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第二十四章新生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少夫人有喜了！”这是我神经短路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满脸皱纹的老大夫跟着小李子出去领赏，我听见房间内其他人兴高采烈的议论说笑声，眼睛却一直盯着幔帐外海格的脸。知道我有了小孩，他会高兴吗？如果告诉他我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他会不会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绝对不会，就算古代有能让人摔死那么高的楼，他也会先杀了我再说。只好祈祷这个时候会有剖腹产了，麻沸散也成。
“小姐，太好了，您马上就要当娘了，水儿真的……替小姐高兴……”水儿喜极而泣，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想方设法安慰她。
为了避免短时间内激起太大反响，海格没有立即将这件事告诉所有人，仅仅公开在我们所生活的小圈子里，但这已经足够我手忙脚乱。先是两个女孩跑来疑惑小孩从哪出生；然后阿瓒吵嚷着要弟弟不要妹妹，被海格严厉指正是侄子不是弟弟；阿雅还用自己的嫁妆高丽人参为我煮汤……弄得我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即使是此刻，一只温暖的手始终扶持着我，给我力量，给我勇气，给我信心，他会成为全天下最好的父亲。的57
“怎么没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海格将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听胎动，等了很久却不见一点动静。他眉毛拧成一团，向来冷漠的脸上显出初为人父的焦躁和不安。
“才两三个月，怎么会动呢，刚确定男女而已……”说漏了……如果没发明解剖和X光透视，现代科学也不会清楚胎儿成长过程，我这张嘴！“我……我是想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海格不假思索地说，倒让我吃一惊。“女孩像你，古灵精怪，总是能让我开心。”
“不要。”我摇摇头，在他胸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几缕乌黑的长发垂下来粘在脸上痒痒的。“既然你那么喜欢女孩，生女孩就会分走一半你对我的爱，我不许别人和我抢丈夫，亲生女儿也不行。”
“你呀，居然吃自己女儿的醋……”海格对我越发束手无策，距离“气管炎”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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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月以后，武帝二年夏，我顺利生下一个女婴，虽然当时疼得死去活来，但看到婴儿胖嘟嘟的可爱样便也什么都不计较了。海格为孩子取名俪婳，意为美好娴静，不错的名字，为什么流传到现代就变成了通俗的“丽华”？果然是万恶的通假字！
几个月以来，海格完全接手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从对外交往到家庭收支，仆从管理，内部关系协调，无不精打细算，悉心安排，绝对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只用坐在屋里吃香喝辣等孩子出世就好了。但是我也明白，这个家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在我不主动去观察的地方，还有孩子在逐渐成长，还有人在对我们的地位虎视眈眈，即使表面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可能真的闭目塞听，防人之心的道理谁不明白。
“喂，阿瓒怎么样？”
中午用膳的时候，三弟阿瓒的书童豆子风风火火跑回来说他们家少爷在私塾和人打起来了，海格来不及细问，叫上小李子拔腿就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硬着头皮打发走借机幸灾乐祸的云姨，又想方设法安抚躁动的人心，终于精疲力尽的回房，还要哄着婳儿睡觉——生活好充实……原来海格每天这么辛苦，难为他了。不过话说回来，那孩子除了海格以外谁的话都不听，才这么小就有严重的恋父情结，以后可叫我如何是好！我的担忧一点都没错。
婳儿好不容易哭累了，老实的闭眼睡觉，这时候海格有些疲惫的推门走进来，开门的咿呀声顿时引发又一场号啕大哭。他看我不知所措的抱着女儿，便解下外衣坐在床边，“孩子给我，你去三弟房间看看吧，他听你的。”
“发生什么事了？”海格神色凝重，在这个特殊时期，家里千万不能再发生任何不幸。
“小孩子脾气而已。”
婳儿还在哇哇大哭，海格突然一瞪眼，房间内气温骤降，在这炎炎夏日还真是乘凉的好去处。感受到父亲周身散发出的怒气，婳儿立刻停止哭闹，眼泪汪汪的吮着自己的手指头，不一会就乖乖睡着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吓晕的。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我轻轻哼着从祖母那听来的摇篮曲，海格随着我的节奏轻轻拍着怀中的可人儿，窗外的风声，蝉鸣声仿佛突然消失一般，只看见柳条妖娆的倩影在墙壁、地面上摆动。这样一个温馨的下午，温馨的时刻，时间若能够永远静止在这一秒该有多好。
“你照顾她，我出去了。”
“嗯。”
直奔阿瓒房间的我，却在庭院中遇见了最不想遇见的人。
“……云姨，怎么有空带四弟出来散步啊？”
花园里，正是月季盛开的时候，布满院墙的枝条顶端开满鲜红似血的花朵。在重重花海的包围中，年仅一岁半，才学会走路不久的四弟嵩，穿着红色的对襟印花单面夹袄，兴高采烈的蹒跚玩耍，那胖嘟嘟的可爱脸庞，天真无邪的纯真笑容，任何看到他的人都会感觉幸福无比。然而再看旁边，带着几个丫环站在一边的柳夫人，柳眉倒竖，杏眼上翻，就十分令人不爽了。
“这么好的天气，不出来散步难道去找人打架吗？”云姨得意洋洋的递给我一个白眼。
我暗自叹了口气，可惜现在还不是吵架的时候。
