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挖的某个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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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孤岛拍卖
第一章抵达孤岛
西太平洋雷嘉岛,其原名早就被大多数人丢在脑后。它原本是属于帕劳群岛的无人岛之一,面积尚不足五平方公里,岛上除了四季郁郁葱葱的树木之外,便只有少许热带动物出没。至于偶尔出现的人踪也只是一些来帕劳旅游观光的游客。
二十年前,一个神秘富豪雷嘉横空出世,凭借1810亿美元的财富跃居世界财富榜首位。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帕劳政府竟同意将这个小岛出售,而幕后的美国政府也没有出面干涉。在花费巨资改造了小岛之后,雷嘉的事业也随之如日中天,然而,十年前,他声称需要休养,在环境优美的岛上隐居不出,旗下的公司也交给了两个儿子掌管。
就当雷嘉这个人渐渐淡出人们视线的时候,2032年的十月初,世界各地的许多名流和富豪都接到了来自雷嘉岛的请柬,目的则是邀请他们参加圣诞拍卖会。尽管带着各式各样的疑惑,但是,针对各人所好而分别列在请柬上的拍卖品却让所有人怦然心动。最后,接到请柬的一百多名贵宾,三五成群地乘坐游艇或私人飞机,起程前往雷嘉岛。
“果然被称为西太平洋的度假天堂,这一趟还真是没有白来!”
费劲双肘支撑在船头的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用望远镜欣赏着眼前的景致。仅仅是那没有遭受到一点污染的海水,就足以让人赏心悦目,更不用说游艇前方那个正在享受海水浴的麦肤美女了。
湛蓝的海水中,黑发窈窕的冰雅正如同美人鱼一般展示着傲人的身躯,时不时还向甲板上的费劲挥手示意,惹得他心火大动,恨不得扎进水中来一个游龙戏凤。但是,身后有如芒刺的目光还是让他打消了色心。好好的双人世界挤进来一个超级电灯泡,而这电灯泡就是他那阴魂不散的老爹,任他平时再任性不羁,也只能稍稍收敛一点。
“老爹,你有没有搞错,要找乐子就自己下水,要休息就回船舱,你什么都不干光看着我干什么!”费劲长叹一声把望远镜往后一扔,没好气地回头给了自己的父亲一个白眼。
“哼,要是我不看着你这个臭小子,你肯定耽误了正事!”费名一把抓住了望远镜,想都不想就将其凑到眼前,得意洋洋地欣赏起面前的春光,“不过你还真是好眼光,居然拐骗了这样一个极品的女朋友。唉,我老人家怎么就没有这种无双艳福呢!”
“老不正经!”费劲对于自己的活宝老爹毫无办法,只得对着不远处的冰雅叫嚷道,“小雅,别玩了,快上来!”
尽管游艇边就有扶梯,但费劲还是殷勤地伸手拉了冰雅一把,换来的却是美人的一通埋怨。
“真没劲,我对那个拍卖会又没什么兴趣,好不容易能来一次帕劳,痛痛快快多玩一点时间不是更好?”卢冰雅摘下潜水镜,满不情愿地说道,“闵叔答应放我出来一次不容易,我又不喜欢那种假惺惺的虚伪场合!算了,我就当那些虚伪的家伙不存在好了,成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应付这些人真是头痛!”说到最后一句,她往日的优雅全无一点踪影,竟有几分杀气腾腾。
费劲早知女友的脾气,面对老爹的瞠目结舌,此时他唯有报以无奈的苦笑。这时,船长吉姆森才示意全速航行,要不是为了满足女主人的观光心理,这艘世界顶级的游艇本该在昨天就抵达雷嘉岛的。不过,规模盛大的拍卖会定在三天之后,时间上没有半点问题。
看到请柬上的名头和眼前那位气质动人的美女,饶是迎宾的侍者再训练有素,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异色。
“卢冰雅小姐!”他深深地弯腰鞠躬,随后吩咐另外几人上前收拾那有如小山一般的行李。“主人正为小姐的迟迟未至而感到失望,请稍等片刻,主人将立刻出来迎接!”
“我只是因为路上遇到一点事情稍微耽搁了一会,想不到居然带来了麻烦。雷嘉先生实在是太客气了,论理应该我这个后辈先去拜访他才对。”说话的时候,卢冰雅还不忘悄悄瞟了费劲一眼,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费劲一时气结,小妮子这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和侍者面对卢冰雅的殷勤有礼不同,貌不惊人的费劲父子理所当然遭到了忽视,毕竟,身着传统唐装的两人站在卢冰雅身边,就犹如不起眼的跟班。不过,和一旁颇有怨言的老爹不同,费劲只是一笑置之,这两年他和卢冰雅在一起,常常经历这种待遇,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横竖这个世界上以貌取人的不在少数,一一计较过来,他非得气死不可。
正当卢冰雅口不对心地在那里谦逊着时,一个深沉的声音自不远处缓缓传来。
“卢小姐,你的大驾光临真是让我倍感荣幸!”
随着话音,大厅尽头的一扇门被两位仆人缓缓拉开,但入目的情景却让费劲三人大吃一惊。在大群男仆的簇拥下,早年频频在电视杂志上露脸的雷嘉正端坐在轮椅中,脸庞瘦削得可怕,若非眼睛仍旧炯炯有神,恐怕费劲要认为对方已经病入膏肓。
卢冰雅忍不住低呼了一声:“雷嘉先生,您……”
“呵呵,卢小姐,你是倒数第二位抵达的客人了,请原谅我这个主人没有亲自到外面迎接客人。”雷嘉轻轻颔首示意,见对方神情有异,他顿时露出了一丝苦笑,“曾经叱咤风云的雷嘉,如今竟然站不起来了,这应该解答了我这些年来闭门不出的问题。十年了,我已经习惯了依靠轮椅的日子,这一次的拍卖,就算是我送给所有朋友和嘉宾的最后狂欢吧,也希望卢小姐能够尽兴。”
“有雷嘉先生您这么一位传奇人物坐镇,我想这次拍卖会一定会成功的。”卢冰雅优雅地恭维道,尽显名门豪族的气度,“如今的医学已经非常发达,我也祝愿您能够早日摆脱腿疾,恢复健康。”
雷嘉微微一笑,随即剧烈咳嗽了几声,仿若不经意地露出了英雄垂暮的疲态。“按照中国人的话说,希望能承你吉言吧。”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的银发男子却突然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时,他不禁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对不起,卢小姐,按照惯例我又要去接受每日治疗,失陪了!”他微微躬身,一行人立刻将轮椅推了回去。
“真是奇怪的人,明明特地出来迎接,却只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费劲走到女友身边,疑惑地望着雷嘉等人离去的身影,“我总觉得,这位第一富豪阔别世界十年后,又一手导演了这场演出,似乎总隐藏着什么奥秘。老爹,待会要靠你了!”
费名冷哼一声算是回答,卢冰雅见几个侍者都在远处运送庞大的行李,立刻偷偷对费劲耳语道:“你还老是催我,听到了吧,我只是‘倒数第二位抵达’而已,早知道我就多玩一天再过来!”
“大小姐,已经是倒数第二个了你还不知足?”费劲哭笑不得地跟在卢冰雅后面,低声嘀咕道,“还不知道人家那最后一位嘉宾会不会来呢!”
