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千里招魂(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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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音波伤耳的强度非同小可,尖锐刁钻直入脑际,连握着貂瞳,与貂瞳在精神上几乎一致的伊比雅,也感觉有些刺耳。而如果持有者都这样了,旁人当然更是不会好过。
但有趣的是,大军陷入昏迷,小珊是个灵体,受到貂瞳这阵音波影响最深的,赫然是眯眯眼的肥仔,催发斗气护身需要体力,已经被炎气炙的差不多虚脱的他显然是办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就不得不举手捂住耳朵。可是没什么用处,音波无孔不入,让他头疼的在地面上打滚,叫的跟杀猪一样。
俗语说一个人的痛苦成就另一个人的快乐,趁着肥猫在地上表演乱滚的时候,小珊得以脱离了他的禄山之爪,焦急的跪到发色金银相间,身中数十剑痕的不良少年倒卧处。然后确定了他还有呼吸,总算是定下一点心神。
貂瞳的震颤越发剧烈,没有因为伊比雅斗气的压制而有所抑止,依比雅感觉自己快要握不住刃柄,这种种的迹象,都显示出,妖刃陷入了某种异常亢奋的状态。
“小、小瞳……快静下来!”依比雅无计可施的下达口头命令。
不过一点效果也没有,刃柄与刃身接连处的瞳石骤放阴极电流,殛的依比雅手掌酥麻,妖刃脱手而出。
拉不拉多犬见状,明白妖刃马上就会威胁到自己的狗命,以自己现下的型态,刚刚能挨依比雅随手的一剑已是勉强,至于动力全开的妖刃,那是想都不用想,此刻变身又很不是时候,于是轻吠一声,传给貂瞳一道灵息,接着扭头化作流光奔离。
貂瞳悬浮虚空,衔尾紧跟而去,两个物体疾若流星,转眼间被夜色所淹没,再难窥其所踪。
“这倒底是……”城府深沉的踪靡族少女,捏着自己有些麻痹的手掌疑惑说道。
参杂依比雅发丝重新铸造完成的妖刃,自出炉那天开始,尽管刃魂未开,却也能与依比雅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心灵相通。而在永世战争的刺激之后,今日貂瞳的自主意识完全度,已经不言而喻。
在依比雅的认知里,自己与貂瞳应该是没有隔阂且无话不谈的,而现下却发生了这样的状况?不啻是赏了她好几巴掌。
真是始料未及啊!依比雅放下手腕,她不会因此而慌乱手脚的,就算要慌,也得等回去再说。貂瞳非是一般兵器,相信不会就此一去不回,暂时不要去想这事儿,现下的她,并没有闲暇去理这事儿!
因为,一个看起来单纯斯若的男子,已经进入她的视线。
梁图真的步伐很轻松,两手插在口袋,跟往常一样悠闲,但是由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所以他的表情很尴尬。如果他也分享了小珊的记忆回流的话,那么,他应该就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可惜目前他不知道,因此他那息事宁人的思考逻辑,就又开始作怪。
感觉里,大军虽然遍体鳞伤但状态还算稳定,那代表待会儿交给西恩处理,大概三天之内便可以痊愈,接着在那之后,一切就等于没发生过。既然以后己方不会有损失,那也就等于现在没有损失,梁图真也就认为,没有报复的必要。
所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才会是那么的出人意表:“离开吧,带着你的朋友离开吧!”挥挥右手说道。
出言者的宽宏大量端的是极反常态,可受言者的反应却也毫不客气,义无反顾的向梁图真笑了笑:“就知道你最好了。”提爪抓向小珊。
但是这个动作,显然不在梁图真的允许之内:“不要装傻,我只说你可以带走你的朋友而已。”
说话的同时,梁图真发掌击向虚空。而依比雅哪管里米特说些什么,只要动作快一点,想他也追之不及,就在依比雅即将触及小珊的那当下,顷刻间,一股莫名的哀伤侵袭她的心灵,彷佛坠落至另一个空间,眼前除了翻飞的万千掌影之外,依比雅什么也看不到。
最无奈的孤寂、最放不下的悲痛!梁图真以情入意所发出的飘零掌,带有几万年份的的沉亢情感,依比雅意志的修为虽然高出同年龄的兽人很多,却也还是抗拒不了。在那时间已失去意义的精神感染期间里,心弦被深切的哀伤给拨弄,自小至今的每一桩大小遗憾全给翻了出来。
万千的掌影交叠幻化,转眼间,结霜的墙壁、堆积的冰品,依比雅已经置身于一座似曾相识的冰库里。她低头,地板与自己好接近,再看看双手,居然好小好嫩。
自己……变小了?
