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41、42、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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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觉得和福堂做个那事后也心安理得的安顿下来了。我有个远房的妹妹叫菊珍。丈夫去世已二十多年,抚养一个呆头呆脑的儿子,已二十三岁,连一到十都数不清。加上家里穷,一直想找个媳妇没有那家姑娘愿意,现在听说黄家有这样一个姑娘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了。我一听说这事,从心眼里不愿意,说:“姑娘虽然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象颗棋子随你怎么摆吧,所以这事我还要把情况向她说清楚,看她是不是愿意?她不愿意我不能硬来啊!”
菊珍说:“姑娘的意见当然要听,可你是什么主张呢,你总不能看这个呆侄子打一世的光棍,让张家断子绝孙吧!”
我说:“大妹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我不是说了么,要姑娘自己做主。只要姑娘愿意,我会象嫁自己的女儿一样风风光光的嫁到你家去。”
菊珍走后我根本没有告诉小妹这件事。心里想我收养了个女儿,你菊珍不费心不费力就想弄去做呆子的媳妇,也不想积积德。后来又到太湖镇为儿子订亲的事忙了一阵子把这事放在脑后了。
招女婿比娶媳妇更繁琐,订亲前要请到远亲近邻吃顿饭,把情况说清楚,征得大家同意;还要到本保本镇政府去申请同意,然后才能订婚,好在你家亲戚很少,尤其没有叔伯兄弟不存在今后家产分割,所以事情很顺利,也很体面。订亲以后,福堂正式改名为李福堂,在米行也从小伙计一跃而为小东家,很快就成了你爹生意上的得力助手。
我们在太湖镇上待了一个月,把儿子的订亲大事办成了,还带着你家送的两百块大洋喜气洋洋的回到家里。我们心情很舒坦,儿子只改了个姓,即将继承镇上这么大的家产,自己后半辈子吃用也不用愁了,那种上顿愁下顿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福堂的妹妹也可以选择比较富有人家出嫁了。乡下人一年忙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年要忙三百六十五天,还不是为了鼻子底下的那张嘴吗?嘴不用忙了,人就活得有滋有味了,想上茶馆就上茶馆,说话的嗓门也不用有意压低了。心里象吃了蜜糖样的甜,踏进家门时那种乐滋滋的面孔让女儿都觉得爹妈好象年轻了二十年。我一进家门就从包里拿出两筒乾生元的枣泥麻饼,打开分给女儿一人一块,还叫女儿巧珍拿了一些送给左邻右舍。
小妹自从娘肚子里出来后在太湖镇上要饭的那档子乾生元一天要经过几趟,就是没有尝过一口这家名店的枣泥麻饼。今天有幸拿到了一整块,这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她拿在手里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又看,翻过来覆过去闻了又闻,突然一大口把枣泥麻饼咬去了一小半,我连声说:“小妹你慢点吃,慢点嚼,才有味道呢。”谁知小妹麻饼还没有来得及吃下肚,就恶心呕吐了,我是前后养了两个儿女,对这种呕吐真是一眼看出这个姑娘肚子里有了肉疙瘩了。稍一计算就预感着这是黄家的骨肉了。我把小妹喊到房里细细一问:“小妹,你这个月身上来了没有?告诉娘,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有没有同别的男人睡过?”我是讲得很直率,很严肃,要是别的姑娘早就吓得眼泪直掉了。就是这经过风雨寒霜的小妹也一时被蒙住了,欲言无语的样子站在那里不说话。我对她说:“丫头,我现在是你的干娘,你又没有爹妈,天大的事同干娘说了也没事的!”
小妹听了这话才慢慢的缓过神来,慢吞吞的说:“身上已过了个把月了。我哪有什么别的男人,干娘怎么能这样作践干女儿?”