由于卢冰雅的坚持,三人被安排在一个宽敞的套间之中,而送他们前来的游艇也在费劲的示意下离开雷嘉岛往大岛停靠。由于每个受邀贵宾大多有人数不等的随员,因此无人对费家父子的身份提出置疑,正好免去了一番口舌。
连哄带骗地让卢冰雅独自回房休息,费劲便一头钻进了老爹的房间。不用他多说,费名就从贴身锦囊中掏出了一把筮草,犹如神棍一般念念有词。费劲虽是道门末裔,却唯独不通这种卜算之术,此次也是出于谨慎才请了精通易理的老爹同行。
先是将筮草“分而为二,以象两仪”,随后是挂一揲四,重复三次之后才开始归奇。等到最终成卦之后,费名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老爹,怎么样?”费劲心里发毛,惴惴不安地问道。
“那些玄的虚的我就不和你多说了,卦相的意思是这一次会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而且和你有很大的关系。”费名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你老实交待,这几年东奔西跑惹到了什么人,这第一富豪的拍卖会怎么会和你扯上关系?”
“老爹,我冤枉啊!”费劲不由打起了撞天屈,“这事情和我哪有关系,要不是冰雅的关系,我哪会陪她到这里。老爹,你再仔细看看,会不会你老眼昏花,突然看错了!”
“说得也是……”费名顺口答应了一句,待醒悟过来后立刻勃然大怒,“你这个臭小子,竟然怀疑我道门嫡传的卜术,你别逃,你给我站住!”
“切,我怎么听说卜术是巫门独有,似乎道门嫡传的只有神算之术吧?”费劲飞一般地逃入了冰雅的房间,正好让自己的老爹吃了个闭门羹。
第二章未婚夫
“卢小姐,您的包厢号码是A9,在右首第二排。”侍者彬彬有礼地递过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号牌,又从一旁的银质托盘中拿起一本厚厚的精美小册子递了过去,“这是拍卖会上的前一百件拍品,至于最后的十件宝物,因为要保持神秘性,所以只能请您等到最后了。另外,为了安全起见,您能否请随员作一下登记,毕竟拍卖会上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卢冰雅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随即丢给旁边的费劲一个眼色,其意味不言而喻。此时的费劲不由乐开了花,立刻伸出胳膊让美人挽着,得意洋洋地享受着众人聚焦的目光,当然,四周那十几个侍者无不下巴落地,足足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卢小姐,这……”勉强出声的是那个为首的褐发侍者,但神情已经像是见了鬼一般。
“费劲先生是我的未婚夫,而这位费名先生则是我未来的公公,所以他们不是我的随员。”卢冰雅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又指了指前方一对中年夫妇,“刚才维尔莫伯爵似乎并没有为夫人作登记,我想我也应该可以带他们进去吧?”
“当……当然!”褐发侍者终于恍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应答道。一时间,无数道夹杂着殷羡和嫉妒的目光通通往费劲射去,连费名也遭了池鱼之殃。只是两父子脸皮厚惯了,这个时候完全装得没事人一般。
由于参加拍卖会的都是名流显贵,因此宽敞的大厅被隔成了上百个包厢,每个包厢都配备了一个四十寸高清晰液晶屏幕,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台上的拍卖品。即便如此,高倍数的望远镜仍然是必备的,名媛淑女几乎人手一个,时不时从包厢中探出脑袋。
关上包厢大门,费劲顾不得碍眼的老爹在场,一把保住卢冰雅连转了好几个圈子。“太好了!小雅,你终于肯嫁给我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好好感激一下那位第一富豪雷嘉,要不是这个突如其来的拍卖会,要敲定婚事还不知要等多久。
“哼,你可听清楚了,是未婚夫!”卢冰雅大发娇嗔地在费劲身上拧了几下,“谁说要嫁给你了,我只是答应和你订婚,要结婚,你还得好好表现才行!”
“嘿,臭小子,白高兴一场了不是?”虽然费名对自己被人称作公公非常高兴,但还是忍不住小小打击了儿子一下,“冰雅,以后这个臭小子我就交给你了,该怎么管就怎么管,千万别客气!”
“死老头,你……”费劲气得七窍生烟,才想反唇相讥便接收到了冰雅一个幽怨的眼神,连忙讨好道,“结婚后当然一切听老婆的!”
九点整,被雷嘉称为本世纪最大奇迹的拍卖会终于拉开了帷幕,深红色的极品天鹅绒朝两旁缓缓拉开,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对身着白色燕尾服的白人男子。两个人无论身高体形声音都毫无差别,若非他们都带着一个银质假面,恐怕人们就要认为他们是孪生兄弟了。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参加本次拍卖会。作为主办者,尊敬的雷嘉先生为大家准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盛宴,所有拍品一定会让大家感到此行不虚。只要您愿意,就可以拥有一件往日可望而不可及的稀世奇珍……”
费劲望着台上滔滔不绝的两个男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这就是世界上号称金槌银槌的孪生兄弟,闻名不如见面,还真是罗嗦啊!”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俩?听说他们俩出场方式从不相同,声音千变万化,很少有人能认出来。再说了,他们是冰王后拍卖行的镇店至宝,应该不会轻易受邀的。”卢冰雅眉头一皱,一脸的疑惑。
“算了吧,百变不离其宗,他们当然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至于你说的后一条。这年头只要有钱,什么事情办不到。以雷嘉的财富,只怕是砸钱砸到IceQueen手软都有可能。”费劲懒得再听那些蛊惑人心的话,放低沙发靠背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前面都是鸡肋,小雅,有事你再叫我。老爹,记得保护好你没过门的媳妇,我先睡一会。”
目瞪口呆的费名和卢冰雅眼睁睁地看着费劲躺倒,随后又传来阵阵鼾声,不禁面面相觑。
“冰雅,臭小子就是这副德行,我看你还是考虑一下,千万别嫁给了他作怨妇!”费名恼火地倒在座位上,抓起旁边的一瓶免费葡萄酒痛灌了一气,几乎被那种不习惯的味道呛死。
“算啦,我也习惯了,要是不嫁他,他这种人可能一辈子都要单身了。”卢冰雅朝着未来的公公嫣然一笑,目光又转向了拍卖台。果然,两个主拍人先后摘下了假面,彬彬有礼地做了自我介绍,正是拍卖界中的传奇——号称“金银双槌”的比约克兄弟。
转眼间,一件件拍品接连亮相,雷嘉确实所言非虚,这些都是万里挑一的珍品,放在其他拍卖行中,怕是一次拍卖会都难得出现一件,而放在这里却只是充当开胃酒而已。卢冰雅显然对这些拍品不感兴趣,她只在第八号拍品——一颗毫无瑕疵,通体明净,重达一百五十克拉的星光蓝宝石上举起了三次竞价牌,待到底价从两千万美金攀升到一亿一千万美金时,她却笑嘻嘻地退出了和另一位贵妇人的竞争,一脸无所谓地斜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一亿一千万第一次!还有没有哪位尊贵美丽的女士喜欢这块无价之宝呢,错过就没有机会了!”比约克兄弟中的老大曼罗高声鼓噪道。
“一亿一千万第二次!”老二曼菲见现场气氛稍稍冷落,迅速报了第二次。
“一亿一千万第三次!恭喜辛吉太太,你获得了这块当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星光蓝宝石!”曼罗重重地敲下了手中的木槌,一个女人狂喜的声音顿时从A5号包厢传了出来。
“小雅,你不喜欢那块蓝宝石吗?镶嵌在新娘的头冠上应该很好看的。”刚才还打着呼噜的费劲突然开口问道,“一亿美金对你来说,还只是小意思吧?”
