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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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就在那场盛大的火焰里走向死亡。但我记住了那女孩的泪水,她喊我,猎伤哥哥。绿衣的女孩,你究竟在我梦里还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看着火焰飘摇。
而我还是从那场死亡中醒来,我躺在小屋的木床上,棘悦看着我,脸上隐现着担忧。我睁开眼便看到了棘悦的忧伤,我轻轻地说,棘悦你回来了。
那一刻棘悦的忧伤立刻化作喜悦,他伸出手摸着我的头说,猎伤不要说话。我的额头上停留着棘悦的温度,那熟悉的温度。
我看向窗外,红色火焰已经消失不见,雪片也消失不见,落星子树上那些黄色的花朵繁密地开放,繁密地凋零。女孩那里去了。那一次是一场漫长的梦吗?
我想问棘悦,我向他看去,他眼眸竟然有隐忍的泪水,一片晶莹。发生了什么?或许我永远都不会明白了。我知道棘悦是不会告诉我的。
身体恢复后,棘悦开始教我很多繁复而华丽的剑术。就在那些星子树下,棘悦教我怎样用剑去划破星子花,一朵两朵三朵,最后我可以一剑将所有飘落的星子花划破,那些碎碎的星子花落满了我和棘悦的衣衫。星子花飘落在时光里,飘落在我的剑下,飘落在棘悦的温和的笑容里。
我渐渐长大。这是一件怎样令人忧伤的事啊。
十一岁那年,我面对了一场华丽的死亡,红色火焰飘摇。而在这无边际的黑暗里我又在独自面对一场悄无声息的死亡。如同浮沙的地面渐渐覆盖住我的肩头。
我面对死亡,可那绿衣女孩,你究竟在那里啊?
猎伤哥哥,你还好吗?一片温和的声音穿透黑暗轻轻地响在我的耳边。她说,猎伤哥哥你要坚持住。
我听到了内心声音,是谁在喊我,是你吗?女孩。
但是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在我面对死亡的时候,你又来陪伴我吗?
浮沙漫过我的嘴唇我的鼻子我的眼眸,我无声地向下沉入,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黑色的羽毛纷扬,死亡是一片寂静吗?
繁木神殿里。井砚和枫远长身而立,无声息地风缓慢地穿过,黄色花朵断续飘零。
井砚,二殿究竟是怎样的呢?
枫远站在重滟图前,他脸上有着隐忍的焦急,他说,井砚,猎伤在二殿中会怎么样呢?
井砚悠悠地看了一眼殿外飘落的黄色花朵说,枫远,你听了那么多,不明白吗?二殿中是漫长的黑暗是无边的未知。
枫远说,猎伤会平安地渡过吗?
井砚说,枫远你应该知道,他如果不能从容地面对黑暗和未知,就不能够从容地面对属于他的命运的。
但井砚,猎伤真的不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吗?如果他的命运的注定的,那么他还需要面对未知吗?他只是神棋盘上的一粒棋子而已。
枫远,谁又不是神棋盘上的棋子呢?井砚的脸上有了如雾般的迷茫。
我们就不能逃离这种注定的轨迹吗?井砚你可以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枫远我真的不知道。井砚脸上迷雾弥漫。繁木神殿里一片沉静。
猎伤你要坚持住,枫远在心底低低说。
4。
猎伤哥哥,你还好吗?猎伤哥哥,你要坚持住。
潇落看着手心掬草石的光芒越来越暗淡。她低低说。猎伤哥哥啊。
我是潇落。快乐的潇落。
但是我遗失了十五岁之前的那些记忆。十五岁以前的时光如同迷雾,我不知道在那片迷雾里我有着怎样的行走。那年我仿佛从一场异常悠长的梦中醒来。醒来,是在一座精巧的宫殿里,
一个面容疲惫的男子抱着我,他说,我的女儿你终于醒了。
他是草王,掬草城的王。他是我的父亲。
我十五岁那年拥有了父亲。
他总是低低地叫我的名字,他说,我的女儿啊。从他眼中我看到流动的忧伤。
十五岁后,我在掬草城里快乐地生活。每个人都很疼我,忍让我。有时候,我想即便没有那十五年的记忆也是很好的。因为我拥有这么多爱我的人。但总有一些喧嚣纷嚷的碎片哗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而当我第一次听到猎伤这个名字时,那些喧嚣的碎片里竟然有着彤红的颜色,隐约地散发着缕缕羞涩和温馨。
猎伤啊猎伤啊。
我是无意之中听父亲提到猎伤的,他说他是翰星王朝唯一的传人,是翰星王朝的王。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脑子里有片刻的恍惚。那么亲切,仿佛很久之前是终日萦绕在耳边的。那晚有很多奇怪的梦境,那些模糊的画面是那样的熟悉却又那样的遥远。从那一天起,我就一直盼望着猎伤的出现。

我知道,他可以唤醒遗失的那个我。那十五年的记忆。
当有人禀告父亲,猎伤已经回来了的时候,我平静地从父亲的大殿里走出来,我什么都没有想,直接去拿了父亲的掬草石。其实我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灵石。在我醒来那时起,父亲将它送给我。父亲早就说过,他会在我懂事的时候把它送给我。父亲那里也有一颗,人石合一的时候,我们的灵力也将结合在一起,彼此感应,我可以受到保护。
我应该在一个安稳的环境里快乐的生活下去!父亲说这是母亲最后的心愿。
母亲,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在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模糊画面,我无法回忆她的样子。每次父亲看着我发呆时,我知道她跟我长的很像。父亲说,母亲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她爱着我们每个人,爱得激烈而执着。
我知道这背后藏着很多的故事。猎伤啊,你是那个可以唤起我记忆的人吗?
