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160节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160
吴九声的父亲名吴坤,原在临海一家有名的绸缎庄里做帐房,妻子汪氏膝下只有个儿子吴九声,是腊月初九出生,儿子出生那天吴坤正巧从一个普通职员升为帐房,月规收入增加了一倍,所以把儿子取了个九升的名字。后来儿子上学时校长说这个升字有点俗,改为声字,含意不变,但名字雅多了。吴坤就接受了这个建议,从此他的学名叫吴九声,父母在家里还叫他阿升。吴九声小学毕业后跟随父亲到临海去读中学,一方面便于父亲管教,另一方面也便于父子俩相互照顾。临海一贯抗日气氛高涨,吴九声在学校是抗日的头儿,被地下**吸收进了**。大学上了一年,地下党组织派他回老家天堂活动,以天堂中学初中教师的职业为掩护。抗日战争暴发后,他和一批抗日救亡的教师和学生随抗日军队作抗日宣传,动员民众抗日鼓舞军队士气,后来因为经费无着落,生活困难,对军队节节败退不满而陆续解散了,吴九声和殷铁珊一起回到了太湖镇重新执教。
他父亲吴坤所在的绸缎庄解放后公私合营时被遣返回家,靠积蓄和吴九声的工资勉强维持生活。吴九声被审查后工资减少生活更加拮据,靠变卖一些衣服家俱补贴,后来蒋玉敏任粮食公司副经理以后,把他的妻子王芳吸收到粮店做营业员,工资虽然低微,自己一人温饱尚可维持。这次吴九声被打成右派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工资拿了,因此,他一家人都感到精神和物质上都受到了重重的打击。
吴九声在临去朱庄时,把父母和妻儿一起喊到面前说,为了自己的声誉自己的理想,为了家里老的小的,我会珍惜自己的,你们不必挂念,你们要自己爱护自己,要一家人共渡难关。
吴坤说:“你放心到乡下去吧,我想**不会绝情到连一口饭也不给你吃吧。只要你自己能混饱了,家里你就不必烦了,我们两个老的就是去要饭做乞丐也要把两个小囡带好,不会让他们失学的。”
王芳和母亲只是淌眼泪水说不出一句话。
傍晚时,吴九声到达了朱庄乡中学。学校门紧闭着。他敲了一阵,门仍无人开启,抬头一看是铁将军把门。他就到学校旁的邻居询问,人家告诉他,现在离学校开学还有十多天,老师学生来干什么?他觉得是啊,这么急匆匆的赶来干吗?回家吧,现在的身份明摆在那里,有人正想抓你的辫子呢,就在乡下住一阵子吧,这里举目无亲,吃住也无处着落?吴九声就和这个邻居商量,自己是来报到工作,学校却关着门,能否暂时在他家住几天,吃饭住宿都付钱。这个邻居感到很纳闷,学校的开学日期是固定的,老师报到的日期也是固定的,既然是到学校来工作,怎么连这个事都不清楚。现在乡下的地主富农城里的反革命想外逃,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看上去不象好人,可能就是逃犯。他经过认真的思索,答应让他住宿在家里,晚上等吴九声上床以后,就偷偷的跑到村支书那里去报告,说自己家里来了个冒充是学校新来的教师,实际上可能是城里逃到乡下的反革命。村支书听后很着实的赞扬他阶级觉悟高,村支书说:“地主反动派虽然打倒在地还被踏上一只脚,可是他们人还在,心不死,时刻想复辟,重新骑到贫下中农头上作威作福,我们决不能放松警惕,决不能手软,要狠狠的打击他们。村支书说到就做到,立刻调集四个民兵前去,把他从床上拖下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将他五花大绑带到了村支书家里。
村支书说,在家里审查不方便,,把他押到村办公室。吴九声听说这人是支部书记,赶快说明自己到学校来工作的,不是坏人。村支书对他瞪了瞪眼球,就往村办公室走去,四个民兵把吴九声押到了村办公室。只见村支书已坐在一张长桌子后面,嘴上吊着一支烟,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吴九声。村支书经常对民兵说,只要我的两只眼睛睁大了,地主富农就会筛糠了,你们就把我当做县大堂上拍了惊堂木一样,就要虎生虎气地唬住阶级敌人。可吴九声是外地人,并不知道村支书睁大眼睛的用意,还以为这个人天生长得这么恶相,仍然理直气壮地说,你们误会了,我是到学校报到工作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民兵就窜上来两记耳光,吆喝说,这个时候你还不老实?

村支书抬了一抬手说,你们别忙教训他。用食指指了指吴九声,你说是派你到学校工作的,那么学校离开学还早着呢!是谁派你来的?吴九声说:“是太湖镇的副书记兼太湖中学校长张梅林亲自叫我今天来报到的。”
村支书哈哈大笑说:“你说,张梅林是太湖中学的校长,难道他会不知道还没有到开学的时间,要你来干什么?”
吴九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村支书说:“我量你也说不上来。我看你快招吧,你是从哪里逃来的,犯的什么事,只要从实招来,我们一定从宽处理;如果你胆敢抗拒,一定严惩不贷。”
吴九声说:“这里的校长戚隆平认识我,你们可以去问他,我到底是什么人!”
村支书说:“你不要在这里蒙人了,你知道学校里没人,去找哪个问。即使戚校长在,他也保不了你这个逃犯!”
吴九声说:“你这里的乡长陆鸿元也知道我,他过去还是我的学生,你们可以去问他。”吴九声觉得自己已把他们的顶头上司抬出来了,口气也顿时硬了起来,又说:“你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打人,人民政府的政策决不会宽恕你们的。”
村支书显然有点心虚了,色厉内荏地说:“乡长么一乡之长,天天在外抛头露面,有谁不知道。告诉你,如果乡长不认识你,你可要蹲牢的。现在天快亮了,我们派人到乡政府去找陆乡长核对,如果他能担保你,那就对不起了,是场误会,这里是太湖深处的一个乡,湖里藏了这么多坏人,我们能不提高警惕吗?现在你写个条子给乡长,要他证明你的身份。”他要民兵松了他的绑,拿了笔和纸给他。
吴九声在纸上写着:“陆乡长:你好,我奉调到贵乡朱庄乡中学工作,来报到时适戚校长和所有教职员工回家未归,因而引起了民兵的警惕将我扣留,特请你证实我的情况。谢谢!”下面具名写了日期。
村支书拿起一看,他分析这个人敢写条子给乡长,一定不是反革命,还可能有点来头,觉得有点懊悔了,就说:“喂,你这个同志啊,你怎么不早点说认识陆乡长呢,不就不会有这场误会了吗?不过你这张条子写得还有点问题,完全是站在你方面的,这就有点不公正了。你应该换个角度看问题,假使你是民兵,民兵就要警惕有坏人破坏,那你就不会误被扣留之类的话了;而且你应该换个眼睛看这里。这里没有象天堂、太湖那样天下太平,可以把枕头垫得高高的睡觉,因此对外来人的盘问就是神圣的职责。我看这样吧,你既然说认识陆乡长,我们就暂时相信你,我们大家都折腾一夜了,疲劳了,肚子饿了。你先到我家里歇一会喝点粥,天亮以后再说吧!”
吴九声如释重负说:“那就谢谢村支书!”(160)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