“那就好,那就好。我看你肚子里有宝宝了,不要怕不要怕,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那张脸已经收起了凝重露出了微笑。我急急跑出去将福堂的爹喊回来。
他爹看见自己的妻子那副喜上眉梢的样子有点奇怪,说:“阿福娘,你是拾到地上长出的金子还是天上掉下了银子,看你高兴的模样!”
我说:“告诉你,老头子,我一没有拾到金子,二没拾到银子,可马上要抱到个大孙子,你说欢喜不欢喜?”
他爹用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你的额头不烫,怎么发烧说胡话,不要说阿福还没成亲,以后养的孙子是人家姓李的,你发的那门子神经。”
我用嘴靠到他的耳朵边用手指着屋里说:“小妹怀上你儿子的种了。”
他把我一推说:“你又胡说了,儿子只住了一个晚上他们两个人还没有讲过话呢,怎么肚子里有了儿子的种!”
我对他说:“一个晚上怎么啦?一个晚上姑娘就能变成大娘。是我亲眼目睹阿福那个晚上睡在小妹被窝里咯。现在小妹身上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吃了点麻饼就作呕,怀上了,你等着做阿爹吧。”
他爹没有象我那样显得高兴,他不是不喜欢小妹怀上儿子的骨肉,而是想到养了这个孙子。儿子能不能和你成亲;成不了亲,儿子要到手的一切马上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对我说:“你不要又喊又叫又笑的,这事还得好好商量商量呢!这件事不管真还是假,决不能声张,传到太湖李家耳朵里,你儿子就做不成李家的女婿了,这关系可大着呢!”
李小英说:“这倒是,要是那时知道这桩事,我们李家决不会答应把家里有女人有儿子的人招来做女婿的。”
他爹不但不高兴,反而愁帽子戴起来了,说:“要了这个孙子就丢了李家的银子,我说句没出息的话,只能抓住银子,抓到了银子也就会有孙子。你想想看,阿福和李家成了亲生了儿子,虽然面子上叫我们外公外婆,骨子里还是我们的亲孙子。只要儿子不变心,等李家老太爷走了,一切还不是阿福当家作主!只有小妹肚子里真要怀上了,是个麻烦事。”
李小英说:“你们乡下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骨子里鬼着呢!”
外婆说:“你不能这么说,要是当时没有和你订婚,我们决不会把福堂做你的招女婿。”
后来我想起了菊珍曾为她有点呆头呆脑的儿子来提亲的事,说:“菊珍上个月为她呆儿子的亲事来找过我,想把小妹娶过去做媳妇,当时我想不能这么损德把小妹去嫁给这个又穷又呆的儿子,就敷衍过去了。现在想起来把她嫁给呆子是个办法,不然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事情终归要败露咯,只是亏了小妹了。”
他爹想了想说:“现在穷倒不怕,只要儿子在李家能站住脚,养他们吃饱穿暖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孙子不能姓黄要姓张了。反正是我黄家的种,随他姓什么吧。小妹嫁给呆子也好,她要有心跟阿福好,嫁个呆子还便当呢!”
吃过晚饭后,我就到灶间去,看见小妹又在打恶心,刚吃下去的晚饭又吐掉了不少。就在水缸里勺了点冷水端给了小妹,说:“嗽嗽嘴,不要咽下肚。恐怕要有一阵子才能过去呢!女人么天生要比男人多受这份苦么。小妹啊,眼看着你这个肚子就要一天天鼓起来了,阿福是不能和你成亲,这是你知道的,说实话你也不能在人面前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不然李家那门亲事不就完了,阿福的前程,我们家的饭碗都得砸掉。怎么收场呢?”
