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隋唐风云Ⅰ蜉蝣(11)
第六章
十一月二十二，晴。
吃早饭的时候，衙门里派人带来消息，在监狱里呆了半个月的段志玄终于要回来了。萧兰听了这个消息懒洋洋的点了点头，顺手将接人的任务交给了段志亮，于是整个段家都忙乱了起来。打扫房间，准备洗漱的用具，杀鸡宰鹅摆宴席，闹得东院鸡飞西屋狗跳，好不热闹。
萧兰这几日与齐州城里的官绅士族们打交道本就伤神，看到这番热闹越发头疼，索性躲回了自家房间，偏偏服侍自己的奶娘又不让她安静，将一本不知什么年代的皇历直往她手里递，"今天肯定是个皇道吉日，姑爷定是的了神明保佑，才能回来啊。"奶娘虔诚的说，"小姐，您是读书人，看看这上面写着神明丛哪里来，我们今晚就去拜拜。"
"上万两银子砸进去，拿一百两银子换段志玄一两肉都够了，怎么可能会救不出这个人来。"萧兰微颦眉尖，却仍是将皇历接了过来，"要拜就拜财神吧。"她顺手翻了翻，随便看了一眼，"明天正午东南方，财神出没。"
奶娘并没有觉得她平静的有些冷淡的态度有什么不好，欢天喜地的带着皇历出去。萧兰靠着床栏，听着外面杂乱的声音，有些模模糊糊的想，不会真的要去准备拜神吧，院子里积了半个月的雪还没化，就这么跪下去是要得关节炎的。
萧兰半睡半醒的呆在屋子里，听到院子里的嘈杂，突然响起的慌乱，小丫环们尖叫惊呼，甚至还有麻雀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声音。
什么时候回来呢？她在梦里还在想，时辰是不是快到了？不知道段志亮安排的是不是妥当？好像自己不该休息了，整理整理衣服出去迎接人才是正事，不然会被隔壁院子里的大嫂挑刺。
起来就起来吧，晚上再休息也是一样。萧兰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糊里糊涂的睁开眼睛，只见到满屋子水雾，氤氲弥漫将整个屋子笼在其中，影影憧憧中有人站在面前，黑漆漆眼珠紧紧地盯在她的身上，亮得让人心惊："什么人！"
萧兰急急忙忙跳了起来，对方眨了眨眼睛，将视线收了回去，一**坐在她旁边，"是我！"
原来是段志玄!
萧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抚了抚咚咚直跳的胸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着了。"段志玄扭头看着她，认真地说，"只有你没有出来接我。"
他的话语里没有责备，倒有些像小孩子失去了心爱的棒棒糖时的那种委屈与埋怨。萧兰静静一笑，起身走到窗户的另一边，盯着两人中间不断腾起热气的木桶--她刚才睡得太熟了，以至于没有听到有人将洗澡的东西放了进来。缭绕的水雾将两人的面孔涂得模糊，等到最后终于看不清的时候，萧兰才低声说"我想，你应该先给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段志玄在另一边问的莫名其妙。
"这次你进监狱的事情，我想要一个解释。"
"你全都了解了，还要什么解释。"段志玄显然理解错了萧兰的意思。
"我要的不是进监狱的原因，而是你打人的原因。"
对面的人影有一点晃动，萧兰想段志玄也许换了一个姿势，"我早就告诉你我喜欢她。"
"跟你喜不喜欢她没有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你打人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承诺有事情第一个跟我说。"
"时间太紧来不及。"
"这就是你的解释？"萧兰冷冷的哼了一声，"钦差现在还没有走，秦姑娘还在秦家吟诗作画，二十多天过去了，这件事情还在处理中，你倒是告诉我这时间哪里紧了？还是说你迫不及待的想进监狱想的时间紧。"
突然间，一个瓷枕头从水雾中飞了过来，将萧兰背后的窗纸打破，然后在窗外引起清脆的摔碎声。屋子里的水气争先恐后的从窗户中跑了出去，在萧兰逐渐变得清晰的视线里，段志亮正气的浑身发抖对她怒目而视，愤怒的眼光中混杂了羞辱和悲伤。
"你也觉得我丢人是不是？"他朝萧兰大声的吼，"所以你就不出来接我，对不对！那你干脆做得绝一点，从头到尾也假装不认识我，把我丢在里面不要管啊！"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萧兰之前为了他的事情曾经去拜访过秦家，本想集合段、秦两家在齐州得势力迫使官府放人，为此她还许诺段家一定会帮助秦姑娘留在齐州。谁知道秦老爷根本不买账，用两家交情不深，不便帮忙的话搪塞了她，还说秦姑娘与段志玄互不相识，让段志玄以姑娘家的清誉为重，不要再去打扰。这句话让当时一同去的段志亮当场暴跳如雷，亏得萧兰死死拽住才没有生事。萧兰把这件事当作一个小插曲没有再理会，却忘了对于段家兄弟而言这是一个大事，段志亮在后来探监的时候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段志玄。
萧兰看着段志玄俊美的表情因为怒气而变得扭曲，突然想起面前的这个孩子只有十五岁，他在自己的初恋中没有感受到甜蜜和幸福却面临了背叛和羞辱。心里的气莫名其妙的散开，忍不住放柔了声音；"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认识你了，以前我们都是一起面对事情的，只是这次你突然打了人而不告诉我，我觉得有点失望罢了，还以为是你要装着不认识我呢。"
段志玄的怒气渐渐的平息下来，过了好一会才说："我没有那么想。"
绕过房间里的浴桶，萧兰蹲在他的面前："那么，我现在还是你的妻子是吗？"
段志玄愣了一下，重重的将头一点，"小兰，你就是我的妻子。"
萧兰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继续说："既然如此，那么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一起面对。我再也不想再像这次一样只能被动的站在这里等别人传给我你的消息了，你能郑重的给我一个保证，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想到先告诉我吗？"
段志玄伸出右手准备发誓，张开的嘴还没有发出声音，眼里却渐渐泛起了泪花，最后一把抱住萧兰开始大哭，将她肩膀上衣服打湿，边哭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下次绝对不会了。"
萧兰微伸手回应地抱住他的肩膀，其实这次入狱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面前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开始不再以自我为中心，也学会了主动道歉。她有些开心的说："好了，别哭了，腊月就要到了呢，过两天我让人给你做好吃的八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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