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黑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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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幽黑的峨眉刺,暗夜毒蛇般从如花颈后缠过,抵上了她的咽喉,安静、稳定、危险!尖利毒牙散发出极细极细的渗骨寒意,仿佛一丝丝滴落的毒液,不动时已破人胆魂。
如花的牙骨不由自主地打起架来。她动都不敢动一下,颤声道:
“谁……谁……想怎……怎么样……”
“百草门,花金婵,元婴后期,法宝灭心花铃为上品灵器,有三明一暗四种绝技。”略略嘶哑却柔媚入骨的声音平静地讲述着。每说一个字,如花眼里的惧意就更增一分。终于,她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过头叫道:“你怎么——”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身后空空,哪有人影?
只是,那柄毒蛇般的峨眉刺却如附骨之蛆般,一分未移地抵在她咽喉最脆弱的骨节上。隐藏在暗影中的女子柔声道:“我好像没有允许你乱动。”
如花,或者说,花金婵的眼角,恐惧地盯着随时可以夺走自己性命的细长黑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是……”
但那峨眉刺却丝毫没有移走的意思。如拈花般握着这杀人利器的女子轻声道:
“我不许你再靠近他。明白么?”
花金婵下意识地点点头。她身后之人声音更低,如情人耳畔的私语:
“否则,这柄‘幽玄’,会永远停在你喉咙里。”
一秒死寂后,毒蛇终于悄无声息地缩回了幽暗**中。
“是……是……”花金婵仍无意识地喃喃着。但陡然之间,她那颤抖着的肥胖身躯如猎豹般弹了出去,不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右手一扬,三道尖利的红丝向身后激射而去,一分不偏,赫然对准了身后人毫无防备的咽喉、心脏、丹田!
“你——”极轻的语声霎时间结束了一切异变,细至几不可见的玄丝紧紧勒在了花金婵的颈上,鲜红的血珠一颗颗沁了出来:
“——这么不听话,可不是好习惯。”
花金婵终于看清了这个如暗夜般的女子。略略弯卷的黑发下,碧蓝双瞳深嵌于雪肤,似隐在无垠夜空中的星。一袭宽大黑袍仿佛轻柔鸟羽,拥着她显得无比相宜。但此刻,女子春葱般的指间却缠着五条玄丝,这夺人性命于顷刻的暗杀之器在她手上,竟如琴弦般溢出高雅华丽的味道。
“乒”一声清脆的响动,那柄桃红色的飞剑坠落在了地上。花金婵面对着这女子,再兴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连飞剑都已放弃,只是闭目待死。但忽然间,咽喉上一松,所有致命的绑缚竟然都消失了。她毕竟是多历风险之人,趁这机会急一召唤飞剑,蹿出窗外十余丈,确定再无危险后,方心有余悸地传音道:
“……你……到底是谁!”
闲闲收起玄丝的女子头也不抬地浅笑道:“奴家姓名,说与你你也不知。不过,修真之人,多是唤我——”
“——黑煞君。”
白狐满怀敌意地看着乌鸦以匪夷所思的手段迅速解决了问题,冷哼一声,竟没有说什么,趴回原地闭上了眼睛。乌鸦一展臂,最后一分玄丝也缩回了袖中。她风情万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微微向苏晚重屈膝行礼道:
“奴家请教公子姓名?”