“依比雅,为什么不笑?”
妈妈!?
对了,自己正在进行情绪训练,昨天是哭,那很容易,而今天是笑,只给自己穿短袖上衣和短裤,不准穿鞋,妈妈要自己笑十二小时,而自己已经挨了三个小时,可是…脚底板好痛,身体好冷喔!
“妈妈,我的脸快冻僵了,我的脚好冰,我可不可以穿上鞋子再笑。”
“没出息!”斗气催动,礑!依比雅撞向结霜的墙壁:“你已经四岁了,却还无法达至不以物伤性的境界,你知道吗?月识族的凡莉嘉在三岁的时候,脸上就已经没有了表情!”
“又是凡莉嘉!?妈妈,我为什么一定要跟她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凡莉嘉三字了,依比雅实在不明白,自己连谁是凡莉嘉都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总是拿她作比较。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绝不能输给璐娜的女儿。”
依比雅爬起来,眼泛着泪光对母亲大喊:“我不要!妈妈,我不要跟她比!”
“你哭!?我要你笑,你敢哭!”礑!依比雅再度撞上冰柜的墙壁:“三天不准吃饭,要是三天后你还是这副死人脸,就永远待在这里吧!”
冰柜的铁门开启又合上,日光灯管骤灭,陷入黑暗里的四岁女孩抱着身子放声哭喊。而随着她情绪的崩溃,周遭的景物也跟着变动,转眼间,回到了二二八公园的草地上。
“呼……呼……呼……”喘着气,依比雅浑身冒冷汗的蹲着,脸上不知何时已流下两道泪痕。
看她辛苦的模样,梁图真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太过分了,但情感的注入他也无法控制,双手插回口袋说道:“走吧,别再想打鬼主意了。”
或许是情绪错乱了吧!背着背包的少女神色木然,一言不发的展开身法离去,而与她同族的沃克,见着依比雅还没与对方交手便吓出一身大汗,想来自己更是讨不了好,于是羞赧的向梁图真行注目礼,也随之离去。
没有了旁人,单纯的男子向大军走近,但这举动,却引起了小珊的戒心。
但见她坚定的护在大军身前:“别过来!你休想伤害他。”
“我没有那个意思。”
尽管对方看起来不是坏人,但饱尝人性险恶的小珊,仍是抱持初衷:“别想骗我!你跟他们都是一样的。”
梁图真继续解释:“如果是一样的,我干麻还把他们赶走?”
“因为你们的目的虽然一样,但并不是一伙,厉害冲突,所以把他们赶走!”
小珊的逻辑思考很合理,梁图真想了想,于情于理自己都没有足以取信她的说法,只好尽量的露出微笑往前行:“这位同学,请你相信……”
“别再过来!”小珊大声的说道:“我知道你也想得到我,我可以跟你走,但求求你别再加害他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怎么最近老遇到被害妄想症的患者。为免继续刺激她,梁图真停下了脚步,摇摇头无奈道:“……唉……凡莉嘉,出来帮我解释吧!你们要在那边藏多久啊?”
应着单纯男子的呼唤,月识族的清丽女孩以及拓旡族滔天叉的拥有者,从阴暗处踱出,他们只慢了梁图真十秒到达这里,不过由于某些因素,两人都不愿意和踪靡族有所照面,因此就躲在一旁,观看梁图真出手直到现在。
在凡莉嘉的一番沟通协调之后,衣衫残破的高中少女灵体终于让开了通路,梁图真得以扛起大军,接着由于大军的安危比较重要,所以梁图真想向凡莉嘉告辞,正要开口的时候,后者先发出了疑问。
“学长,为什么放走依比雅?你不明白那是解救小珊的唯一方法吗?”
