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1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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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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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铁珊接受老领导老朋友曹达的劝说,在刚年满六十岁的时候就办理退休回家。
曹达对他说:“铁珊兄,几十年了,你饱经风霜,现在政治风云变幻莫测,不必绞糊在里面了,回家读读书,发挥你书法的特长,悠悠闲闲神仙过的日子。”
殷铁珊说:“我现在虽然心力交瘁,含垢忍辱,时常被人洗垢求瘢,却遇到了你这样一位正直的**人,才能平稳落地度晚年。我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头的。”殷铁珊说时眼泪在眼眶中滚动。”
曹达连忙制止他再说下去,拍了拍殷铁珊的肩膀说:“铁珊老兄,我看人的一生中尝遍五味俱全才有意思呢,不然平淡无味了,枉来这世界走一遭。”接着又问:“令嫒有消息吗?在那里可好吗?”
殷铁珊说:“说到小女,就要感谢你的关怀,让你承受了这么大的风险。其实只有解放初期我收过她两封信,后来就一直没有她的音讯。两头牵肠挂肚,我琢磨她更担心我吧!”
殷铁珊回太湖老家后,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已退休回来。几十年的工作忙碌,欢乐烦恼喜悦苦闷现在都丢下了,看看书,练练字,望望天,安详轻松和无聊失落交错在一起。自我感觉尚可,情绪好时,自己称虽不能与小鸟自由飞翔相比,却也优哉游哉,不受人管不看别人脸色行事了;情绪差时,又贬自己是行尸走肉,终日无所用心,活在世上只是消耗地球资源。想到年轻时,面对军阀争地盘相互厮杀,外国列强瓜分中国,悬民于水深火热时,抱着教育救国唤起民众的愿望,走上了教师岗位,几十年风雨兼程,表面上看起来是桃李满天下,而实际上也只是自我陶醉而已。追溯着过去,想写点回忆之类的东西,几度提笔又几度放下,既觉得一生中总有点东西值得记载的,却并不敢落笔,因为自己的唯物史观和唯物辩证法还没有太弄懂,难免与时代潮流相不符,放在脑里尚可,落在纸上就会招祸了;有时翻翻唐诗宋词,读着读着忽然诗兴来了,展纸就记下来推敲,无非是那些借景喻情,借景喻事,感到缺乏颂今的力度,又无力任意拔高,只好撕掉了丢进字纸蒌里。随着时光的流逝,重复的思念,重复的动作越来越多,开始后一次的重复还多少有点新意,后来却成了机械的重复,着实乏味了,想找一点新的消磨时间的办法,却比什么都难,那天他正无聊地在天井里踱着步,李阿桂找上门来了。

李阿桂说:“殷老师你好啊,我前天才听说你退休回来了,在家闲得发慌了吧,正好来帮我们居民委员会做点琐碎的事,也好打发时间么,不知殷老师肯屈受?”
殷铁珊说:“李师傅怎么管起居民委员会的事啦,不在工会啦!”
李阿桂说:“领导是赶鸭子上架,说我对本地情况熟悉,就要我来当西街的居委会主任,你看我哪里是当干部的料,好得杂事多正事少,勉强应付应付。最近有个大难事,只能找到你门上来了,想请你出来管。你看行不行?”
殷铁珊说:“李师傅你还没有讲什么事,我怎么能答应呢!”
李阿桂说:“现在要超‘英’赶‘美’,先要把钢铁搞上云,镇政府布置我们西街要建一座小高炉,从下月起每月要上缴三十吨生铁,烧糖粥炸白果我是把好手,炼钢铁这玩意我从未见过,听到这个任务,吓得我浑身冒汗,可领导说这是政治任务,只能接受只能完成,所以想请你上马了。”
殷铁珊说:“哎呀,你说没见过炼钢铁,我也没有见过呀,李师傅我不是驳你的面子,这个事我可不能干,我真不会干,我根本不懂。”
李阿桂说:“殷老师,你读的书比我吃的饭还要多。我不懂是真一窍不通,你不懂可以去翻翻书不就看懂了。”
殷铁珊说:“这炼钢铁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很讲究技术,我没学过,这些书是看不懂的。”
李阿桂说:“这我就不懂了,现在我们县里乡乡都在炼钢铁,哪有懂的人呀,人家不是照样出铁,钢铁卫星上了天吗!”
殷铁珊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李阿桂说:“殷老师我看你能否到这些乡去看看,学习学习他们的经验。”
殷铁珊说:“阿桂师傅,我这么对你说吧,你要我抄抄算算还能帮点忙,要我负责点什么,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我是什么责任负不起的,年纪大了,身体差了,只能三天晒网一天打鱼,负什么责要耽误大事的。”
李阿桂说:“那也好,反正砌高炉的事西边丁瓦匠已答应,也到城里去看过了。你就帮记记进出的料吧。上面讲了,全民炼钢铁,男女老少齐上阵,上至八十三下到手里搀,一个也不能少,需要你时我喊你好了。”(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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