“干娘,我一个姑娘家,能有啥法子,只要留住这孩子,我听干娘的。”小妹无可奈何地说。接着又说:“一夜夫妻百年恩,我有没有名份不要紧,我不能害了阿福,这事请干娘干爹放心。”
“干娘有个小妹妹,男的死得早,有个儿子今年已经二十岁出头了,前些日子来找过我,想把你娶过去做媳妇,当时我思量她儿子有点呆不能难为你,就没有答应这件事。现在想起来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就因为人有点呆,他不会懂得你肚子里有没有孩子,他娘也不会计较。说到底,今后你要和阿福还要有个来往也不会闹得鸡飞狗跳的。只是他家穷一点。你养了我黄家的孩子,我们一家会管到底的。只要我黄家有干饭吃,就不会让你小妹喝稀的。出嫁时,我们也不会凑合办,要象亲姑娘一样有财礼,有花轿。你看怎么样?”
小妹说:“我说过了,一切由干娘干爹做主。我想肚子里怀的是阿福的孩子,你们一定会照顾的。”
不久,小妹风风光光的嫁到了张家,八个月以后小妹顺利的产下了个儿子,取名张方。对于这个孩子的来历,只有李福堂和他父母以及小妹四人知道。小妹的婆婆菊珍也听到些风声也产生过怀疑,也一直没有问出过确切的消息来。这个张方自从出生以后,一直得到黄家的关照。张方长到八岁时在黄家的资助下上了私塾,十四岁就被送到福堂的米行里学徒,后来被收到李宅做家庭管家,直至福堂和你的爹娘过世都没有告诉过张方真正的生父是谁。
李小英哭丧着脸说:“我也这么大的年纪了,你又是我的长辈,在你面前也不计较脸皮不脸皮了。假如福堂早点把事情说清楚,哪会有梦怀这个小丫头?现在叫我怎么办?死无葬身之地了,要几世都关在地狱里了。”
外婆说:“谁也想不到后来会有这么多事,这是前世注定的,想躲也躲不过!只能认命!”
李小英说:“趁现在长庆不在家,你和张方快回去吧,再也不要踏进李家的门。梦怀这丫头你们也不要相认了,好吧?不然长庆一回来,知道这件事,不晓得会闹出啥大事呢!”
外婆说:“这怎么行呢?福堂帮你们挣的那份家业,也应该给张方吃一口饭呀,他终究是福堂的亲生儿子么!”
李长庆的妻子和妾本来是在门外偷听她们说话的。听到这里心中的怒火油然上升,一脚踢开门就冲了进去,直奔到外婆身边,怒吼道:“天底下还有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太婆,一家都干了不要脸的勾当竟敢来敲竹扛,快滚!”一面骂着一面就拖了她往外边跑。刚迈两步,老太就跌倒在地……
张方本来是在和李家的老佣人沈妈说闲话,听见客堂里的叫骂声就跑了过来,看见外婆躺在地上喘着气,一面扶外婆起来一面指着李长庆妻子的鼻子说,外婆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跑不了。
李长庆的妻子骂道:“有这个老不要脸的,就有你这个小不要脸的,我李家不怕你们耍无赖!”
李小英站起来把媳妇和张方喝住了,说:“你们是要逼我上吊自杀?还不替我滚得远远的,你们这种腔调被底下人看见了还象是主子吗?张方,你快带你外婆回去!”(41)
42
李长庆被关进保安司令部后把钱寅生供了出来,他承认那次保安营在渡村没收的粮是运往黄山镇的,后来是钱寅生要他一口咬定是配给米;也是钱寅生要他逃跑以避开保安营来追查;这次米被抢后是钱寅生帮他写的控告信,由于米商都不愿签名所以没有送出去。
丁伯威抓李长庆就是要他把钱寅生供出来,就可以把这只老狐狸定个什么罪关起来,他现在目的已达到,正准备命令蒋阿大去逮捕钱寅生时,电话铃响了,是日本宪兵队龟田队长来的电话,龟田说,李长庆是日本的好朋友,你们把他抓起来太不应该,赶快把他释放,还要向他道歉,他被暴民抢去的粮食是日军军粮,要限令即日追回。
丁伯威被龟田的一番话弄得目瞪口呆,放下电话后立即把李长庆喊了来说:“李长庆,你既然在为日本人做事,怎么不早说,你是想害我们,还是想我们和皇军搞摩擦?”