“苏晚重。”被问到的人简单地回答着。
“那,苏公子,”乌鸦嫣然一笑,盈盈道:“让我做你的伙伴吧。”
苏晚重点头道:“好啊。”
“靠!”“砰——”两声巨响。坎无缺不明就里,尚不怎的,白狐与刚从外面潜回来的刘泰归却是同时做出了惊人的举动。白狐在激烈的反应后,无奈叹了口气,以一种“我早知道”的眼神看了苏晚重一眼,迈着四腿踱到门外去了。
刘泰归稳定地把被自己撞倒在地的庞大立柜扶起来,朝乌鸦点点头,道:“谢了。”
“举手之劳。”美目流盼中,乌鸦轻轻笑着传音道:
“女人,可都是很会吃醋的……”
苏晚重纳闷地看着刘泰归刚要伸向那本《琴帝》的手凝固在了空中,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仿佛忽然听到了什么诡异之极的话。正要问时,却见他直起身走了出去,淡淡扔下一句:
“我只说过,不是敌人而已。”
乌鸦微微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待刘泰归去远,她笑容忽敛,跨上一步将门掩上,转身直视着苏晚重道:“苏公子,请告诉我后来之事。”
“嗯?”苏晚重诡异地看完一幕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戏,又突然听到这样一句更摸不着头脑的话,愣了一下,忽反应过来,略一思索,便将落月之夜乌鸦被孔雀击晕后的情况大略叙说了一遍。讲述期间,至数个意想不到的变故,乌鸦皆只是平静地听着,并没有什么激动的神情。但刚讲到雪空体内燕七的神识意外离体,乌鸦情不自禁“啊”地惊呼出声,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了微微的颤抖:

“那……后来……”
“后来没有什么。”苏晚重微奇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悟的神色,语声却仍平静如初:“虽然燕七临时想要倒戈令我很奇怪,他的意外失败也的确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但最后凤仍是胜了鹤。不过,鹤虽败,却毫发无伤,是——”他顿了顿,方道:“——是泰归,也就是,曾经深受守云大恩的鹏的飞剑,通主人之灵,救走了他。至于现在他的情况,要去问泰归才是。”
乌鸦像听神话一样听完了这一切,愣了许久,终于开口道:
“如此说来,这所有意外的发展,竟然和——”
“和你本来的设计一样?”苏晚重眉毛一扬,双目炯炯注视着她。
一阵沉默后,乌鸦“哧——”轻笑一声,稽首道:“公子妙察,奴家自愧不及。”
苏晚重郁闷地想,她就不能通俗地说话么……但这想法却终于不好对并不能算熟的乌鸦说出来,只好略略尴尬地道:“只是觉得守云让你去杀了凤时你的反应实在是激烈得奇怪。其实,那种看上去完全没有危险的情况,你的脸色不用白得那么厉害吧……何况你也不是会因危险而害怕的人。再加上燕七两次借雪空之口说出的话反复无常,造成资源和时机的浪费,不像是出自一向以谨慎著称的守云的安排。我便瞎猜,大概是有另外的人策划了另外的一出戏,燕七在这件事上不知为什么很愿意听你的。但最终确定这背后策划之人其实就是你时,却是在我回忆起之前的一件事时……”
乌鸦妙目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他只好不情愿地接道:“你放任小狐杀了枭。大概那就是你计划的第一步吧,你知道枭那样完全属于守云的人直接让他从世界上消失掉是最简单的办法。就在你烦恼怎么让这一点实现时,小狐的出现给了你最好的机会。”
“想明白这一点后,其他的事就很容易了。出于我还不知道的原因,你的目的只是把守云的计划搅混,不让他做出不利于凤的事,但你也不想让守云死。所以燕七第一个命令是让凤不许为难鹤。第二个命令燕七没有说完,但我想,真实情况并不像守云以为的那样,是撤消前一个命令让凤置他于死地,而只是让凤在不伤他的前提下暂时制住他,好让凤就此离开。这一切假如都实现了,结果就是,守云的计划完全失败,但谁都没有受伤,当然,除了枭。”
“乌鸦,真正的你其实并不像传说的那样无情,对于伤害自己不讨厌且又不妨碍任务的人没有任何兴趣。我想,自始至终,你厌恶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夜隐君,枭。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产生了这种厌恶,但明显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你策划了这一切,背叛了本来效忠的守云。好了,我都说完了。其他的事,我不可能凭空想象出来,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乌鸦轻叹一声,道:“推断很完美,我忍不住想为你鼓掌。的确,燕虽不喜欢守云的计划,但因为对鹤本人的感情,终于答应帮他最后一次。但是,我却说动了燕,我告诉他,按我的想法行事,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因为,其实我很清楚,即使守云的计划最后成功了,他杀死了凤,他也终究是,难逃一死……”
“哦?”苏晚重忽然间获悉这个情况,不由一惊。但乌鸦却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她优雅地站起来,拢了拢弯卷的黑发,盈盈笑容浮上了嘴角。顿时,她又是那个风情万种、颠倒众生的黑煞君乌鸦了。只见她悠悠道:“当然,你是对的,我做这些,都只为一个原因,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原因。虽然我暂时不想告诉你这是什么,但不妨送你一句话——”
“女人,一旦认真起来,最简单的原因就足以让她做出最疯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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