构成小珊灵体僵固无法回归冥界的原因,乃由于月识的续念以及踪靡的制神,在一般的魔法常识里,那可以看做是两道锁,凡莉嘉先扣上一道,而踪靡族又在其上扣上另一道,因为着这样先进先出的法则,凡莉嘉无法单独解除这僵固的状态。所以他才会质疑梁图真,为何不强要依比雅解开制神。
对于这个质问,梁图真毫不掩饰的踢回一句反质问:“既然是那样的非此不可,你自己又为什么不动手?”。
凡莉嘉登时哑口,她当然是有理由,但却不能说,那使得气氛转而僵硬,一旁的俊秀少年想打圆场,可是不明前因后果,完全不知道他俩之间在争执什么,即使有心,仍是插不上嘴。
“因为冥界精灵魔法没有那么单纯。”单纯的男子并不是真的想跟她计较,只是受不了她的态度,一时意气所以出言反讽,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也不想搞的太僵,所以跳回了凡莉嘉本来的质问。
太古遗族的魔法分类,总体上仍不脱土、火、风、水、心的五大元素论,梁图真娓娓说道,前四元素可以符合凡莉嘉所以为的先进先出解套方法,但心这个元素却不行,而好死不死的,冥界精灵魔法正是属于心的类别。
一直以来,当哲学家们探讨元素时,之所以心的元素常常会被排除在外,便是因为它的暧昧不明,无法度量,也没有基本的定义。在能量上,冥界精灵魔法就像是黏土,凑上了便难分难解,而且还不止这样,当月识的正面冥界能量与踪靡负面的冥界能量结合时,那能量,就转变为了另一种性质。
尽管凡莉嘉对于混合魔法的技巧也有相当认识,不过从来都只有执行合并,没有试过解离的她,自然不会知道个中原由。而此时听了梁图真的说明,提升了对魔法原理的深一层认知,她无疑很高兴,可是:“学长的意思是,我们连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吗?”
“请注意你的用词,那唯一的希望是你独有的,并不是我们所共有。”
“学长还有良策?”
“有两点,一者打开进入灵魂殿堂的通路,那么活死人的资格便会被剥夺。
再者,嘿!”梁图真干笑两声:“等七日之期到限,麻烦曼丘家的朋友吧!”
凡莉嘉眉头轻蹙:“学长不要开玩笑了!通路一但打开,任谁都能进入,若是被不法之徒登上真实的王座,凡莉嘉将成为千古的罪人。”
关于灵魂殿堂的传说,太古遗族间流传甚广,有人说殿堂内存有举世无双的神兵利器、有人说是挡者披靡的上乘武学、也有人说是创世灭世的恐怖法咒、而近两千年来,更有人说兽王武装就在那里头。众说纷纭版本不一,但有一样东西是每一种说法里都有的,那便是“真实的王座”。
每一种说法都表示登上真实的王座能得到极大的利益,但却没有任何一种说法讲明那是何种利益,只知道是难以想像的权柄,掌握了它,便掌握了一切。踪靡族的人造就小珊,为的大概也是这个。
“那就是说你决定要麻烦曼丘家的朋友罗?”梁图真忽然觉得,让她的表情有所变化,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继续故意的讲道。
“学长!”月识族的清丽少女果然杏目圆睁。
单纯的男子笑着转头:“总之方法就是那两点,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克巳,我们走!”
才行了五步,小珊跟上前来央求道:“请等一等!我想跟你们一起去照顾大军。”
梁图真集中精神,在小珊身上感测了一会:“嗯,为了移动你,看来他们已经解除了地缚的局限。跟我去是没问题啦,不过……”转向学妹问道:“你认为呢?凡莉嘉。”
语默不反对:“只要确保小珊不会再被踪靡族的人所威胁,到哪都一样。”
“喔!这样吗?那就到我这边来好了。”一阵男声插入。
“谁!?哪里冒出来的?”
在场众人,包含梁图真在内,俱皆提起了十二万分警戒。
梁图真灵感向四方延伸,方圆百公尺之内的毫微动态都巨细靡遗的纳入他的脑海,他的修为空前绝后,所以绝对自信,没有任何生物可能躲避他的探索之外,但是此刻……这个自信或者开始有些动摇,因为,一轮探查之后,他竟没有觅得任何敌人。
望向凡莉嘉和克巳,那疑惑的眼神,显然他俩人灵感探测的结果也与自己一般。
“呼神风、唤时雨、八方差役山河动,遣神兵、驱灵将,疾行千里无不逮,游魂速速到前来,敕!”