卢冰雅回头见费劲醒得炯炯的,顿时醒悟到刚才他在装模作样,不禁气恼地在他胳膊上拧了好几下。“哼,这种东西中看不中用,我花一亿美金买它干吗?再说了,爸爸妈妈留给我的珠宝够多了,用不着再买。你这家伙,一点都不知道过日子,铺张浪费怎么行?”
听到这个天之娇女口中吐出“铺张浪费”四个字,费劲着实哭笑不得,但更多的却是感动。他出其不意地缆过冰雅的纤腰,在她的红唇上印下深情一吻,这才松手放开了她。费名早在两人打情骂俏时就转过了身子,即便如此,冰雅还是拉不下脸子,直到把费劲的大腿拧得又青又紫才罢了手。
这么一闹,费劲也就无心装睡了,一手搂着冰雅站在显示屏前,聚精会神地观看着那一件件的拍品。虽然事先没有计划,但此时他已经打算为未婚妻买下一件特别的礼物,只是凭冰雅的眼界,那些珠宝古董艺术品她还看不上眼,费劲只能揣测着佳人心思,一本图册不知翻了多少遍,最终锁定了三个目标。
不知不觉中,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侍者给每个包厢的贵宾都送来了丰盛可口的午餐。但是,心情极度亢奋的人们根本无心用餐,此起彼伏的报价声响彻整个会场。至今为止,二十五件拍品无一流标,每一件东西都以高出底价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价格成交,这也让所有人惊叹雷嘉的收藏丰富。不过,除了处于观望的费劲三人之外,也有寥寥数人几乎没有参加竞价,只是冷眼旁观拍卖会的进程。
下午三点,第一天的拍卖会结束了。费劲粗略估算了一下,仅仅这六个小时的成交数额就达到了四十亿美金。虽然雷嘉岛不属于任何国家,作为拍卖会的主办者雷嘉也不需要缴纳任何赋税,但这四十亿对于第一富豪而言,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要知道赫赫有名的雷嘉集团并未遭受任何危机,此人拍卖毕生收藏,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吸引眼球吗?费劲望着人群中笑容可掬的雷嘉,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第三章互不相让
由于第一天的激烈竞价,不少人都早早地出席了次日的拍卖会上,八点半时,三三两两的人群就出现在了拍卖大厅中。认识的借机交换心得,不认识的也往往彼此拉近交情,要知道,即使是上流社会,似这样档次的交际场合也不多见,自然人人都抓紧了机会。
“冰雅,十年前圣彼得堡一别时,你还是一个孩子,想不到如今连未婚夫也有了!”说话的是一个带着爽朗笑容的老人,虽然是典型的斯拉夫人种,但却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怎么,不为我介绍一下你的未婚夫吗?”
卢冰雅被对方调侃得满面通红,见一旁的准公公也在那里偷笑,她只得的向费劲引见道:“这是我爸爸当年最好的朋友,俄罗斯鼎鼎有名的金融大亨明基-霍尔洛夫,也是一个中国通。我的童年是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度过的,那个时候,霍尔伯伯也老是像现在这样没个正经。”
“很高兴见到您,霍尔洛夫先生!”费劲笑嘻嘻地伸出了手,“希望你到时候能出席我和小雅的订婚典礼,当然,不久以后,恐怕还有一场更盛大的婚礼需要您参加!”
霍尔洛夫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有趣的小伙子!嗯,你很对我的胃口,怪不得冰雅会看上你,不错,就算她爸爸在世,应该也会满意的。你们俩的喜酒我吃定了,只要你给我请柬,就算是南极我也去!”
对霍尔洛夫的这份爽快,费劲和冰雅都非常欣喜,氛围也就从客套变成了闲话家常。正当一帮人言谈甚欢时,旁边却突兀地传来了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我还以为卢小姐的未婚夫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原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子。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费劲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高瘦的年轻人,金色卷发配合白皙肤色,再加上英俊的五官,完完全全是那种可以让女性尖叫的角色。不过,这家伙的眼睛中却充满了阴险和嫉妒,一看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不待费劲开口反击,霍尔洛夫就阴沉着脸斥责道:“伊凡,你太没有礼貌了!”他歉意地朝卢冰雅和费劲介绍道,“他是我一个世交朋友亚历山大的儿子,他父亲当初和小雅的父亲也有一点交情。这次他是代父亲来参加拍卖会的。伊凡,还不快点道歉?”
在霍尔洛夫严厉的目光下,伊凡只得向卢冰雅微微躬身,却正眼都不瞧费劲一下:“对不起,卢小姐,我收回自己的话。我听说卢小姐对艺术很有鉴赏力,不久之前,我买了一座具有波希米亚风情的白沙古堡,位于波罗的海东岸的拉脱维亚,希望卢小姐有空能大驾光临!”
对方将自己视若无物的行径彻底激怒了费劲,他见冰雅似乎要出口推托,立刻一把揽过女友的腰身,抢先回答道:“伊凡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订婚和结婚仪式要花费不少时间,恐怕冰雅现在也抽不出时间去那里。当然,我和冰雅非常愿意将那座白沙古堡当作度蜜月的第一选择。”他一边说一边露出了挑衅的笑容,亲昵地将冰雅搂得更紧了。
伊凡的眼睛中射出了熊熊凶光,好容易才挤出了一丝笑容:“我刚刚想起还另有要事,不好意思,先告辞了!”临走时,他还不忘狠狠瞪了费劲一眼。
“唉,想不到伊凡居然这么没有风度。”霍尔洛夫摇头苦笑,起身和费劲三人一起走向包厢,不无叹息地说起了背后的隐情。
原来,霍尔洛夫在卢冰雅的双亲去世之后,听说了发生的一系列纠纷,曾经想为卢冰雅找一个可靠的外援。那个时候他和伊凡的父亲亚历山大关系密切,就想撮合伊凡和卢冰雅两人。虽然最终因为他觉得好友的这个儿子太过花心而打消了念头,甚至没有让两人见面,但以伊凡的个性,自然不可避免地对费劲生出了敌意。
“居然冒出一个自以为是的‘情敌’!”一进自己的包厢,费劲就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小雅,你离那个家伙远一点,这种没遭受过挫折的家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卑劣的事情来。”
“瞎操心!”卢冰雅摆出了一幅无奈的模样,心里却温馨得很。
或许秉承越好的东西要放到最后的中式习惯,第二天的拍卖会精品迭出,竞价也远比第一天更加激烈。那些名流显贵们纷纷憋足了劲头,竞价时屡屡有意气之争的场面。与此同时,昨天还安之若素的费劲也加入到了这疯狂的行列中,差一点就拿下了这天的第一件拍品——一顶除了华贵别无是处的维多利亚时代王冠,不过最终,他还是以一亿一千万的价格败给了志在必得的伊凡。
“喂,臭小子,你到底想干什么!”费名见儿子又在参加第二件拍品的竞价,顿时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疑惑,“冰雅还没进门,你就在那里乱花她的钱,有必要和那家伙争吗?”
费劲轻蔑地扫视着屏幕,头也不回地说:“老爹,乱花女人钱的那还是男人吗?放心,你儿子这几年还攒了几个,至少买东西还是够的。”
“伊凡那家伙心胸狭隘,他出手不过是为了引起小雅的注意,或者说制造一些麻烦罢了。不过,我就不信他会一直僵持下去,要论胡搅蛮缠,我可不输给他。”费劲听到主拍人报出的底价,二话不说就加了一百万。“总之,我有自己的真正目标,你们就等着好了!”