“爹，抱。”忽然，嵩张开两只小手向我跑过来，含糊不清的喊着“爹，抱……”
“嵩儿，不要和这个女人说话，跟娘回去。”柳夫人似乎很紧张，急匆匆抱起噘着小嘴一脸不情愿的嵩消失在月季花丛的另一端。
刚才，阿嵩叫“爹”？他从出生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学会说话的第一个字却是爹？女人啊，全天下都是一样的，只为了留住所爱的男人的心，要她们去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哎呀，怎么忘了我的目的了！哲学家一样的乱发感慨，结果还不是在吐嘈！
穿过花园，踏过荷花池面的石桥，远远便看见阿瓒的房门，四名家丁打扮的下人正在门前走来走去。
这是？我还来不及问，书童小豆子眼尖瞧见是我，满脸伤心欲绝又饱含期待的点点头，将房门打开一条小缝。看来这是海格早已吩咐好的，自己处理不来的事情就挖个坑让我跳，一面关了阿瓒的禁闭一面又要我去当炮灰，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吱呀——一道光线射入阴暗的房间，我小心翼翼从门缝挤进来，生怕任何过大的声响都会打扰到那个蜷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面的家伙——这种习惯，又让我想起EVA里那个超级自闭懦弱男主角了。
“阿瓒？你没事吧？”我在墙角处蹲下来，双手扶上他的肩，感受到阿瓒因为我的动作而明显绷紧了神经。面前那个衣衫不整，满脸脏兮兮还挂着彩的小屁孩——正确来说，十四岁的男孩子已经算是大人了——深深将脸埋在膝盖中，这种能够引发大多数女性母性本能的可怜模样，还真是招人爱呀！
“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这是温柔的；“别忘了你可是我直属下隐秘机动部队队长，装深沉是什么意思？”这是幽默的；“再不说话你还配做你娘的儿子吗！你娘在天之灵也不会……”这是挑衅和火上浇油的——
“我没有错！明明什么错也没有！”突然，阿瓒大喊一声，吓得我一哆嗦，本来就重心不稳的身体跌坐在地上。而下一秒钟，他已经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他们……他们却说娘是低贱的女人……是村姑、贪得无厌……死了也活该……他们凭什么，凭什么骂我娘！娘……嫂子——”
点和点，连成了线。海格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是变相的逃避问题吗？怀中已经比我高大许多的身体不停抽泣，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肩膀有些疼。我像哄婳儿睡觉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尽量让他放松下来。
“说得对，你没有错，错全都在他们。”我忽然有点想换一种方式来安慰他了。“正因为他们自己是又低贱又贪得无厌的村姑生下的孩子所以才会认为别人的娘也和他们的娘一样，你娘那么温柔宽容根本不屑于这种低级趣味人的诽谤，你娘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娘才不会去理那些垃圾！”哎哟喂，憋死我了。
阿瓒几乎忘了要哭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嫂子，你说得太漂亮了，崇拜你！”
“怎么样，解气了吧！”我伸手撩起他额前的碎发，虽然血迹和泥土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是果然具有吕夫人的美貌遗传特征，是个美少年啊！“其实你根本不用和那种没知识没教养的人生气甚至动手，因为他们不值得！不管出身怎样家世如何，她都是你唯一的嫡亲嫡亲的娘，她的善良温柔大家都看得见，体会得到。所以不用管别人说什么，做一个让天上的娘都感到自豪的儿子，你就是最棒的！”
说完这种豪言壮语，当然要配合一个无比阳光灿烂鼓舞人心的笑容，然后万事大吉！
“嫂子，如果娘听到你这番话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还有……”阿瓒脸上的阴云已经一扫而光，两眼放光盯着我激动不已。
“还有，还有什么？”
“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阿瓒膝行退后几步，跪在地上就磕头。OMG！他以为我是谁，说相声的还是演小品的？
“算了，你是我弟弟，收不收徒弟都一样。”我嘿嘿笑着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见他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过阿瓒你还是先练好武功，只有保护了自己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啊。”
阿瓒低头看看自己遍布伤痕瘀青的身体，解释道：“私塾那些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根本伤不到我分毫，反而被我打得落花流水，若不是大哥跑来阻止我，他们就不会只有伤筋动骨那么简单了。”
哦，原来当时海格担心的不是阿瓒的人身安全，而是其他人小命难保。这个普六茹家，怎么不见习武却遍地武功高手，难道都是天生的吗？“可是，那你的伤……”
“被大哥教训的……”阿瓒垂头丧气的小声抱怨，很像，很像比武中输给海格的小二的表情啊！他们兄弟三人真的很相似。
不过阿瓒的伤居然是海格造成的太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没想到他并不是故意给我出难题，也不是害怕面对母亲这个敏感话题，而是……打人之后赔礼道歉不符合他的处世风格！终于被我看透他的本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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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更新完毕（终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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