男声骤念法咒,小珊如遭雷击,一缕缕的光丝从空间里穿出将她缠绕,先是手足然后颈部,小珊挥动四肢想摆脱光丝,但徒劳无功,那光丝兼具韧性和黏性,想扯扯不断,想拨更拨不掉。
“语默,救我!”
救,当然要救!脑后马尾发束摆荡,凡莉嘉既短且钝的兽爪撩向光丝,没有打算切断光丝,但最起码也要停阻拉力,否则不出三十秒,小珊便会隐没入空间的细缝。
兽爪撩过光丝,不见任何影响,语默感觉自己只有抓到空气,看来物理性质的攻击,对光丝无法产生作用。
“追魄召缉令!”梁图真见状,立时想通自己的灵觉为何失效:“是除灵师在远方施法,难怪找不到。”
“除灵师?难道!”
凡莉嘉出言相询:“可是曼丘家的法师?”
小珊面前十五公分处的空间波起涟漪,如幻灯片投映机那般,一个男人的上半身影像浮现。他身着黑蓝色风衣,面上挂着一副遮住鼻头以上半张脸的夸张挡风墨镜,嘴唇极薄,笑起来牙齿闪闪发亮。
“不错,本人曼丘浩瀚,奉冥界魂导师之令谕,超渡游魂。”
居然是传闻中最难缠的首席除灵师,凡莉嘉小心发言:“敢情尊驾是搞错了,我是月识族凡莉嘉,导师阁下已经给予我七天的期限处理此一游魂。”
“没错,导师阁下的确是那样答允。”
“既是如此,尊驾为何提前行动?”
“本人的行动并没有提前。”曼丘浩瀚摸了摸面上的挡风墨镜,缓缓道:“月识族的凡莉嘉,导师阁下要本人在六天后处理此一游魂,本人就一定只会在六天后处理。不过,此事干系灵魂殿堂,曼丘家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灵魂的殿堂扰乱寰宇,所以本人必须将此一游魂严加看管。”
“尊驾这样做,等同违逆的导师的令谕!”凡莉嘉厉声驳斥!
“并没有”曼丘浩瀚仍是维持逼人的笑容,一字一语道:“导师阁下并没有规定本人不能在你的期限之内插手。”

对于这等强词夺理之辈,语默晓得说他不赢:“尊驾请三思,否则凡莉嘉只有上门理论!”
“三思?曼丘浩瀚做事从不需要三思,月识族的小白兔,本人有种在你的面前追魂,就不会怕你报复,要来便来吧!哼哼!在那之前,你得先找到本人的落脚处才成!哈……哈哈!”
长笑声中,曼丘家首席处灵师的影像骤灭。
回看小珊,已经被光丝缠绕成光茧,整个人有四分之三的部分没入空间细缝。由于能量的形式不同,无论精灵魔法还是斗气,在此刻都派不上用场,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珊转移空间,无能为力。
不过,若是严格讲来,或者只能说,是两个人无能为力而已吧!
※※※※※
市立体育馆里,一场篮球比赛正在进行,这个国家的国民对于运动类的消遣相当没有热情,所以四周的位席稀稀疏疏。而也正因为着缺乏热情,所以踪使两队你来我往的抄球,比数仅相差咫尺,也还是无法激起这群为数不多的球迷进行狂喊狂叫的打气动作,对他们而言,有来看就已经是很有诚意,就算自己喜爱的球队真的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必要浪费力气。
“咻──嚓!”