一连五件拍品都成了伊凡和费劲较量的中心,虽然最后得手的全都是伊凡,但是,这也消耗了他大量的资金,所以,当费劲突然加价一千万,将第六件拍品的价格一下子推到两千万,已经超出了低价四倍时,伊凡犹豫许久,终于退出了竞争。此时此刻,他已经开始怀疑A9号竞价的人是费劲,要知道,前面五件拍品可是足足花费了他四亿美金。
失去了最大竞争对手,费劲三下五除二地打败了剩余的几个买家,以三千万的低价拿下了第六号拍品,这也是卢冰雅所在的A9号包厢在本次拍卖会上第一次的成功交易。由于先前大多数人认为费劲所在的A9号包厢还会像前面一样莫名其妙地抬价,再加上第六号拍品是一份写满了奇怪文字的羊皮卷,年代也只能上溯到中世纪,因此参与竞价的人极少。
“这只是我的第一个目标!”面对父亲和未婚妻的质疑,费劲只是自信满满地微微一笑,把那本图册丢给了费名,“老爹,你好好看看吧,这可是无价之宝!”
“这是……抄本?”费名含糊地隐去了中间的几个字,脸上充满了惊诧和狂喜,“想不到,这东西竟会出现在这里!”
草草吞了几块蛋糕垫饥,费劲又一头扎进了买家的行列中。第六号拍品的成功并没有让他的慢下拍子,一直到第二十七号拍品为止,他总共竞价上百次,虽然一无所获,但这种疯狂的劲头终于让那个伊凡望而却步。若非他小心翼翼地掌握了分寸,今天的拍卖会结束后非得罪一大帮子人不可。
曼罗-比约克一把揭开了蒙在翡翠原石上的幕布,高声宣布道:“今天的第四十三号拍品,是一块高达三米,重达五吨的极品翡翠原石,原产地缅甸,雷嘉先生于三年前购得。底价四千万美金,每次加价两百万起,现在竞拍开始!”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刚才传音器中还此起彼伏的人声突然无影无踪,只有隐约的呼吸声。也难怪,在场的嘉宾都是达官显贵,对鉴定翡翠原石并不在行,而其中风险也非同小可。而且,女士们也一般更喜欢买进加工好的珠宝首饰,对于这么一大块黑乎乎的石头并不感兴趣。难道,这真的会成为本次拍卖会第一件流标的拍品吗?
足足几分钟后,费劲才第一个按下了加价的按键:“四千四百万!”
“五千万!”缄默许久的伊凡终于出手了,而且一下子就在费劲的价格上加了六百万,咄咄逼人的势头顿时引起了其他包厢中的一片惊呼。
“六千万!”费劲毫不退让地往上加价,嘴角流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
“六千两百万!”
“七千万!”
当费劲毫不犹豫地报出了这个价钱时,包厢中的直线电话突然响了,卢冰雅正要伸手去接,却被一旁的费名一把拦住,而费劲等到电话铃足足响了七八声后,才慢腾腾地拿起了听筒,直截了当地说道:“伊凡先生,你是不是想要让我把这块翡翠原石让给你?”
第四章谜底揭晓
拍卖会终于进行到了第三天,在之前两天的拍卖中,三百多位受邀贵宾角逐一百件拍品,竞价如火如荼,最终无一流标,这种成绩无疑是极为罕见的。当然,考虑到卖方和买方的身份财富,这一点也就被人们抛在了脑后。
“投其所好啊,从小雅你上次收到的请柬来看,这个雷嘉就不是普通人,所有安排都切中了人们的心理。每一件拍品都吸引了十几个人的注意,这样不卖高价也不可能。只可惜,他的情报还是有错误之处,至少我的小雅就不是那种钟情于珠宝的肤浅女人……”费劲摇头晃脑地分析着,岂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揪住了脖子。
“见你个大头鬼,谁是你的小雅?要不是为了你,我可以把拍卖的所有珠宝都买回来,你信不信?”卢冰雅示威似的一瞪眼睛,又将屏幕分辨率调到了最高。“别东拉西扯的,今天是最后一天,看看雷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
费劲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最后十件肯定都是不一般的宝物,你如果不想买就不要竞价。你前两天就做得太过火,已经有人对你的出价感到不满了。其实,钱还不是被雷嘉赚去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明白啦,就你罗嗦。”卢冰雅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把身下的沙发调整到了一个最舒服的角度,慵懒地躺了下来。“我等着看热闹好了,反正我对什么稀世奇珍不感兴趣。”
由于前面的拍卖算得上古井无波,因此费家父子一直养精蓄锐,就等着这第三天降临,他们着实很想知道,雷嘉遮遮掩掩的十件藏品究竟是什么。果然,当黑色大幕拉开的时候,现身的并非前两天大获好评的比约克兄弟,而是坐在轮椅上的雷嘉本人,至于其背后的银发老人则很有技巧地隐藏在灯光的阴影中。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拍卖会最后的一天,各位之中,有的已经得到了自己中意的物品,有的则还是双手空空。但是,大家无需感到遗憾,因为接下来要登场的,是十件代表历史上人类艺术最高成就的无价之宝!”他犹如狂热信徒一般高举双手,声音也一反最初的低沉,“各位,就让我们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吧!”
四名侍者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两人高的物体推到了场中,随后鞠躬退下。雷嘉望着那一排排豪华包厢,露出了一个畅快至极的笑容,突然一把扯下了蒙在物体上的深红绸缎。台上的所有灯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看似脆弱的玻璃罩子上,罩子中,一尊美轮美奂的雕塑正焕发出熠熠神采。此时此刻,全场一片寂静,仿佛连呼吸声都停止了。
“这不可能!”费劲第一个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中的那尊雕塑。
“断臂维纳斯,卢浮宫的珍藏,这个雷嘉还真有本事!”费名也曾经在电视中看到过这件艺术瑰宝,但对于外国人的东西,他向来没有多大兴趣,自然就不清楚其中的意义。
“天哪!”卢冰雅掩口低呼,不由自主地看着身边同样呆若木鸡的费劲,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想不到又会遇到这件东西,看来我们和它还真是有缘。”
费劲根本来不及回答女友的话,他紧贴屏幕观察着雕塑的每一个角度,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点上。他飞一般地夺过费名手中的望远镜,左左右右地端详着那尊维纳斯雕像,最终,他回过头怔怔地看着费名,“老爹,这一次真的被你的乌鸦嘴说中了!”
这时,刚才被极端的惊愕冲昏了头脑的贵宾们也纷纷醒悟了过来,传声器中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斥责和质疑,总而言之,没有人相信这尊维纳斯雕像是真品。换言之,即便这是真品,那么也绝对是来路不正,要知道,巴黎卢浮宫绝不可能出售这样一件举世闻名的国宝。
“各位请安静!”雷嘉的声音通过高效麦克风传遍了全场,“在不清楚事实之前,大家请不要随意揣测。”他略微顿了一顿,见场中的喧哗声小了很多,这才继续慢悠悠地陈述道,“众所周知,断臂维纳斯是1820年在希腊爱琴海米罗斯岛上一个山洞里发现的,世界上应该仅存有一尊,而且是在卢浮宫里。但是,它今天确确实实地来到了这里,所以,我请来了世界鉴定家协会的十一位资深大师,他们能够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案。”
看着台上鱼贯而入的十一个人,各个包厢又安静了下来,然而,这不包括费劲三人所在的包厢。自从看清楚那尊维纳斯雕像之后,所有的悬念就都消失了,费劲和卢冰雅都曾经亲手抚摸过那件明明残缺,却堪称完美的艺术品,更曾经亲手将这件国宝埋藏了起来。对于费劲来说,他甚至记得上面的每一丝纹理,每一处起伏。
他懒得理会下面一个个发言的鉴定大师,随手将望远镜扔给了费名:“老爹,你仔细看看那尊雕像的左眼眼角!”
