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潘安与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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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听到这边对话的苏晚重眼皮跳了一下,心道,好可怕的女人!
守云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道:“若是五十年前,玄君要守云死,守云绝无二话说。但现在,恕守云不能从命。因为——”
“因为你已决定要背叛我。”凤淡淡地接了下来。
守云站在原地,并没有否认。
凛冽的山风呼啸着从山顶奔过,连远远天边的明月都似被吹得微微摇晃起来。
“如果我的计算没有出错的话,”凤折下一片树头的梧桐叶,像手握羽扇一样轻轻扇着:“你曾经四次派人来暗杀我,两次下毒,一次刺杀,还有一次……居然请到了木属性的召唤师,对我身边的荆棘凌霄下手……那次我险些着了道儿。另外,你还七次暗算垂天,想借此来扰乱我的心神。呵,守云啊守云,我都有些佩服你,居然能探到我的真实身份……”
“而今晚,我之所以会在这里,是你十年前就开始筹划的吧?那么,我来了,即使早就知道这里等着我的只有危险的陷阱。不是我不忌惮你……能在组织中排到第五位的守云君,鹤,你的阵法术数之道,连我都得顾忌三分。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黑煞、夜隐,还有早已失踪五十年的灵言君鹦鹉,为什么你们要背叛我!我从未有一刻不完全信任你们,即使是自己的性命也可以托付给你们。而你们却……”
语至最后,已有了一丝颤音。
难道,我经历的分离和背叛还不够多么……以为总有一天,会有可以信任的伙伴……
这,真是,一点,都不美丽啊……
鹤清旷似宇宙的双眼静静看着她,却并没有说一个字。两人对视许久——
凤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如一朵火红的云飘然而下,悠悠踱上两步,眼睛已清亮如初,樱唇轻启:“不愿意说么?那便罢了。既如此,动手吧。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布阵,应是绰绰有余了吧?”说罢再不看二人一眼,径自转身重向崖边走去。
鹤却道:“不必了。”
“所有的一切,都为你准备好了。”
手指一弹,一粒细小的火花撞上了身畔一块青碧色的小石,小石幽光一转,随即黯了下去。但紧接着,右前方又一同样色呈青碧的石块青光流溢,绚丽威严如龙目,只是也迅速熄灭了。只在几息间,七块青碧小石先后亮起,荧荧青光重回到鹤身畔的第一颗石子。霎时间,七块小石青光大作,焕发出全不属于那小小身躯的光采。七石蜿蜒回环,首尾相应,恰把凤围在正中,竟成飞天狂龙之形!
“角!亢!氐!房!心!尾!箕!封龙印,启!”随着守云声落,“隆隆”之声由远及近,一条须发尽张、腾舞云端如的巨龙泛着隐隐青光从地底浮出。数息后,青光忽敛,那刻在石中的龙竟从地里扑出,张牙舞爪直向凤扫去!
凤轻哼一声,道:“封龙印封龙则可,封凤还差着点。”手中那条摇曳生情的梧枝在空中轻轻一划,一个完美的圆印在空中停滞了一秒,陡地一转向脚下飞去。凤轻巧地一跃,落在那圆正中。“嗖”“嗖”两转,自如地避过青龙扑击。而那圆更似有什么神秘的力量般,直如无物地脱离了封龙印的束缚,微微嘶鸣着悬浮在梧桐枝头。
守云一击不中,却不见丝毫乱色,手印急翻,七点血红的光芒连弹而出。“井!鬼!柳!星!张!翼!轸!燃雀印,启!”
几息可怕的静默。
蓦的,滚雷般的隆隆巨响炸裂在众人耳畔,下一瞬,巨大的火鸟冲天而起,翼展覆天,厉啼响彻九霄。灼可融岩的气浪汹涌而出!
“火?”凤不可思议地看了守云一眼,轻移两步,足下红光渐渐泛起,每一步踩在虚空都“轰”一声腾起青蓝色的火焰。这小小的火苗们幽幽围向凶厉至极的火鸟,几乎是温柔地触上了火鸟的巨翼——
“扑”一声轻响,众人眼前一花,那看似不可阻挡的朱雀神鸟竟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若不是几点青幽幽火苗仍茫茫然飘在空中,几让人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凤轻轻一挥梧枝,火苗们顿时围拢上去,没入那条柔弱易折的木枝,消失不见。
凤黑亮的眸子扫过地上那个眼神沉定如初的老者,提醒道:“守云,只是这样的话,会输的呢。”
守云闻言竟微微一笑,道:“玄君,在您看来,守云使出全力,能胜过您的机会有几分?”