一个三分球在半空中画出优美的曲线应声进网,这一球的意义非凡,它使得原本落后一分的队伍,进阶成为领先两分的队伍,在离比赛结束只剩寥寥一百二十秒的此刻,这一球无异奠定了胜利的基石。
建功的那位队员受到队友热情的拥抱和欢呼,漂亮的三分球,有时比爆炸力十足灌篮更能振奋人心,连旁边一直都是很冷漠的观众们,都为了这价值连城的一球献出了掌响,但可惜的是,掌声七零八落,听起来很无力,还是不要拍的好,免得给人泄气的感觉。
反败为胜的球队兴奋的挤在一起互相击掌,而突然落至下风的球队则人人面带难色弯腰深呼吸,一时之间,没人去顾及那颗橘红色的球落至何方。它边弹边滚,滚过了篮框柱、滚过了裁判席,最后滚到了体育馆正后方的墙壁前,停到了一位神父的脚下。
神父捡起篮球,望着篮球楞了一会,然后弹到地上拍两下,接着又捧回胸前捏了捏,点点头,以他那沙哑的嗓音说道:“嗯……篮球、篮球、果然是篮球的感觉。”
“不只是感觉而已吧!实际上,那根本就是篮球。”背对着嗓音沙哑的约瑟夫,余衍面向着墙壁,摸着墙壁上那道横划十几公尺的裂痕讲道。
“这材质比起咱们二十年前的好太多了,我记得以前我们打球的时候必须很用力,否则球弹不起来,哪像这个!”约瑟夫两手掣开,篮球落至地板又弹起来:“轻轻一放都弹的这么高。”
“时代一直在变罗!要说弹力的话,三十年前的面包是最有弹力的了,砸到地板上都还会弹回来。”
“呵呵,有那么硬啊!还好我小时候没住在神恩海。”
两位神父之所以在此,乃是因为对于傅雨姿演唱会那晚,雨纹匕的物质崩溃力场竟然被隔在体育馆之外这件事感到疑惑所致。
本来隔天他们就想来一探究竟了,可是警方为了调查多人昏迷的无头公案,而封锁了体育馆数天,如果想进来参观,那就势必得麻烦多位日夜稽查的调查员躺下休息,余衍认为,已经有过多人昏迷的案例在前,要是他们再弄昏这些调查员,体育馆搞不好会被市议会下令拆掉重建。
所以未免这种劳民伤财的事发生,再加上这事对于教廷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两人按耐到体育馆从新开幕的今天才来光顾。
结束对墙壁裂痕的观察,粗旷的神父摸摸自己下颚满布的落腮胡,转身与约瑟夫并列:“是剑痕。”
“我早说是剑痕,你偏要看那么仔细,浪费时间。”约瑟夫不以为然的批评讲道。
余衍微笑的反驳:“一点也不,老友啊!你知道那是什么剑的剑痕吗?”
这倒是有一套了:“你看得出来?”
“这就是看得仔细的好处了,在那裂缝的深处,存在着些许被雨纹匕所切割的小方块,其中,有好几颗小方块残缺不全。遭雨纹匕所切割的物体,不会有等比例之外的形状存在,而那些在细缝深处的方块又不可能遭外力破坏,所以合理的解释是,它们被造成这道剑痕的剑气所击毁。另外……”
余衍说着,手指往剑痕裂缝中一抹:“你看,没有任何砂尘,那么,方块被击碎的其余部分到哪儿去了呢?我大胆推论,是再度又构成了墙壁。根据典籍所记载,有一把剑,能够粉碎物质再还原,要是以此来推断的话,那么,造成这道剑痕的就是……”
“凶剑邦杰明……”约瑟夫淡淡接续道:“好样的,没想到那晚我跟莫可匹敌的兽是那样的接近。”
“再接近也是那天的事了,你试着回想一下,那天没有感觉到任何强大的波动吗?以你的修为,那兽再厉害也很难瞒得过。”
嗓音沙哑的神父神色凝重道:“但他的确作到了,真是可怕,居然可以在不引起我注意的情况下,发出能够抵挡雨纹匕近乎八成崩溃力场的剑气,看来他的复苏已经很完全,接下来他会作些什么呢?”
“我想什么也不会吧!”余衍语出惊人的说道。
“但他可是莫可匹敌的兽耶?”