李长庆被丁伯威问得莫名其妙,他对丁伯威说:“我从来不和日本人打交道,我也惹不起你们,请司令明察。”
丁伯威说:“那刚才宪兵队龟田队长说你是他们的好朋友,这是什么回事?”
李长庆说:“我不认识龟田,根本就没有看到过龟田,我还没有这个胆量去交这个朋友呢!”
丁伯威说:“那我再问你,你被抢去的一百五十担米是准备卖给谁的?你必须要说实话,否则大家就不好说话了。”
李长庆说:“这一百五十担米原本是户口米,我是不能动用的。只是因为我欠天堂贸易公司三百担米,临时挪用一下,等乡下的粮运回来后再归回。我也知道老百姓没饭吃,都是本镇本街的熟人,我也不忍心侵吞户口米呀!做这种事要断子绝孙的。”
丁伯威说:“这么说你是在和马锦涛做生意?除掉粮食还有啥?”
李长庆说:“是的,我在乡下收购的粮除供军粮、户口米有多余的都卖给他。因为他有日本人的运粮通行证,否则粮运不出来。另外,我的布店还帮他代买花纱布,我只赚点差价。
丁伯威说:“既然这样我们也不便追究了,现在就放你回去,不过你卖给马锦涛的粮要尽快给他,户口米也要逐步补进去。蒋阿大营长是你们本镇的熟人,他不会为难你的,你呢也不要使他难办,双方要亲善么!”
李长庆回到家,**还没有落到椅子上,两个妻子就你一句他一句的把张方和他外婆来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妻子说:“现在这个梦杯丫头算什么?算你的妹妹吧,是你爹的孙女,算是你侄女吧,又是你娘肚子里蹦出来的,把这个家弄得乱了套,让我们还能到街上走?不被人指着鼻子嗤笑?”
李长庆听罢脸色铁青不由分说上前煽了他妻子两记耳光,怒吼道:“你怕被人嗤笑,你就滚回家去,不要再上李家的门。我早就说过要你们把这张臭嘴闭紧点,你现在竟敢大喊大叫,是怕人不知还是怕人不晓!”他妻子捂着脸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除了拿我出气还能有啥本事!”

李长庆说:“对,你说得对!我在外面受蒋阿大这种臭瘪三的欺侮,受钱寅生这个老混蛋的捉弄,在家里拿败坏我家门风的张方毫无办法,里面那个是我的娘,是我的亲娘,她要做的事再见不得人我也只能忍着捂着安慰她,你再来烦我,只能拿你当出气筒!”他妻子听他这么说,也确感到他现在过得顶难的,再去烦他也真不应该,默默的跑进房里端出了一小茶杯的人参汤给他说:“这是知道你今朝要回来刚煨的,你趁热喝下去,回房里床上躺躺吧!”
李长庆说:“我还要去看看娘,张方来这么一折腾,不知道她怎么样呢?”李长庆推开他娘的房门,只见她娘吊在床架子上,他一面大声呼叫妻妾一面冲上去把他娘从绳套上解下来放到床上,喊娘的声音一片,不一刻李长庆发现他娘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鼻孔里也微微的发出了丝丝的声音,才把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放下来。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哀求似的说:“娘,你有天大的难处,有天大的委曲,你不能走这条路,你想想,你这么做值得吗?叫儿子今后怎么做人?怎么向你孙子交待?”
李小英说:“我听你们两人在外面又是打又是闹,是娘害了你们,娘没脸见你们,更没脸见孙子,自己活在世上难做人,害你们也抬不起头来,一了百了吧!”