费名莫名其妙地接过望远镜,才看了一眼便勃然色变,手中的望远镜也怦然落地。“怎么会……怎么可能……”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喃喃自语,好一阵子后才勉强回神,一手捞过费劲的衣领,“臭小子,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费劲已经没工夫回答老爹的话了,在十一个鉴定大师做出了毫无疑问的肯定之后,雷嘉趁热打铁地推出了其他九件稀世珍宝,至于公布底价则放在了最后。费劲浑身无力地看着那些幕布被人揭开,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在场中响起,还有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和赞叹,一切似乎都导向了未知的结局。
“各位,这是号称中国青铜器铸造史上最伟大作品之一——四羊方尊!”雷嘉掀开一个玻璃罩子上的帷幕,声嘶力竭地叫道,“在中国青铜器屡屡创出天价的如今,它的价值将无法估量!比起铸造上具有缺憾的司母戊鼎来,它无疑具有更高的艺术价值!至于其是否赝品,自有资深鉴定家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

“各位,这就是声名赫赫的图坦卡蒙黄金面具,想知道它到底有没有法老的诅咒吗?”雷嘉的声音越来越亢奋,充满了一种蛊惑人心的激动,“古埃及的伟大文明如今早已为后人糟践,虽然如今只要有钱就能拥有黄金打造的面具,但是只有它代表着法老王的辉煌。当然,只要你拍下这个黄金面具,自然就会明白它的来历!”
……
费劲挣脱了老爹的手,和卢冰雅对视了一眼,同时凑近了屏幕,果然,在十几个镜头的切换显示下,他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在这些珍品不起眼的位置上,他们又找到了同样的符记。他们决不会认错的,因为,就在两人的右手臂上,赫然存在着和这些符号类似的东西,除了他们之外,能够看到这些符号的,应该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
这个时候,外界的惊叹声和叫嚷声达到了最高点,对于这些本该出现在博物馆中的国宝,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大多数人都不敢下手拍卖,甚至有一些和政府关系密切的人士通过卫星电话和国内联系,整个拍卖会的气氛顿时都乱了。
“臭小子,你快说,为什么这些东西上会有那些文字?”费名从极端的惊愕中清醒了过来,指着台上的雷嘉厉声责问道,“你怎么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的?”
“老爹,不是我故意瞒你,说来话长,这件事古怪蹊跷得很。”费劲将浑身颤抖的卢冰雅搂在怀中,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其实,真正说来,这要从小时候的一个梦说起……”
第一卷四羊方尊
第一章善恶
“老爹,这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什么意思?”十岁的费劲费了老半天的功夫还是拿手里那本《道德经》没辙,万般不得已下,他便在晚饭的时候向老爹费名提出了这个问题,心里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小孩子家,问这种古怪的问题做什么?”费名轻蔑地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训斥道,“那是老子的话,世上不知道多少自以为聪明的家伙去理解过,结果还不是浪费时间?小子,凡事不要钻牛角尖,老爹我就从不拘泥于什么道门佛门魔门,如果需要,就是西洋的东西也可以拿来随便用。善善恶恶是是非非,到头来都是空的……晕,我和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总而言之你记住,相信自己的心,那就成了!”
费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父子俩一如既往做完了例行功课后上床睡觉。但是,直到老爹的呼噜声隐约传来,他仍旧不明白,天地乃是死物,哪会有什么不仁,那个刍狗又是什么意思?迷迷糊糊中,他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还是那个天,还是那个地,但是,眼前的情景却再也不一样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年幼的费劲便发现自己虚浮在了空中,阵阵拂面的狂风吹得他连翻了几个跟斗,却奇异地没有掉下去。四周连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寂静得让人感到窒息,最最令他不安的是,他听不见一丝一毫声响,也找不到老爹的身影,视野所及之处,便只有下方掩映在烟雾中的朦胧村庄和左右的云海。
他挣扎了好久,终于,刚才好似被屏蔽的听觉终于回来了,可入耳的却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哭喊声,那种划破长空的绝望和无奈几乎让他吓得晕过去。然而,原本模糊的视野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他无法闭上眼睛,无法掩住耳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呆愣愣地听着,像往日看电影一般经历着那一幕幕不同寻常的视听感受。
下方的村庄中处处都是烟尘和火光,所有人都好似从梦中惊醒似的,衣衫不整地向外冲去,有的人手中还抱着孩子或是值钱的东西。然而,一群白衣人却挡住了他们逃生的去路,无情地将一个个人赶回了火海,丝毫不理会村民的凄惶无助。
他亲眼看着一个面目慈善的老者毫不留情地斩下了一个年轻孩子的头颅,他亲耳听见一个母亲为了拯救自己的婴儿而发出苦苦的哀求,他目睹一个个年轻的白衣男女将火把投进一户户民居中,脸上仍然洋溢着温和的笑意。他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几个少女在笑意盈盈地交谈着彼此杀人的数量。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往日平静的世界瞬间倒塌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费劲无力地跌坐在地,惊惶失措地叫嚷道,“老爹,老爹,你,你在哪里?你快出来,不要吓我,这一定是噩梦,一定是……”
“你现在明白什么是刍狗了吗?”
一个冷酷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他回头一看,只见老爹费名身着一袭迥异于平时的黑色长袍,往日花白的头发变成了黑色长发,佝偻的身躯也挺得笔直,负手站在云端,用一种极其冷漠的眼神俯瞰着下方的人间惨剧。若非朝夕相处,费劲几乎要以为那是另外一个人。
“所谓天地不仁,指得就是这一点,无论下头有多少人被杀,天地都会照常理运转,不会有天雷劈杀恶徒,也不会有六月雪为无辜者鸣冤。只要那些杀人者的实力足够强,那么,这一切就会犹如没有发生过。相反,如果这些村民中有人侥幸逃生,遭逢奇遇变强,或是找到了比杀人者更强的人,他们就可以报仇!”
费劲只觉得刚才还紧紧包裹着自己的种种声音如潮水一般退去,清晰的屠杀场景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惊恐不安的心理顿时稍稍缓解了一些。毕竟,老爹已经在自己的身边,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因此他的胆子又大了。“那世界上就没有天理吗?”
“哈哈哈哈!”费名一头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随风飘舞,口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世间哪有什么天理!这污秽的人世间没有天罚天诛,只有人罚人诛,天理,要是真有天理,兴许以我们这些人类的所作所为,早就全都死绝了!天不慈人,人便要逆天,仅此而已!”
“老爹!”费劲从未看见过朝夕相处的老爹露出这样狰狞的神情,情不自禁地用瑟缩的声音唤道。
“小劲,你是不是很痛恨下面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费名丝毫不理会儿子的惊骇,俯下身子,音色中充满了诱骗的意味,“如果你有力量,会不会去救那些可怜的村民?”
