细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
“师父!”叶瑄蓝惊喜低呼,翻身下床,几乎忘记了腿上还有伤口。
然而师父已经欺身上前,飞快将叶瑄蓝按入椅子,翻着白眼道:“还快不坐下?当个瘸腿美人很好吗?”
叶瑄蓝嘻嘻笑着看师父,用一种了若指掌的笑容,她再明白不过,师父虽然性子古怪,然而终究是爱自己的。
“笑个屁!”师父有点儿局促,一巴掌打过去。
叶瑄蓝身子一矮,轻而易举地躲过师父的巴掌,这是她们师徒间常常玩的游戏,一个并非真的要打,一个也不会乖乖受罚。
“瞧你这狼狈样儿,把我的脸都丢尽了。”师父啧啧地用一根手指头挑起叶瑄蓝一缕乱糟糟的头发,突然伸手打她脑袋:“那岳家的小子有何好处,值得你这样吗?你简直太傻了,不,就是说你愚蠢都不为过。”
“我是无意受伤,跟世子才没关系,我才不为他怎么样呢……”叶瑄蓝虽然在反驳,可为什么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声音底气不足。
“乱七八糟。”师父粗暴地打断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忽然既是恍惚又有些哀伤,她携了她的手,飞快地从窗户跃了出去。
二人跃上墙头,叶瑄蓝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流动,她顿住脚步,任师父怎么拉扯就是不动,眼睛清澈如流水,望着住了一个月的院子,良久,这才决然回头,飞身踩上了府外墙根处冒出的一截木桩,与师父飞身而去。
方才似乎隐约听师父低低说了句:“你可千万别想当年的我一样……”可是,此刻的叶瑄蓝心乱如麻,并无心思考这些。
月色缓如流水,静静流淌在空寂的院落中。
阴影中,岳翎轩慢慢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背脊挺直,双手渐渐紧握成拳。
那一眼……说明她……一定也是同样不舍吧……
所以,等到他再次遇见她,一定再也不让她离开,一定要握紧她,一定……
再说此刻鲁王府墙脚下,一只颤巍巍的手伸了起来,接下来是印着一个脚印的脸,他痴痴地望着叶瑄蓝师徒离去的方向,嘴角抑制不住地**了许久,半晌才溢出几个字:“娘的,又被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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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百余年前,上一个王朝覆灭之时,聊军攻打皇城,扬言一个活口不留。然而当时的皇帝虽然昏庸,却是个痴情之人,他拼尽全力,令皇后携宝物侥幸逃了出来。
却说那皇后在玄山境内藏了那绝世宝藏,思念亡夫,心力交瘁,便将随身凤玺砸为两半,隔腕而亡。不料血色染上那凤玺,致使两半翡翠绿的碎玉竟然变成了浅紫色的完玉,细看便可知道一半刻着“算缘”,为凤佩,一半刻着“尽姻”,为龙佩。
事后月余,凤佩被一个得道女道士拾到,而龙佩却被陪同皇后出逃的侍卫拿走。
聊国一统天下,再也没有人提及那对鸳鸯,宝藏之事也无人知晓。
可是三年后江湖上渐渐有了一种说法,据说那两个持玉人若能真心相爱,凤佩龙佩便可以契合成为原来的凤玺,也就是那绝世宝藏的钥匙。可是奇怪的地方就在于,那龙凤二佩都识主,几十年里也就有一人可以持得那玉佩。
也因为这个,江湖上腥风血雨,无数人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寻找那两个持玉人,也有不少人企图混入玄山,想要知晓那宝藏的具体位置,然而守护玄山的玄山派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已经不知道多少人为此丧命。
争夺得最为激烈的有三个门派,一为当今皇室,一为轩辕黄氏,还有就是西域无名派。
然而百年来,却没有一对持玉人能够全心相爱。这几对人,最后没有一个得到善果,大多是孤寡终生
叶瑄蓝眨眨眼睛,看着师父说到此处,停顿不前,当下犹疑问道:“师父可是想起了什么?”
“不错。”师父点头,容色惨淡:“我便是那持玉人之一。”
叶瑄蓝眉头紧蹙,眼珠微微一转动:“那么,如今这玉在我手中……”
师父点头道:“正是,你便是下一个凤佩主人。”
叶瑄蓝不相信诅咒,就算师父已经说了倘若没有开启宝藏,便孤寡终生,但她毫不介意,反而觉得有一丝好玩:“那如今龙佩在哪里?”
“我刚的消息,龙佩如今的主人正是如今轩辕堡少堡主黄栩。”师父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望着叶瑄蓝:“为师听说此人年纪轻轻却将轩辕堡打理的有条不紊,容貌俊雅,脾性也是好的紧,你们定能相爱。”
叶瑄蓝舔舔嘴唇,她从小就对脾性古怪的师父又爱又敬,几乎从未想过要抗拒师父的要求,所以此刻自己的终身大事被定下来了也毫不在意地说道:“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如今师父要我回来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师父听闻,方才的愁绪一扫而空,她贼贼一笑道:“正是,我要你去探听玄山宝藏的具体位置。”
“那玄山派不是守山甚严吗?”
“笨丫头,动动脑子会死吗?”师父狠狠敲了敲她的脑袋,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所以,我要你化装成男子,潜入玄山派以学艺为名,探听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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