李长庆说:“娘,你决不能这样想,决不能这么做,一切都会过去的。”
李小英说:“阿庆,张方送来一个包,说是你爹临走时给他娘的,要等他娘临走时才要他送给我。这个包放在柜子里,我没有打开来看,我思忖不能看,不应该看,也不敢看,你拿去吧,你可以打开来看,也可以不看把它烧掉,都由你!”
李长庆说:“这是为什么?”
李小英说:“娘是有道理呀,你就再听娘一回,这么大一件事,应由你处理的。”
李长庆又安慰了母亲一会儿就拿着父亲留下的包回到房里,他妻子说:“包里到底是啥?你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长庆说:“这个包现在不能打开,也不能烧掉,等娘走后打开来再看,现在把它藏好!”他妻子问:“为什么?”他回答得很干脆:“不为什么!你不要再问为什么,也不必再提起这件事了!”
李长庆的妻子说:“这件事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不问是不可能了;张方带来这个外婆分明是想来夺家产的,不理他们,他们肯安稳?”
李长庆说:“所以我不把这包打开来。这个包里老头子肯定是帮张方讲话的。”
他妻子说:“我看是不是找王百通请教请教,看怎么去做?”
李长庆说:“你还想敲锣打鼓去宣扬?上次这个小丫头出生时也只是说是老头子的事,现在叫我怎么说?”
他妻子说:“活人不能问,死人可以问吧,我看山塘街上的陈半仙‘扶乩’蛮灵咯,请他把老太爷请出来,问问老太爷对他女儿做的这桩事该怎么办?他总不会答应把家产送给外姓人吧,老太爷说话了,你处理这事就有了根据,老娘也只能服从。我们也不必对陈半仙把事情说清楚的。”
李长庆说:“这倒是个办法,而且他‘扶乩’出来的字,他的解释是模棱两可的,我们也可以随心所欲的。”
李长庆喝了一回人参汤后又到母亲的房间,看见母亲呆若木鸡似的坐在床沿上,喊了一声娘后也坐了过来说:“娘,都是儿子媳妇照顾得不周到,让你受苦了。”李小英听着眼泪直往下掉,说:“阿庆啊,怎能怪你呢,也不能怪媳妇,你决不能责怪她,是娘的不好。”又说:“刚才你回来,我急昏了,也不问你这个该死的蒋阿大把你怎么样了?”李长庆说:“见到了那个丁司令了,问了些情况就放了我,没什么,你放心好了。”接着说:“我想问问娘,对张方怎么办?还是收回来还是给点钱了事?娘要给句话,儿子才好办事呀!”
李小英说:“娘不是说了吗,一切由你做主,把他收回来是绝对不能的。”
李长庆说:“我前思后想也拿不出个妥帖的办法来,我想问娘,能不能找陈半仙去扶扶乩讨个说法?”
李小英有点惊讶地说:“你要到外面去张扬?这不能!”
李长庆说:“娘,扶乩不要说真相的,只要由陈半仙请个神仙或者是故世的上人出来,由儿子在心里提问,他就会在沙盘上写出一些只有陈半仙懂的字,他认清后解释给我们听,我就自己心里有数了,外人是不会知道什么的,连陈半仙也不会知道的。”
李小英说:“娘想就由你作主吧!”
李长庆说:“娘,你要理解儿子的难处呀,这是我爹的事,他又故世了,如果我处理得不如他的心愿,将来我和你怎么去面对他呀!他是我长辈呀!”
李小英说:“阿庆,你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说什么了。神仙就不烦他们神吧,能不能把你老阿爹请出来,他是我爹,要骂要罚由他做主,我受!”