余衍苦笑:“那又怎么样?老友啊!我们错了,当年被告知要对付莫可匹敌的兽,在认知上我们认定他是暴虐凶残之辈,那时就已经错了。上头灌输我们那样的观念,是让我们有个对付他的好理由。但就我这二十年间的历史研究发现,其实,那莫可匹敌的兽没做过几件坏事。”
两院关于里米特的纪录,其实并不多,余衍当年囚禁了自己的好友,心灰意冷之下申请外调,由于他专攻古文的解译,所以临走之前,顺便也带走一些手边尚未完成翻译的文献以资研究。
在那些他以为只是两千年前院士的读书心得里,无意间,他发现了有关莫可匹敌兽的记载,原来,那兽竟然曾是神威狱的一份子。
时值两院落成的第二十年头,基督才刚被送上十字架。里米特十五岁,还未换血,是个流浪的小乞丐,居无定所但很快乐,立志要走遍所有名山大湖,看尽天下奇景。
那一年恰逢新任沙皇继位,他去到莫斯科,全城正陷入热烈的庆典里,里米特欢悦的与居民一同跳舞,不慎烧了人家的房子,逃跑中,在克林姆林宫的墙头结识了从波斯来的偷儿“曼丘圣”。
两人无路可逃,一同跃入克林姆林宫,运气不差,被好心的跛脚厨师所包庇,皇宫戒备森严,两人想逃也逃不出去,只好充当小厮跟跛脚的厨师学烧菜。在过了三个月的锅铲生涯之后,某日两人送菜的途中遭到卫士挑衅,一番打斗,两人竟以一挡三,拿扫把杠赢卫士的真刀真枪,这才发觉,跛脚厨师所教导他们的拿铲招数,不仅仅只是可以用来炒菜而已。
回到厨房,两人跪下哭喊有眼不识泰山,跛脚厨师老怀大慰,直接了当的表明自己便是横扫欧洲无敌手的不败骑士,由于见两人乃是上佳的练武材料,所以传与剑法。那天两人正式拜师,从此更用心的烧菜。
充实的修业日子过了一年,两人剑术大成,跛脚厨师替他们报名骑士大赛,两人蒙面上场,分别摘下马上马下的技击冠军,但是没去领奖。非是两人不愿出名,而是奖品“公主”令人望之却步,两害取其轻,宁愿有实无名。
次月,沙皇被阴谋毒害,责任归属为食物中毒,跛脚厨师牺牲自己助两人脱逃。奔至森林里,两人气衰力竭,想起跛脚厨师待他俩犹胜己出,实在痛不欲生,为什么不给他们回报的机会。
于森林中躲藏半月,两人认为风头已过,打算到港口偷渡去欧洲,见识跛脚厨师常向他们吹嘘的金碧辉煌。
走到半山腰,两人听闻打斗声,寻声前去,一位僧侣正与一个面目狰狞的赤身大汉打斗,后者创口所沁出的血液竟是紫色。两人一望便知要帮谁,于是挺身拔剑,帮助处于弱势的僧侣。
这一战委实辛苦,赤身大汉足足挨了百来剑才倒地,跟着僧侣也躺下,似乎是中了毒,交给两人一封草函,拜托两人送到西伯利亚的神威狱修道院,两人还来不及拒绝,僧侣便迳自跑去面见慈爱的天父。死者为大,将僧侣随地掩埋之后,两人决定改变目的地。
西伯利亚没有路,除了雪就是冰,两人绕了无数个冰原,就是没有找到什么修道院,最后迷路,躺在雪地上失去意识成了两支冰棍,有趣的是,醒着的时候找不到,睡着的时候他们却被搬到了神威狱。一觉醒来,神威狱圣力所加持的温暖,几乎让两人以为自己是上了天堂。
交出了信函,两人被留在修道院里好好修养,在那段期间里,神威狱圣奇的一切都是他们闻所未闻的。追求武艺的热情,加上对于神秘魔法的崇拜,那使得他们主动的提出了效忠神威狱的要求。
要求获准,浸泡了百日能强化体魄的矿石药缸之后,两人开始接受神威狱洽如其名的地狱式训练,刚开始的三个月,两人的身上每天都会增加新的伤痕以及不同部位的骨折。但两人都忍了下来,因为他们的年纪比同阶的学员都大,身体吸收药力的进度缓慢,必须多受点伤,才能加速体魄强化的程度。
三年多的光景过去,两人正式加入了诛兽的行列,这年里米特行年十九,曼丘圣行年二十三。
初次诛兽,就是个三十人共同围剿的大案子,对象是斗气高达八级的沼图族兽人。一般嗜血兽人的斗气都不高,所以他不会是没理由残杀无孤的嗜血兽人,根据情报,这名沼图族人是因为妻子被人类害至难产,母子俱亡,所以才开始出现嗜血的行为。
不过任他理由再令人同情,还是不能逃过上帝的制裁,这一战使得两人首次明白到何谓惨烈,灌注八级斗气的深绿色巨尾蛮横摆扫,三十名院士逐个被拍碎脑门,等到兽人服诛的时候,仅存曼丘圣以及里米特存活,后者肋骨尽碎,眼看是活不成了。
曼丘圣当然不会见死不救,两人等同手足,他知道神威狱里有灵药能救回里米特,于是不顾一切的死命飞奔,而当他满怀着希望回到修道院,求告上级院士的时候,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一句答覆。
“经历不满五年的嫩草院士,不值得神威狱浪费珍贵灵药救治。”