“当然会!”费劲骤然握紧了拳头,坚决地点了点头,“书上说,应该惩奸除恶……”
“没出息,想不到你看了那么多书,居然变成了书呆子!”费名收起笑脸,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屁话,什么惩奸除恶!你知不知道,现在杀人放火的就是人们口中的善者,无数少年顶礼膜拜的英雄人物;而那些毫无抵抗之力的则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亲属,同情他们的人都会被世人唾弃。现在,你还坚持自己刚才的信念吗?”
“我……”费劲嗫嚅了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但是,当他的眼前再次掠过那一缕血红的刀光时,适才的犹豫顿时无影无踪,“我……如果我有力量,还是会去救他们!”
“哪怕与所有人为敌?”
“虽千万人,吾往矣!”
“勇则勇矣,可惜无智!”费名毫不留情地斥道,“逞一时匹夫之勇固然可以救出几个人,但无疑会给你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善用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借他人之手达成自己的目的,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这才是智者所为。自然,倘若你能够傲视群伦,毁天灭地,也就不必如此麻烦了。你看!”
费名突然转过身去,右手轻轻一挥,刹那间,夜空中的繁星突然变得无比璀璨,释放出有如白昼的光芒。在耀目的星光下,费劲只看到眼前的虚空突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空洞,从中缓缓走出的正是一个黑衣人。其人容貌身形尽皆笼罩在黑暗之中,费劲能够看见的只有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本能的,他看了旁边的费名一眼,见老爹同样神情严肃,他只好将疑惑吞进了肚子里。
那黑衣人凌空站在那里,双手突然从袖口展露了出来,十指如飞地在空中划出道道银色的符记。费劲清清楚楚地看到,随着对方的每一下动作,夜空中都有一颗星辰悄悄闪动了一下,其光芒也黯淡了些许,其中透着一种异乎寻常的诡异。
终于,当黑衣人四周遍布着一圈银色符记时,他停止了十指的刻划,双掌重重向下一压。一时间,那一圈符咒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村庄周边的泥土中,连半点形迹都没有留下。
费劲看得愈加疑惑,情不自禁地问道:“老爹,这是……”
“别说话,继续看!”费名一口打断了儿子的话,脚下却悄悄前进了一步,“好戏就要来了!”
片刻之后,一道道银色的光柱破土而出,仿若有形的栅栏一般将整个村庄围得严严实实。直到此时,那些刚刚还沉浸在杀戮中的白衣人才醒觉了过来,纷纷放弃了自己的猎物朝外面逃去。可是,第一个想通过光柱缝隙的人只在一瞬间就化作了灰尘湮没无踪,接着又是好几个倒霉鬼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恐惧和不安顿时笼罩了整个人群。
“嘿,果然是恶有恶报!”空中的费劲只觉得无比解气,看向黑衣人的目光中也充满了佩服和敬仰。然而,他的这种感觉只在下一刻便化为了乌有。
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突然射下无数道的星光,和地上的银色光柱遥相呼应,像九天神雷一般向下方的村庄轰去,夹杂着隆隆巨响。只不过盏茶功夫,费劲能够看见的就只有下方的一片焦土,在那种雷霆攻势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存在。那一个触目惊心的圆形大坑,仿佛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幕。
“这,这是怎么回事?”费劲颤抖着望向老爹,“那个人……那个人不是为了救人来的吗?”
“哼,怎么可能!”费名轻蔑地扬了扬眉,左手行云流水般地在空中划出了两个符号,所有景物蓦然随之消失了。“你都看见了,一击之下,齑粉不存,所谓人命在有些人眼中甚至不如猪狗。似那黑衣人的本事,要保全村民性命易如反掌,可他却没有,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费劲完完全全地陷入了茫然,他从小就听从老爹的话博览群书,尤其是那些圣贤名士所著的醒世之作,心中的善恶是非观可谓是根深蒂固,完全没有想到世间还有这样残酷的事实。“为什么,为什么他看到能救的人却不去救?”
“天地本无好生之德,只是那些庸夫俗子自以为是罢了。小子,我让你看了那么多所谓的圣贤之书,就是为了‘勘破’二字。切记,善恶在乎人心,他人之善未必尔心之善。”费名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突然一指点在费劲的眉心,“善念未必为善,恶念未必为恶,他日你就知道因果了!”
第二章大生意
“老爹!”费劲几乎是一骨碌地从床上蹦起来,满脑门子都是冷汗。环顾四周后,他才勉强定了神。
“呼,吓死我了,原来又是这个梦。真是见鬼了,从十岁开始老是做这一个梦,什么善恶是非,大智大勇的,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疼!奇怪,我问过老爹,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我十岁的时候似乎也已经很精明了,绝不至于那么迂腐。再说了,眼下老爹明明不在,为什么我还老做这种梦?”
叽里咕噜好一阵子,他瞟了一眼床头的闹钟,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才慢腾腾地起床洗漱。大约是噩梦做得太深,他骇然发觉镜子中的自己比往日更加不济,眼眶青黑一片,就好像被人狠狠打过一顿,精神萎靡不振。
十一点钟,费劲一个人站在街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烤鸭的浓香,一时间,原本就饥肠辘辘的他顿时更饿了。他贪婪地望着街角那个不起眼的熟食店,深深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光明正大地出来,至少不会落得身无分文的窘境,现在回去见老爹,他就什么面子都没了。
“算了,我就不信会饿死在这里!”他低低嘟囔了一句,伸手攥紧了袋中最后四张十元纸币,狠狠心朝那个熟食店走去。这几天老是啃馒头喝凉水,再这么下去他非疯了不可。
“老板!”费劲死死地盯着橱窗中那一排广式烧腊,恨不得将这些东西全都吞进肚子里,可是,他也知道那是不现实的幻想,“给我半只烤鸭!”
“好嘞,半只烤鸭!”小小的熟食店中没有别的伙计,只有四十多岁的老板一人,只见他利落地从挂钩上取下一只烤鸭,手起刀落切了一大半,随即将它放在了电子秤上。“十九块八,我算你十九块好了,怎么样?”
“十九块……”费劲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苦笑着点了点头,“行,就这么多。”他突然想到那些酱料可以用来蘸馒头,顿时又加了一句,“还有,麻烦你多加一包酱料,家里人多!”
老板大约是听惯了这一类的要求,再加上费劲一看就不是有钱的主,因此心领神会地答应了一声,手中的菜刀却丝毫没有停滞。不多时,一旁的一次性饭盒中便摞满了一块块整齐的长条形鸭肉。
为了省钱,他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荤腥了,前一次牙祭还是那种五毛一个的肉包子,他一口气吞了八个,结果肚子痛了一晚上。闻着烤鸭令人馋涎欲滴的香味,费劲压根就来不及回住处,随便找了个角落便打开了饭盒。
他住的地方位于天海市老城区,租户远远多于常住户,一个单人阁楼的租金才900元三个月,不过,他已经没有钱预付下个季度的租金。如果还赚不到钱,今天这顿烤鸭吃完,他就没有下顿了。
久违的肉味让费劲无比振奋,才挟起第一块,他就感到一阵狂风从身旁卷过,原本拿得好好的饭盒竟被扯开了一大半,焦黄的烤鸭四散落在地上,立刻变得脏兮兮的。
“谁那么缺德!”
到手的美味突然化作泡影,费劲只觉得脑际轰然巨响,炸雷似的怒喝了一声。
随着他的叫骂,四周立刻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机车轰鸣声,一群驾车的彪形大汉将他团团围住,个个都裸露着右臂,露出藏青色的刺青,面相一个比一个狞恶。
“小子,你刚才说什么?”
居然是老城区最横行霸道的“机车族”!