李长庆说:“就照娘的吩咐请老阿爹出来,听他的意见办吧!”(42)
43
陈半仙原名陈庆生,原来家境贫困,十一岁时外出打工,就是搀领算命的瞎子走街串巷,只管吃饭不拿工资,两三年他把瞎子算命的一套本领全部学会了,又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了‘扶乩’的求神请鬼卜卦的方法,他就把两者结合起来,再加上他思维敏捷,见机行事,求出来的神请出来的鬼所在沙盘上‘画’的字,解释的既头头是道又灵活多变,所以多半能被他言中,逐渐得到了一些镇民的信赖,称之为半个神仙,他也就顺水推舟把自己的名字改为陈半仙。
李长庆一进陈半仙的家门刚要开口,陈半仙用手制止了他说:“李老板,你先莫开口,我猜你是为‘愁’而来,不求神仙,只想请个长辈出来,以求不受困不破财之术。李老板认为我讲得不对,就砸了我陈半仙的招牌另请高明。”
李长庆觉得他说得基本上是对的,就说:“其实我也没有多少愁事可言,当然也有点小事犯愁。你说得对,这些小愁事就不麻烦神仙了,就请先人教诲吧!”
陈半仙说:“这个月求神仙解愁可以。这几天求仙都是八仙中的何仙姑驾临,她心地可好,只要求她,是有求必应的,不怕烦,也不发脾气,你要不就求何仙姑吧!”
李长庆说:“不,不,我这点小事就不请仙姑了!”
陈半仙说:“哪就请把要请的这位先人的生辰和过世时日告诉我,以便到阴曹地府去查询请出。”
陈半仙带了李长庆到了一个专门扶乩的小房间,只见窗户紧闭,烟香扑鼻,墙上贴满了多路神仙和一张阎王的画像,梁上吊着一根用棕纺织的绳索,绳索上绑着一个用木头做成太极画案的木架子。木架子中间有个圆孔。圆孔里插着一根用金属做的棍子,下面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圆形的沙盘。金属棍子就悬在沙盘上。陈半仙要李长庆点燃三支香后跪倒在阎王的画像前紧闭双眼默念要请出先人的名字。他自己则散开满头的长发,披上一件黑色的类似道士的服装,口中念念有词,在房中手舞足蹈的满屋转悠。不一会他把手扶住架子中的金属棍子,即刻在沙盘上画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线条,他仔细的看了看说,李老板你真不巧,你老阿爹正忙着,要过半个时辰才能会见你,要你等着不要离开。
半个时辰后,陈半仙叫李长庆和前次一样点香跪在阎王画像前,默念先人的名字,他自己又做着刚才做的动作,只见他握住金属杆在沙盘里龙飞凤舞的画着,不一刻,大声叫李长庆快叩头送先人上路。
陈半仙把李长庆叫到沙盘前一面指着上面乱七八槽的线条一面说:“这次你老爹写了三个字,指点了你解决迷津的诀窍,你看,这三个字叫刀、走、解。”李长庆看着沙盘上莫名其妙的线条和他的话后说:“半仙,你不讲明白,我不懂呀!”
陈半仙说:“那当然,不是我来解释,我把你老阿爹的解释讲给你听!刀者,不是切菜刀,是刺刀,有双刃,既有杀身之祸,又可以借刀杀人;长庆遇到的不是小愁,不要掉以轻心,现在已见刀光剑影,很快就会发展成刀剑之祸,解决之道是快刀斩乱麻,以他人之矛破他人之盾;走者,你老阿爹说,现在决不可以绝望,尚未到走投无路之困境,也不要只顾眼前走一步看一步,形成被动之势,着眼结局之胜利,而后步步为营,战而胜之;解者,你老阿爹说,在处理过程中,必须注意自己解嘲,采用多种手段去掩盖和粉碎能被别人嘲笑之把柄,以维护李家之声望,至关重要。最后,你老阿爹再三嘱咐:你父亲在地府处境比较艰难,被追究在阳间之过失,要多送些钱财,以备运筹。你听懂了吗?记住了吗?”
