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势。
平时和王骄阳部长在一起没觉得有什么，出了京城才知道她有多么大的权势，警车开道不说，甚至有一卡车武警跟随，到每一个行政区域都有地方最高领导指挥迎接，但是她从不下车，只是在车里接见那些领导，而那时前一站的武警就自然完成任务；道路两旁站岗的警察就更不必说了。
我不过假装和她请假，说老家出了些问题，有些事情需要回去办一下，她热心地问我怎么了，有没有困难，我说困难没有，就是有点难受；她笑着问我是不是回家娶媳妇，我说不是，是家乡一些朋友遇到了难题；她让我坐下好好说，我一共说了不到半小时，当然我隐去了有人说许清源脸长的细节，我就说他是一个下派挂职干部，现在企业发展遇到了阻力，人为地阻力；她说她也听说这个企业的事情了，报纸和电视都介绍过，不过没什么清晰的逻辑，有点乱，没说明白要说的话，闪烁其词，不过这个案例足以给全国公社带来启示，给沧海征得了荣誉，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换人呢？现在难得有这样不贪恋城市的安逸的青年干部，国家更缺少这样的企业家，懂经营会管理，德才兼备——你多长时间没回家了？
第二天下午，她打电话过来说要下去调研，不去南方，要去北方，沧海，问我去不去。
她并没有和李指挥去沧海宾馆，我们浩浩荡荡地开到了沧海自然保护区。
在李指挥和那个大肚子市长和刘指挥及阮县长的战战兢兢的陪同下，她饶有兴致地游览了沧海保护区，并到白虎粮食综合加工厂调研，许清源汇报的很流畅，不卑不亢，到底是大部出来的干部，看得出来，他深得王部长的赏识，但面带微笑的王部长始终未置一词，而且她还拒绝接受他们的配餐，没吃吃饭都是我和她的秘书和警卫员一桌，她自己一桌，菜都是一样的，她吃饭很慢，吃的也不多，我看主要是喝牛奶，她特别喜欢喝牛奶。
两天以后我们就动身走了，我的任务是写一个报告文学，留下来的几个作家的任务是写一个电视剧本和一个电影剧本，都是和许清源的综合利用厂有关地。
走的太久，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和许清源道别。
沿途还是一片风光。
回到京畿后，她在家休息了半天，我一直在办公室写稿，哪也没去；再次在文化部走廊里碰见她时，我才发现她比以前黑了，我跟进她的办公室，我极力要表明家乡父老对她的感激，顺便交上了自己的初稿。
她看的很仔细，后来说：
“你必须说请一个道理：以前集体化是历史的要求，没饭吃自然要保命，一公平，就要大锅饭，就要人民公社，现在，国民经济上了一个新台阶，我们要采取新的措施，我们提倡搞活经济，这种政策的改变不意味着我们要叛国投敌，我们要放弃我们天下为公的旗帜，我们更不会也不可能否定历史，我们要理解前人的苦心，也要容忍他们的错误，我们不能污蔑历史，那个最容易，也不能割裂现实拆分历史制造混乱挑起事端，这个最险恶，我们的思想认识必须统一——这种历史感在《烈焰骄阳》中已经隐约出来了，在《沧海》进一步确立，这是你的小说最值得宣传的地方，小说是虚构的东西，用虚构反映真实，或者说呼唤真实，憧憬真实，但报告文学不一样，报告文学是真实的事，我们如何删除枝杈保留骨干，这就是尺度问题——我希望你能把握好这个尺度，这样，我们的工作才会干预现实，我们才不是摆设，不是尸位素餐的花架子；我们要给那些为国为民的人撑腰打气，这是吹鼓手的天职。”
“谢谢王部长教诲。”
“我们共同学习，你的小说确实给了我不少启迪，你迟早会有江郎才尽的时候，这也是我调你来文化部的初衷，给你占个好位置，不过，我觉得你还有能力写出好的作品，只要不把你悬空，最近我也看出来了你的苦闷，写这些应经文章不是你的爱好，京城也不是你的战场，我觉得你会沧海会更好一些，更有利于你目前的创作，选一个吹鼓手很容易，但一个民族出一个好作家这要靠运气，让你自己选择你自己的生活道路吧。”
“王部长，我爱我的家乡，不过我也确实渴望留在京城，我在这提高——。”
“这是心理话，我喜欢你的坦率，本色不改，不过我还是要按着我的意志来规定你的生活，因为我毕竟更了解你，我想好了，你会沧海挂职，县副指挥，不要为非作歹，专心写你要写的东西，用你的文字提高这个国家的文化生活和文化品质，过几天就动身吧，相信组织上会安排好你。”
“谢谢王部长栽培。”
参加完有点潦草的长篇小说《沧海》的讨论会，很奇怪，与会者都心不在焉，我就带着组织关系回到了我一直想离开的生我养我的家乡，那美丽的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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