“我说你们是一群垃圾!”正在火头上的费劲没好气地骂道,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些苍蝇一般的货色。
“你小子找死!”一群地痞流氓气急败坏地掣出了随身携带的的砍刀和钢棍,一个个跳下了机车,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眼看一场冲突在所难免,不远处却突然呼啦啦地现出了十几个制服打扮的人,竟是老城区千年难得一见的警察。头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费劲,他猛地一缩身子,从人群的缝隙中挤了出来,轻车熟路地往身后的小巷中一钻,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就是前后脚的功夫,街道的另一头也出现了一帮警察,个个戴着头盔,一副如临大敌的景象。
“不好,条子,快闪!”机车族的头头一声唿哨,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大汉连机车都顾不上了,飞一般地朝各个方向抱头鼠窜,一时间,老城区一片鬼哭狼嚎。
一个小时后,天海市夫子庙前的久盛百货,巨大的显示屏上正滚动播放着一条新闻。“本台记者特约报道,鉴于老城区治安混乱,环境极其脏乱的状况,本市将对老城区进行综合整治。从今天开始,市公安局联合城管大队、环卫局等部门进行了联合执法,已经抓获违法犯罪分子三十余人,查抄非法赌场和娱乐场所十余家……”
费劲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敢情刚才那一下是来真的。他从乡下的家里偷偷溜出来时连身份证都没带,要是刚才被警察逮住,此刻早就因身份不明进局子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今天碰到好运气,还是到里头去看看能不能兜揽到生意吧!”他花一块钱买了五个馒头,堪堪填饱了肚子,提脚就进了夫子庙。
天海虽然是享誉国际的大都市,但并不意味着所谓的封建迷信那一套已经被一扫而空。恰恰相反,在夫子庙这个曾是书生祈求前程的地方,聚集着大批号称玄门正宗的人士,有老有少,甚至连所谓张天师的嫡系,鬼谷子的后人也都混迹其中,最是三教九流出没之地。一般而言只要有客户想要驱邪安宅的都会往那个地方找人,至于品质如何,则要各安天命了。
来天海几天之后,费劲就磕磕碰碰地找到了这里。原先他还以为自己有点真才实学,一定能够镇住那些江湖骗子,可事实正好恰恰相反。
归根结底就是他卖相不佳,芦柴棒似的身材,青中带白的脸色,活似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野鬼,可这能够怪他吗?话说回来,他直到如今只接了三笔生意,总共收入一千二百块大元,最后一次还被人当骗子赶了出来。
这一次,他瞄准了不远处一个忧心忡忡的中年人,从对方的衣着仪表判断,那应该是一头大肥羊。他一面琢磨着该怎么兜揽生意,一面殷勤地迎了上去。
“这位大叔,看你的气色,家里是不是有人着了邪祟?”
“你怎么知道?”中年人猛一抬头,见搭话的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小伙子,顿时有些失望,没好气地挥挥手道,“去去去,别瞎掺合,学了一点皮毛就四处卖弄……”
就在眼前的生意,费劲哪会退缩,不厌其烦地游说道:“看你的面相应该在富贵人家做事,上头还有一位总管大事的,此次邪祟缠身的是家中的主人,我说的对不对?”想起囊中羞涩,他也豁出去了,索性用上了骨相术查探对方来历。
“咦!”中年人的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忘情地抓住了费劲的手,连连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这位……小神仙,你能不能跟我回去看看,我家小姐已经昏迷了七天,全靠注射营养液维持着,没有一个医生能确定病因的,所以我才……”
对方的动作和称呼几乎让费劲汗流浃背,只不过既然确认了大户人家,那么一旦事成,大笔的酬劳就肯定少不了。
“你放心,天底下没有对付不了的邪祟,只要我出马……”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人重重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第三章铁口直断
费劲恼火地转过头,只见三个道貌岸然仙风道骨的道士挡在了中年男子身前,舌灿莲花地劝说了起来,无非是贬低别人吹嘘自己。他们显然在边上偷听了很久,不仅把费劲刚才的话拆成了好几半说,还不住地引用《道德经》和《黄庭》中的一些原话,说得天花乱坠头头是道。那中年人哪里识货,唯有连连点头而已。
只是一眼,费劲就认出这三人是夫子庙一霸,平时最会抢生意,想不到这次居然抢到自己头上来了。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会一日之内连着倒霉!
“你们懂不懂先来后到?”
“小子,你的道行不够,胡乱接下这趟法事不过平白送命而已。贫道替你消解了这一灾,你不知感恩反倒口吐狂言,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一个道士满脸狞恶地瞪着费劲,恐吓的意味显露无遗。
那中年人看看费劲,再看看自己身旁的三个道士,最后还是以貌取人地选择了后者。“小神仙,困扰我家的邪祟非同小可,这三位真人年长一些,想来道行更加精深。这样吧,若是这三位真人没法驱除,我再来找你如何?”
“先生哪里话,贫道三人在这里消灾化厄,还没有碰到过治不了的妖孽,您尽管放心,我们一定手到擒来!”为首的道士自信满满地承诺道,又轻蔑地瞥了费劲一眼,“这种小子哪里是什么小神仙,他不过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您千万别上当了!”
居然说小爷我是骗子!费劲立刻就火了,他刚才就看出这三个道士天庭晦暗目光有异,本来还想提醒两句,此时立刻改了主意。他也不再多费唇舌,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即冷笑道:“很好,三位自恃道行高是不是?小爷我今天就撂一句话在这里,你们此去,轻则血光之灾,重则杀身之祸,好自为之吧!喂,那位大叔,到时在你家惹了人命官司,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他说完便气哼哼地扬长而去,平白无故受了这些气,他立马忘记了今天出来兜活计的初衷,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至于身后气急败坏的那三个假道士的死活,关他屁事,死了最好。
两天后,费劲再一次来到了夫子庙,这次却奇怪,所有人看见他竟全都躲了个干净,方圆十步之内,他愣是看不见一个人影,就连摆地摊的小贩看见他都跑得飞快。终于,他的余光瞥见了十几米外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立刻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捞了个正着。
“喂,小方,你怎么回事,我又不是青面獠牙的恶鬼,看见我躲什么?”
费劲和小方都算是夫子庙的新手,因此平时有点交情,此刻见对方骇得脸色发青,不由开了句玩笑。
“小费,不不不,小神仙,你饶了我吧……我……我上次不是有意和你抢生意……”小方的声音中已是带了哭腔,其他人也只在远处偷看,没一个敢过来瞧个究竟的。
“都是老皇历了,那时你不认识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费劲哭笑不得,重重地在小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他们见了我都像见了瘟神似的!”
“敢情你还不知道?”小方见费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胆子顿时大了,“你知不知道,前天那三个假道士去给人驱邪,结果全都死了。听说昨天送回家去的尸体皮肤溃烂七窍流血,家属全都吓昏过去了。因为你前天说了那几句话,所以他们都以为是你咒死了他们仨!”
“人真的都死了?”费劲不禁眉头一扬,他装作不经意地往四周望去,见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不由生出了一种极端荒谬的感觉。看来,还是当恶人更容易,平时那些人欺负他这种新手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敬畏。
“我的老大,不会真是你咒死了他们吧?”小方见费劲只是问了一句,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不禁试探着问道。
“咒你个大头鬼!”费劲狠狠敲了一下小方的脑袋,这才无所谓地一摊手道,“那是他们自己找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对了,我看面相可是很准的,你要不要试试?”
“免了免了,我可不敢招惹你!”