李长庆嗯了一声就走了。他所要的不是老阿爹讲的什么,而是要老阿爹这个长辈现身,就可以用这个名义来随自己所要求的去处理这件事,而不用顾忌娘会发生什么。
他刚进家,妻子就说:“老太要你回家后就过去,你看怎么样?”李长庆说:“我一个人去吧,你就在客厅里,那些底下人不准进来,你管着点。”
李小英看见儿子进来,抹着眼泪说:“请到了你爹还是老阿爹,他们肯定把我骂死了。”
李长庆说:“这是我觉得由老阿爹处理为好,所以我只请了他。他在忙呢,等了好一会功夫才把他请出来,只写了三个字,讲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李小英说:“你不要说了,你照老阿爹说的去做,对娘要罚要死,我都不冤。”
李长庆说:“娘,老阿爹并没有责怪你什么,你这样想这样说是把儿子推到不孝的地方去了。老阿爹说,一个是刀字,要快刀斩乱麻,拖长了难免有刀灾之祸;还有一个是走字,让张方离开我家去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上我家这个门;还有一个是解字,一定要维持李家的声誉,不能为了这件事,使李家在太湖镇无脸面待下去。他还要我们多给些银钱给爹,说他现在很难的,以便用钱去运筹,他就讲了这些。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很维护你的。”
李小英说:“现在暂时先去把张方稳住了再说吧!”
李长庆把张方和他的外婆约到了离太湖镇有三里路的小镇车坊镇,在小饭馆里定了个包房,点了四样菜两壶绍兴黄酒。
李长庆端起酒杯对张方和他外婆说:“前天我奉家母之命请陈半仙把先人老阿爹请了出来,请求他提出对你们的处置。老阿爹说了三个字,一是刀,色字头上就是一把刀,你的罪过就是由这个色字引起的,以刀开头,以刀结局,两种选择,由我们挑。那就是要么刀光剑影,要么一刀两断。我先选一刀两断,尽量避开刀光剑影。你呢?我请你喝下这杯酒后,当着你外婆的面作个决断。”
张方面对李长庆这气势汹汹的架势,紧张得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两只眼睛不断的看看外婆又看看李长庆。外婆端起一杯酒,对李长庆说:“李家少爷,多少年来我黄家也好,他张家也好,就靠了你李家的恩惠才过了几十年的太平日子,这点恩我老太婆还记得清清楚楚。我们黄家的独子福堂也改姓了李,也从这一代就断了黄家的香火,他爹的坟头就没有黄姓的人去磕过头。所以,我说张方也好,你少爷也罢,都要以和为贵,不要坏了几十年的情谊。”
张方听他外婆讲后也逐渐缓过气来了,说:“少爷,我是从你家长大的,从小就吃李家的饭喝李家的水,也是懂得规矩懂得礼仪的,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梦怀出生时你要我回乡下我二话没说就走了,现在我只是把阿爹给的信送给你们,也没有提什么要求,你又何必要兴师动众,吵开来大家脸皮都没处搁。”
李长庆有点嗔怒地说:“张方,你这是什么话,好象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似的,我劝你脑子最好拎拎清,我要是兴师动众,还能这么客客气气找你喝酒。你说什么阿爹的信?糊鬼去吧!我们看都不要看,编谎话也要编得象一点。”说着他拿出张方送去的那个包,跑到饭店的烧火间,把那包塞进了正在熊熊燃烧的灶塘,回到包间后说,:“这个什么信我已经送给灶塘里烧掉了,让爹去甄别真伪!这样,你就不能再拿什么信来吓我娘,来诈我李家什么了吧!”
张方很坦然地说:“少爷,其实信里写了什么,我们并没有拆开,也并不想知道什么,送给了你们也从来没想到了以此来诈你李家什么。只是了却你爹的一番心愿而已。只要你善意对待梦怀,我们也心满意足了。你们不必为这件事去提心吊胆的。”
李长庆说:“那好吧,娘在世时梦怀就留下来,她故世了,你可以带回去,对你对小囡的生活费我李家会负责到底的。”(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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