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雨夜惊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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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文龙依靠在西院屋檐底下,听着倾盆的暴雨声,慢慢熟睡过去。
......
怎么起雾了?
黑色的雾,许是从西谷那里过来的......蒋文龙恍悟醒来。
他看到自己漂浮在空中,脚下是一座城市。
一座巨型现代化城市,正在黑雾里抽搐。
城市被漫天迷雾笼罩。石灰、黄土、煤屑、烟尘以及一座城市毁灭时所产生的死亡物质,混合成了灰色的雾。浓极了的黑雾弥漫着,飘浮着,一片片、一缕缕、一絮絮地升起,像缓缓地悬浮于空中的帷幔,无声地笼罩着这片废墟,笼罩着这座空寂无声的末日之城。
蒋文龙看着这一幅幅画面,似乎能听见大震时核爆炸似的巨响,以及大地颤动时发出的深沉的喘息。
城市在狂风中簌簌抖动,它已肢残体碎,奄奄一息。灰白色的雾霭中,仅仅留下了一片神秘的、恐怖的战场,一个巨人——一个世纪的赫拉克力士奋力搏斗后留下的战场。所有的声息都消失了。
大地震......蒋文龙仿佛还能听到几声孩子细弱的哭声,也像是从遥远的地心深处传来,那般深幽,那般细长,像幻觉中一根飘飘欲断的白色的线。
天空凝视着城市,城市不再合拢眼睛,不再发出音响,城市耷拉着它流血的头颅,昏迷不醒。淡淡的死光中,细微的尘末,一粒粒、一粒粒缓慢地飘移,使蒋文龙想起濒死者唇边那一丝悠悠的活气。
一切音响都被窒息了,一切生命都被这死一般的雾裹藏了。二十层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摩天大楼整个儿向西剪切滑动,建筑像被地壳吞没了一层,凭空矮了一截;被扭曲的高速火车站铁轨呈蛇行弯曲,俯瞰,其轮廓像一只扁平的铁葫芦;硕大的医院大楼成了一座坟丘似的三角形斜塔,顶部仅剩两间病房大小的建筑,颤巍巍地斜搭在一堵随时可能塌落的残壁上。
大片居民小区阳台全部震塌,五层阳台垂直地砸在四层楼的阳台上,欲落未落;三楼的一扇墙面整个儿被推倒,二楼侧面暴露出黑色开放小空间,一切家庭所用的设备都还在,完整的电脑,家庭影院,桌子、床铺,甚至一盏小小的手机,餐厅仅剩下一个空空的框架,在没有塌尽的墙壁上,华丽的壁灯还依稀可见......
震撼!
城市水泥马路被拦腰震断,一截向左,一截向右,错位达十几米之多;路两侧的树木,在大地震动的那一瞬间,似乎曾想躲而避之,有的树已“逃”离树行,却又被死死地扯住,错位的树与树行相距数米。证券交易所大楼一侧门整个儿向南滑去,斜倚在另一个大厦上,而贸易中心的高大底商在地震的那一刻,也仿佛被一双巨手扭断,成左旋而倾斜;……更为惊心的是,无数小区和商场都像被一双巨手抹去了似的不见了。
蒋文龙边飘边看,触目惊心。
仿佛有一个黑色的妖魔在这城市里肆虐,是它踏平了街巷,折断了桥梁,掐灭了烟囱,将列车横推出轨。一场大自然的恶作剧使得城市面目全非,七零八落的混凝土梁柱,冰冷的机器残骸,斜矗着的电线杆,半截的水塔,东倒西歪,横躺竖倚,像万人坑里根根支棱的白骨。欲落而未落的楼板,悬挂在空中的一两根弯曲的钢筋,白色其外而被震裂的公路内里泛黄色的土墙断壁,仿佛是在把一具具皮开肉绽的形容可怖的死亡的躯体推出迷雾,推向清晰。
浓浓的黑雾中,听不见呻吟,听不见呼喊,只有机械的脚步声,沉重的喘息声,来不及思索的匆匆对话,和路边越堆越高、越堆越高的尸体山!头颅被挤碎的,双脚被砸烂的,身体被压扁的……黑雾里的景象是连贯性的,惨不忍睹。

我不是在铃兰山庄了?
未来真会有这样的大地震么?
......
蒋文龙惊醒过来,身上汗津津。
还是在秦朝。
又做那个怪梦了!
透过雨幕,他猛地看到山庄上空的黑雾。
一模一样的黑雾!?
大雨中,山鹰还在黑雾里盘旋着......
与此同时,山洞中的绮梦老是觉得心神不宁,而且眼皮直跳,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
按理说,身为习武之人,心中是不该有杂念侵扰的。可是绮梦就是控制不住自已,老觉得今天晚上会有事发生,最后她索性从地上坐了起来,穿上防雨披风悄然走出山洞。
雨中,慢慢地,她心静了不少,可就在这时,她耳根子一动,好像听到东院里传出了某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人发出的惨叫,又是像是风划破了窗纸的声音,又有点像猫头鹰在哭,虽然很轻,但是却听得人心里一惊。
绮梦竖着耳朵又听了一阵,可是这回再听不到什么声音了,院子里一片雨声。
不行,得去东院里看看。绮梦心中突然灵光一闪,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今晚一直烦躁不安的原因所在,幸好,东院离得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她走进东院,就闻到院子里多出一股陌生的味道,那味道温热温热的,说不清楚像什么。她抬头看了看,发现东院厅堂好像有一线火光一闪而过,于是轻轻抬脚,进了厅堂。
“是谁在那里?”在厅堂正中的桌案处,绮梦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侧影站在那里,低着头很入神地端详着地面。
绮梦觉得有些奇怪:“是谁?”她又问了一句。
这时,那个模糊的身影转过了身,竟然是个秦国宫女打扮的蒙面女郎,她身材曼妙地站在原地,身子好像很软,转动的时候就好像有根丝带在后面支着她的骨头似的。她转过脸来,双目精光四射看着绮梦,既不说话,也不笑,浑身一动也不动。
绮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已经好半天了,眼前这位宫女还是亭亭玉立地站着,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就好像一根木头一样,浑身上下,从毛发到皮肤,好像都已经冻住了。
“你是谁?”绮梦疑惑地向前走了两步,试探着问了句,“怎么进的东院?”
这时,那个宫女终于有了的反应,她慢慢地举起一只玉手,朝自已头顶的方向指了指,什么也没有说。
绮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了好半天,才发现原来屋顶上的一块顶板被人掀开了一个小洞。
难道宫女是想说她是从这里下来的?可是她再苗条的身段,也根本不可能从那么小的空隙里挤下来啊。绮梦想不明白宫女让她看屋顶上那个小洞是什么意思,刚想再问,突然发现那宫女对着她一撇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怪异的笑容。接着有一个黝黑黝黑的影子,从宫女的那张笑脸后面探了探头,又倏地缩了回去。
“啊,你是……”绮梦看到了那个影子,惊愕地刚说出三个字,就看见那宫女身上的衣服突然松动,就像水波在晃一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那衣服里面钻出来……
十分钟后,宫女手里的的火把突然熄灭,她独自一人走出厅堂,关好门,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晃了晃身子,一个跟头翻上了墙。
她脚刚落地,突然发觉一个人正冷漠地看着她。
一个老人,一把青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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