……
两个人正在开玩笑,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略有些畏缩的声音。
“小神仙!”
“咦,原来是大叔你啊!”费劲转头一瞧,见昨日的中年人一脸尴尬地站在身后,便笃笃定定地环抱双臂,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前天的法事没有成功?”
中年人臊得老脸通红,才想开口说些什么,肩头便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连忙如蒙大赦地退到了一边。
“费先生,前天是老赵不能识人,铸成了大错,在此我代他向你道歉。你既然能够铁口直断人命,想必有真才实学,所以我希望这次你能够鼎力相助。至于报酬,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顶替那老赵说话的是另一个中年男子,费劲一眼望去,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只见其人双眉间距极窄,目光犀利通透,寸许长的头发根根立起,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不仅如此,对方的眼下嘴角旁皆有杀伐纹,只凭这一点,他就能断定此人正是老赵那一家的主事者,并非主人却胜似主人的那个家伙,想不到连自己的姓氏也被对方查出来了。
“行,我也想看看是什么邪祟居然能够克死三个人!”费劲爽快地答应了,横竖为了赚钱,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犯了。“不过,我想知道各位究竟是谁,我总不能连自己的雇主都不知道就贸然上门吧?”
“我姓闵,你可以称呼我闵叔。”自称闵叔的中年男子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至于家中状况,到了之后我会告诉你,现在不太方便透露。”
闵叔身后现出了十几个身着便装的男子,眼疾手快地占据了道路两旁的关键位置,尽头处,四辆黑色的奔驰轿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夫子庙前的广场顿时弥漫了一股压抑的气息。
“小方,和我一起去吧,你当个助手还满够格的!”费劲不由分说地拉住了想要溜走的小方,低声在他耳边蛊惑道,“那可是绝对的有钱人,到时拿到酬劳我分你三成!”
“成交!”小方浑然忘了先前的流言,嬉皮笑脸地跟在费劲身后上了奔驰车。
第四章豪门大妈
招摇的四部奔驰车足足在大街上穿梭了四十分钟才开到了地方,那是一个修饰得相当幽雅的别墅区。诺大的空间中只有寥寥十几座别墅点缀其中,其他空间都被绿树流水覆盖,看上去倒更像是乡间的度假村。
此时此刻,尽管费劲再不熟悉天海市,他也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了。而当那个闵叔轻描淡写地告知整个别墅区都属于他家时,费劲更是有一种昏厥的冲动。一旁的小方更是尽显小市民本色,掏出一个手机东拍拍西拍拍,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
“你小子给我老实点!”费劲恼羞成怒地抢下了小方的手机,见那个闵叔仍是死板一张脸,顿时觉得有几分气馁。“别到处瞎拍,我们又不是来参观的。”
别墅区中只能步行,费劲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的地势地形,心中微微一动。他开始就想不通,倘若这个闵叔家里真的那么有钱,大可将整个区域修建成配套的建筑,而不用一下子建造十几座别墅那么多。这样看来,按照设计师的意图,这里应该是为十几户人家设计的,单单一户住在这里,恐怕事情本身就有点问题。
跨入中央那座别墅的大门,费劲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包括小方在内的其他人却毫无反应,只有闵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阴气太奇怪了,难道这次不是邪祟?”费劲犯了嘀咕,迈进客厅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不知是不是他的鼻子特别灵敏,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种奇特的气味,与其说是什么香料药物,倒不如说是某个器物上散发出来的。他东张西望地查找着气味的来源,却听隔壁响起了一阵争吵声。两个声音中,一个盛气凌人,一个低沉内敛,显然身份各有不同。
“老闵,你怎么回事,小雅生病不请医生,请这些神棍干什么?”
“表小姐,那些你推荐的医生都没用,所以我也只能寄希望于神鬼之道了。”
“哼,我看你是假公济私吧,外公在的时候就是你总管所有事务,你是不是想让小雅一辈子这么不明不白地躺着,你就能顺理成章地手握实权,不是吗?”
“表小姐,我想我不需要向你多做解释,卢家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你,混蛋!”
随着一声气急败坏的叫嚷,一个浓妆艳抹的少妇愤怒地从隔壁房间里冲了出来,看到客厅中的费劲和小方时,她立马发出了两声示威式的冷笑。
“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高人,原来是两个毛孩子。老闵,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会相信这种连毛都没有长齐的江湖骗子!”她恶声恶气地嘲讽道。
“阿姨,你说谁毛都没有长齐?”小方年轻气盛,立刻站起来反唇回击道,“达者为师,只有不长眼睛的人才只看年纪!”
“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阿姨,我看上去很老么?”
……
“够了,闭嘴,小方!”费劲突然大喝一声,没好气地打断了这没营养的争吵,“你别忘了这是工作,不用和那位大妈浪费时间。”他故意加深了大妈两个字的语气,果然,小方立刻停住了争执,几乎笑得前仰后合。
费劲懒得去看那少妇猪肝红的脸,凝神屏气地观察着架子上的青铜器。似乎此间主人有收藏青铜器的嗜好,高达三米的红木架子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十尊青铜器,从灯具到鼎炉,应有尽有。
“表小姐,请回吧,这里的事情我自会处理。”适时出现的闵叔恭恭敬敬地将少妇“请”了出去,当然,如果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硬拖着也叫请的话。尽管不知道孰是孰非,但费劲却觉得闵叔的这种做法颇合脾胃,他可不想被一个讨厌的女人指手画脚。
“闵叔,现在麻烦你告诉我,要救的人究竟是谁?”费劲已经把整个客厅看了一遍,却没有像别人那样立刻焚香烧纸作法。
闵叔微微一愣,面色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言简意赅地答道:“是卢冰雅小姐”
孤陋寡闻的费劲压根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土生土长在天海的小方却是一个消息灵通人士,乍一听到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什么?就是那位三年前继承了家产,财富排名世界前十的卢冰雅?”
闵叔懒得在这种问题上多做纠缠,轻轻点头就算回答过了。“费先生,请问你有十足的把握吗?”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有十成把握。”费劲避重就轻地应道,“我想问一句,在此之前,是不是所有受雇到这里作法驱邪的人都已经横死?”
闵叔和小方顿时勃然色变,不同的是,闵叔是因为事机泄露而感到紧张,小方却是在担忧自己的下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事显然不符合小方的本性。
“费先生果然和那些废物不同。”闵叔仍旧一脸沉着,“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大多是舞舞桃木剑,或是摆个法坛作法,谁知就突然无声无息地送了命。费先生,我不妨明明白白地说在前面,只要你能够令我家小姐恢复正常,我愿意付出两百万酬金;如果你也像前面那十几个人一样送了命,那就只有五十万丧葬费而已。怎么样?”
“闵叔,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刻薄,人还没死就提丧葬费,真是晦气!”费劲没有立刻回答,他起身又走到那个红木架子前,目光从一件件器物上一掠而过。
“小费,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小方已经是急得直跳脚,恨不得费劲立刻开口回绝。
“小方,两百万可不是小数目,分给你三成就是六十万,有了这些钱,你应该就不用为你妈的病操心了吧?”费劲回头一笑,脸上浮现出了深深的自信,“闵叔,你那位卢冰雅小姐运气不错,不是我夸口,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也许,她明天就能够苏醒了。”
“什么问题?”闵叔似乎很欣赏费劲的直爽,脸色也变得和缓了,“只要小姐能够苏醒,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件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费劲突然转身,一手指着架子底部的一件青铜器,近乎咄咄逼人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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