听完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曼丘圣可说是怒气勃发到连五官都扭曲,想当然他不会就此作罢,就是抢,他也要拿到灵药,而强行执意的结果,便是犯了神威狱的大忌,于是,曼丘圣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关到神威狱地牢的人类。
如果里米特是在十七岁,又或者十八岁重伤,那么这段两千年前的难兄难弟奋斗史,到这儿就应该结束了。但可惜,里米特重伤的时机是他十九岁的最后一天,所以这段奋斗史,还有着柳暗花明不思议大逆转呈现,造成了神威狱创院以来最大的危机。
“为朋友……要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有趣。”约瑟夫明白的点点头:“我想我可以理解上头的考量,他有没有劣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太强了,留着始终是祸害。”
“嗯!那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两位神父一同看向球场,计数器正好归零,哨音响起,篮赛结束,比数是一百二十秒前,那颗三分球进篮后就再也没有变动过的两分之差。有人赢、有人输,但运动家精神不能忘,无论心情如何,彼此还是得鞠个躬多谢指教。
当两队鞠完躬再抬起头,观众席上已经人去楼空,在这个国家里,球员永远是追不上球迷的脚步。
※※※※※
与凡莉嘉道别之后,梁图真回到家就把大军塞给克巳处理,自己则进到房间反锁房门,大咧咧的躺到床上,脸朝着天花板。
事情的转变让他陷入了两难,原本只是对付踪靡族,现在却多了个曼丘家。
思及与曼丘圣的关系,他就绝不想与曼丘家为敌,所以刚刚才会放任曼丘浩瀚挪去小珊的灵体,要不然的话,其实他是有办法可以阻止的。
自己应该阻止才对吧!明明就是那个曼丘浩瀚在耍贱。自己该去帮凡莉嘉救回小珊吗?以凡莉嘉的个性,没有自己的帮忙,仍是会去抢回小珊的。
唉,不去的理由只有一个,去的理由却有两个,尽管作出了比较,还是难以选择,感觉这种东西,数量是没有意义的吧!
“唰!”窗户突然被拉开。
伴着皎洁的月光,拉不拉多犬跃了进来,端坐到地板上吐着舌头排解运动过后的热能。
梁图真没有转头,仍是盯着天花板:“你回来啦,怎么玩那么久?”
西恩无力的趴下:“别提了,我足足把这个城市绕了八圈才甩开貂瞳,那家伙真够死心眼的,断了一次还没学乖。”
“怎么可能学乖呢,只可能更恨你而已。”
听着主人叹息的口气,再看看主人躺着的模样,主朴多年,拉不拉多犬看出主人有所不妥:“里米特,你碰到了什么难题吗?”
“是啊,我现在搞到得杠上曼丘家族……”梁图真缓缓的把所有事情说给西恩听。
拉不拉多犬静静听主人说完,房间里没开灯,所以它隐隐泛着银光的皮毛看起来特别显眼:“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暗地里帮忙凡莉嘉,只要不与曼丘浩瀚打照面,他也就不会知道我们跟他为敌啦!”
“你可能没听清楚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不想与曼丘家为敌,并不是说不想曼丘家知道我是敌人。”梁图真叹了口气:“西恩,这是我心底的关卡,无法自欺欺人。”
“那就反过来吧!我们去扯凡莉嘉的后腿,帮助曼丘家的人!”
“那样作就太过分了吧,怎么可以欺侮弱者。”
西恩叹了一口气:“里米特,你不可能顾及每一个层面的,你明明就知道怎么做能满足现实面,却另外想寻求连心理面也满足的方法。”
梁图真问道:“这样有错吗?”
“没错,但是也没有意义,不是吗?在现实层面完备的状况下去探求心理层面的满足很应该,但如果为了心理层面而漏失现实层面,那便是绝对的没有意义啊!”拉不拉多犬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啊,自己怎么忘了,没有偏私立场的人,是无法作出决策的,梁图真的视线终于离开天花板,转而望向拉不拉多犬:“麻烦你去帮大军疗伤吧!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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