我在繁木神殿见到了猎伤。
他脸上凝结的清涩无法化开,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灵力。可我还是用了风之剑,毕竟他是翰星王朝唯一的传人,一个为王的人怎么可以没有丝毫的灵力!
他总是温和的微笑着,不急不燥的样子,剑法越凌厉,他反而越沉稳,像一弘水,随剑尖的舞动如同涟漪边缘的一片叶子,他似乎在无形中知道剑的最终落处。
他闭上眼睛那一刻,我是有些生气的,他为什么要轻视我的剑法呢?
但他的身形却随之幻化,我的剑法反而像极了他舞蹈的配乐。似乎我只是配合他玩了一场游戏。他的不经意让我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我冲动的拿出了掬草石,我想知道他是真的轻视我,还是像他平静的面庞一样,心如止水,随风波动而涟漪。我为他设置了一个青翠的幻界,我喜欢草,喜欢那些细微清涩的草,在阳光下自由而纷嚷的生长。有着难以解释的快乐。
他沉沦在那样的世界里,渐渐失去了自己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两束光,他们强大的灵力透过掬草石在我的指间闪烁。天呐!他练习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灵术?内心单一沉静却变幻莫测。
我用锋利的剑划破了手心,我把掬草石紧紧的握在手心。我的心底开始一阵阵的疼痛,有一种东西在我的身体里无止境的蔓延开去。当我把手打开的时候,那绿色更加青翠了,我灿烂的冲他们微笑,匆忙的告别。我不希望井砚叔叔看出来。
回到家里,那种疼痛才真实的袭来,它不停不停的生长,几乎穿过了我的身体,那种生长是疯狂而迷乱的,如同猎伤在幻境中遭遇的青草。我在恐惧中昏迷过去。
醒来,身体冰凉如水,一阵阵的发冷。我把自己裹起来,身体才开始慢慢的回温。
我无法想象猎伤究竟是怎样走出掬草幻境的,一个平静而没有灵力的人!我在离开繁木神殿的那一刻,偷偷的把掬草石藏在了猎伤的身上。那颗属于我的掬草石里潜藏着我的灵魂。人石合一,石头在哪里,只要我愿意,我的灵魂便可以跟随。
只有沉墨那样的灵术师才可以自由的进出泓羽殿,即使身为公主的我,要想进去,也是需要经过父亲应许的。父亲说那里面潜伏着太多未知。
可猎伤又怎样可以进入泓羽殿呢?
我只是想知道,猎伤经历的一切。我知道,我的命运是和他息息相关的。
猎伤是不是会用对付掬草石那样的方法对付后面的灾难呢?他用的又是怎样的方式呢?我不知道像他那样温和的人究竟拥有怎样的命运?我想。
猎伤进入重滟图,我用灵力追随。那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我感到阵阵的压抑,当那些纷扬的细刺将猎伤刺伤时,我便疼痛的晕了过去。
醒来,看到一条浑浊的河流像被烧着了一样,透着血腥的味道。猎伤静静的躺在那里,面容上纠葛着伤痛,这个平静如止水的男子,心中有痛苦蔓延,但却没有丝毫的挣扎。
是什么将他刺痛了?
我轻轻地喊,猎伤哥哥,你还好吗?猎伤哥哥,你要坚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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