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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沉思了。他觉得不把刚才问的为什么弄清楚，就不可能弄清楚吴九声的问题。左思右想以后他得出了自己的看法。在狂风暴雨似的运动漩涡中，人人有种自危感，谁也不愿去说什么与运动有点相悖的话相悖的事。上面说了现在主要是右倾，要反右倾，人人都来查右倾找右倾反右倾，右倾越查越多，越多越查，恶性循环，使人生怕沾了这个边，促使行动上必须符合赞成政治气候；也不乏有一些居心叵测之徒浑水摸鱼，为什么对田家训的检举材料如此明显的破绽，连一个刚在高中读书考进来的女生都能看出来，就是因为她还没有背上沉重的政治包袱，她还是一只初生牛犊，她还有纯真的心胸。
人开了窍像水库开了闸，智慧才干似被禁涸在库中的水汹涌的冲出闸门，一泻千里。王小波倾刻间头脑清净了，视野广阔了，被他们久久遗忘本地地下党组织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王小波找的第一人，是现任不脱产的副镇长颜正卿，他的职业是医生，开着一间私人诊所。他是在抗日战争时期入党的一个地下**员。他过去是太湖党组织领导的。是太湖里的党组织在本地的一个“交通站”。吴九声的地下党员是天堂市教育系统领导的，这两个地下党组织，不仅大家互不来往，即使同一个组织内也不一定知道，因为他们都是单线联系。原来王小波认为他们过去不在一个组织，又互不相识，而且他这个副镇长又不实际参与政府工作，所以没有去找过他。现在经李飞云的提醒后，玉小波才去找他的。
“我自从听说田家训揭发吴九声是隐藏的特务这件事后，我就有一种预感，到一定时候你们会来找我的。”王小波刚向颜正卿说明来意，他就毫不掩饰地说。
王小波听了他的话也能估摸出这个颜正卿对情况是有所了解的，也就开门见山地说：“颜正卿同志，看来你对吴九声的情况还是比较清楚，过去我们的确忽略了这时地下党这条线索，不知吴九声过去和你交往时的表现怎么样？”
颜正卿说，我和吴九声并没有交往，过去这里的地下党的领导关系比较复杂，环太湖地区牵涉到三个省市几十个县上百个镇，这些地方只要有地下党活动都会和太湖有联系，加之过去地下党都是单线联系不发生横向关系，所以在同一个镇上能有几个**组织在活动，甚至互相还不认识。太湖镇就是分属于天堂、长直、汜夕和太湖的基层党组织。我所以会知道吴九声和田家训是上级党组织提供的。那时我们工作环境恶劣，随时随地会遭到敌人的破坏。上级告诉我，迫不得已情况时可以找吴九声；同时也告诉我，太湖中学的田家训是一个日本特务，须格外当心他。所以我平时很注意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得知镇上所传播的抗日中有关胜利的消息大多是从中学传出来的，源头就是吴九声。在抗日期间太湖镇街上出现过几次号召抗日的传单，据我所知也都出于吴九声之手。田家训隐藏得比较深，他不参与太湖镇的特务活动，他只负责监视学校中师生的情况，单独密报天堂特高课。据我们当时的情报，学校抓走两个学生后曾经想密捕吴九声，后来据说尚需要摸清吴九声活动情况和各方的联系，所以没有抓他，不久抗日就胜利了。我认为这些足以证明吴九声当时不可能是一个特务。顺便说一句，在抗日期间国民党在太湖有一支游击队，从没有听说派遣过间谍到过镇上来。国民党的间谍在天堂城里的活动也很少很少，我们几乎没有听到过。田家训是在抗日时在临海参加“七十六号”的，派到天堂后来太湖中学。做国民党特务是抗日胜利后被中统统编过去的。所以吴九声不可能在抗日期间和田家训同是中统特务。
接着颜正卿又说，当然我只是根据所知道实际情况进行的推测，结论还是由你们下。有些人可能还有另外一种推测，能得出相反的结论。
王小波对颜正卿的表达很满意。他希望颜正卿把刚才说的写成一个正式的书面材料。王小波特别把“正式”两个字加重了一点语气。
颜正卿说：“为了对艰苦舍命奋斗的同志有个清白，我愿意写这个材料，而且尽可能地提供线索，请你们去核实。当然也为了慎重起见，那些推测性的东西我只是讲给你听的，不便写成正式材料。我也希望你不要把我的推测先入为主。否则，会引起一些同志的反感。”
王小波很赞成颜正卿所说所为。觉得这个医生出身的**员对政治问题也象对医病那样对症下药，难能可贵，这也许是一种理想的驱使，职业抱负带来的产物。
王小波顺着李飞云和颜正卿的思路，以及他们提供的轨迹艰难地进行了调查，终于可得出一个明确的结果，那就是田家训的检举属诬陷。除了田家训一个人的检举外，从敌档和各种各样人的核实中，都可以证明吴九声在抗日以来的种种作为不愧是一个**员。
王小波整理了一份材料，否定了田家训的检举，定为诬陷和制造混乱。张梅林说：“我觉得用词有点不妥，而且也没有留点后路，应该是对田家训的检举‘查无实据’，结论应该是‘根据已查实的材料可以排除’。”
王小波对张梅林的话很有感触地说：“党内斗争反复无常，只有船头站得稳，才能不怕浪来打。为什么有些人在风尖浪口上永远是不倒翁呢？我想秘诀就在于这里。”王小波接着说：“看不出你还真行。”
张梅林说：“我哪行？说起来容易，真正要把握得恰到好处就难了。”
王小波说：“受调查田家训检举的启发，我要建议对审查吴振声的那些民兵进行调查，弄清楚他交代材料的真伪。对人负责么！”
张梅林说：“我倒觉得此事可以暂时搁一搁。现在抓反革命正在劲头上，凡是在劲头上的事，你就不能向相反方向去捣鼓；否则，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王小波说：“我不这么看，总得有第一个人吃螃蟹吧，否则到现在螃蟹可能要变妖怪了。”
张梅林说：“还有另外一种传说，当猴子逐渐变**的时候，第一个站起来走路的猴子，是被其它猴子当成异类咬死了。你想，这帮人抓出了二个特务，还擒获了一个钻进党内的特务，这是多大的成绩么，你居然去调查真伪，能得到真实情况吗？况且那两个特务已被枪毙了，如果是假的，有多少人面子上很难看；维持原状，只有一个已受审查的吴九声受点委曲，这个道理就这么简单！”
王小波说：“十分深刻，十分深刻，我真不懂这是什么逻辑？”
张梅林说：“辩证法，还是唯物的。通俗的说法叫跟着形势走，站在多数人的立场上。”
王小波说：“你做校长，天天忙得团团转，把吴九声搁在那里无所谓。我们是专门来审查他的。搁下来我们做什么呢？早点弄清楚，我们也能解放么！”
张梅林说：“这我知道，但是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得烫豆腐。你们先回去把情况向部里汇报，听他们的指示么。刚才我是说着玩的，你不要当真。”（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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