凤低头摆弄着枝上梧叶,淡淡开口道:“一分没有。”

“的确如此。”守云不仅不恼,反而一脸了然之色,自如道:“所以,封龙印和燃雀印——”
“只是为了把你引至你眼下所在的这一点罢了。”
苏晚重第六次低头嗅了嗅面前紫晶般的法液,终于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慢慢展开了紧握已久的右拳,把一团被捏得皱巴巴的物事抛了过去。
诡异的事发生了。那看上去像一团废纸的东西轻飘飘落在了法液之上,一点一点湿润了,渐渐沉到紫液之底,缓缓舒展开来,原来是一朵浅白色的喇叭形小花。
而在这个过程中,曾差点让苏晚重命丧当场的紫光保护膜,竟完全没有出现!
随着白花的浸入,一点浅浅的红从花朵下渗了出来,与法液丝丝交缠,却最终如琥珀中的昆虫般凝嵌在了紫晶中。
苏晚重眼睛亮了,久违了的狂热光芒疯狂地闪动在他眼底。他猛地转过身,两眼发光道:“泰归!我让你找的东西呢!”
声音渐渐荡远了。谢小意诡异地看了他一眼,而白狐眼里直接就写着“这是疯子”四个字。苏晚重这才反应过来刘泰归根本就不存在。他尴尬地笑笑,但眼角在瞥到几缕红丝的一瞬,郁闷的神情立即一扫而空。他“刷”地直起身,杀气腾腾地道:“等我十分钟!”说话间人已向山下冲去。
谢小意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条件反射般道:“你去干什么!”
“找长春藤扶桑枝南姜草翠缅玉——”声音到后面已几乎被山风吹散了。
果然,这个疯子,一遇到和花花草草有关的东西智商就跟自由落体似的下降到一个比零高不了多少的状态……
“呆子!翠缅玉只生长在岁寒山顶上!”
远处那个已小不可辨的人影,霎时间如别施了定身术般定在了原地。不妙的预感再次浮上谢小意心头——
还在她分辨此不妙之感源自何处时,苏晚重已以不亚于前次的速度冲上山来,微微喘着气道:“你是说,岁寒山吗?太谢谢了,我现在就去!”说着转身就要跑。
谢小意顿时凝固了……
果然,这个疯子,对于“不同种属植物的分布”这花匠必修的一课无知到了令人石化的地步啊……桃源村太好的植物生长环境把他毁了……
于是,她耐心地道:“岁寒山在柔水国南疆,距离这里也不算很远,我走过去的话也不过只用五六年时间。要是你的话,也许四年就可以了吧。当然,你刚刚很是记挂的刘泰归,由于他有飞剑,速度会非常快,所以最多三个月,也就能到了。”
她一边讲,苏晚重的智商也一边慢慢恢复。在智力达到原有的三分之一时,他意识到,想去岁寒山找翠缅玉是很愚蠢的;智商过半时,他猛然醒悟,貌似就是因为虑到找不齐所有东西的可能性,才拜托了刘泰归;当智商完全彻底地恢复时,他眼里的狂热陡地消失了,若有所悟的神情一缕一缕浮上眼中。终于,他恍然地点点头,笑意浮上了嘴角:
“那个阵法,我知道怎么破了。”
“哦?”谢小意耸起了眉毛,妙目一转,询问地看着他。
你这妖女,也有求我的时候么……
这念头一出现在脑海中,立即让苏晚重惭愧不已,但终究不能自欺欺人曰心中那种无法言表的得意感不存在。他清清嗓子,刚要说话,忽然,已打了许久磕睡的白狐蓦地站了起来,眉头皱了皱,神情一舒,又趴了回去,闭着眼睛懒懒道:“把刘泰归差走的那个人,你要的东西来了。”
三秒后,苏晚重才反应过来它说的那个人是自己。就在这时,远远山下,尖锐却清晰的剑气破空声“嗖”一声迅速迫近,只一瞬,那柄厚重无峰的大剑已劈开重重云雾矫龙般腾空而来,在眼看就要将苏晚重刺个对穿的时候,钉子定在了他身前,没有一丝晃动,沉稳一如持剑之人。
但这个很帅的POSE在众人看到剑身上所挂之物时,就被毫不留情地破坏了。
一个巨大的绣花口袋,鼓鼓囊囊地用描金丝绳绑在剑身上,连接剑与口袋的结是如此的惨不忍睹,以至于苏晚重怀疑自己只能用暴力把它解开。而说到口袋的绣工——算了,难道您还没发现善良的虫虫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吗——总而言之,如果将这口袋比作一个女人,那她毫无疑问是天仙下凡——只不过头先着地罢了。
综上所述,众人眼前这对剑与口袋的奇妙组合给人的整体印象就像潘安与如花站在一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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