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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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忙把他抛到脑後,开始再次检查伤员。
接下来她忙了两个小时清洗伤口,缝合创伤,给伤员开镇静草药,给他们喝能使他们舒服的饮料。剃头匠马修和她一起工作,给伤员接骨、为脱臼的关节复位。马修现在五十好几了,但他儿子路克在帮他,动作跟他一样熟练。
下午转凉了,他们到晚上才处理完毕,就坐在回廊墙上休息。宙安修女给他们拿了几大杯冷苹果酒。卡丽斯忙碌时可以不理会头疼,但现在疼痛出来烦她了。她决定早点上床休息。
他们喝苹果酒时小杰西来了。“卡丽斯嬷嬷,主教大人请你方便的时候到院长豪宅见他。”
她烦躁地哼了一声。显然赛姆告了状。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事。“告诉他我立刻就去,”她说。她又低声加了一句:“把事情弄清楚也好。”喝完苹果酒她就走了。
她疲倦地穿过绿地。摊亭主人正在收摊,盖上货物、锁上箱子。她穿过墓地,走进豪宅。
亨利主教坐在桌子首位,坎能•克劳德和主教助手劳伊德跟他在一起。歌德文那只名叫大主教的猫坐在亨利腿上,看上去洋洋得意。主教请她坐下。
她坐在克劳德身边。他很和善地说:“你看上去累了,卡丽斯嬷嬷。”
“我一下午都在给那些打群架的傻小子包紮伤口,而且我自己脑袋上也挨了一下。”
“我们听说了那次群架。”
亨利补充道:“还有在新医院里的争论。”
“我想那就是让我来的原因。”
“是的。”
“建新医院的主意完全是要把得了能传染别人的病的病人分开——”
“我知道争论的原因,”亨利打断了她。他对大家说:“卡丽斯命令把打架时受伤的人送到老医院去。赛姆取消了她的命令。他们当众大吵了一架。”
赛姆说:“主教大人,我为此道歉。”
亨利没理他。“在继续讨论之前,我想先把有些事扯清楚。”他先看看赛姆,再看看卡丽斯,然後又看赛姆。“我是你们的主教,你们的上司,也是王桥修道院的主管修士。我有权命令你们大家,你们有责任服从我。你接受这一点吗,赛姆修士?”
赛姆鞠躬道:“我接受。”
亨利转向卡丽斯。“你呢,卡丽斯嬷嬷?”
这事毫无争议,亨利完全有权。“我接受,”她回答。她很自信,相信亨利不会蠢到想让打架受伤的小流氓染上瘟疫的程度。
亨利说:“让我归纳一下争论的由来。新医院是用修女的钱,按卡丽斯嬷嬷要求的规格建造的。她想用它为瘟疫患者和其他——按照她的说法——得了会传给健康人的病的病人提供治病场所。她相信让两种不同病症的患者分开是至关重要的。她认为任何情况下都有权坚持贯彻她的计画。我这样说公平吗,嬷嬷?”
“是的。”
“当卡丽斯构思计画时赛姆修士不在,因此无法徵求他的意见。但他在大学里花了三年时间学习医学,并因此获得了医师学位。他指出卡丽斯没有受过训练,而且除了她从实际操作中得到的知识以外不了解疾病。他是一个有资格的医师,而且是修道院里唯一的医师,的确,也是整个王桥唯一的医师。”
“完全正确,”赛姆说。
“你怎麽能说我没有经过训练?”卡丽斯爆发了。“我这些年来一直照顾病人——”
“请安静,”亨利说,几乎没有提高声音;但他平静的嗓音里有什麽东西让卡丽斯静了下来。“我正要说到你的工作经历。你在这里的工作是无法用价值衡量的。你与现在还存在的瘟疫进行斗争的贡献远近闻名。你的经验和实践知识是无价之宝。”

“谢谢你,主教。”
“另一方面,赛姆是个牧师,一个大学毕业生……也是个男人。他所具有的知识对管理一座修道院医院极为关键。我们不想失去他。”
卡丽斯说:“大学里的一些大师同意我的意见——问奥斯丁修士好了。”
弗勒蒙说:“奥斯丁修士被派到圣约翰森林分院去了。”
“现在我知道为什麽了,”卡丽斯说。
主教说:“是我做决定,不是奥斯丁,也不是大学里的大师们。”
卡丽斯意识到她当前的状态很不适於进行这场论战。她疲劳已极,头疼,几乎无法正常地思考。她正处於一场权力斗争之中,但她却没有自己的战略。在她完全清醒时不会主教一喊就来。她会先上床让头痛好点,早上醒来清醒些再说;她在做好作战方案前不会去见亨利。
现在再这样做是不是太晚了?
她说:“主教,我觉得我今晚不适於进行这种讨论。或许我们应该把它推迟到明天我觉得好点时再做。”
“没必要,”亨利说。“我听了赛姆的抱怨,我知道你的观点。还有,我明天一大早就走。”
卡丽斯意识到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无论她再说什麽都不会变了。但他决定了什麽?他会走那条道?她实在不知道。而且她太累了,除了坐听她的命运以外什麽也干不了。
“人类是脆弱的,”亨利说。“就像圣保罗说的那样,我们看东西时好像透过一层玻璃,所以无法看清。我们会犯错误,我们会迷失方向,我们的逻辑可能很混乱。我们需要帮助。因此天帝给了我们他的教堂、教皇、还有整个的牧师系统,让所有这些指导我们,因为我们自己的机智会出问题,不够完备。如果我们完全按自己的方式思考就会失败。我们要徵求权威的意见。”
卡丽斯的结论是,他好像要支援赛姆了。他怎麽会这麽愚蠢?
但他真的这麽愚蠢。“赛姆修士在大学的大师们指导下学习了古代的医学典籍。他学习的课程是经过教会批准的。我们必须接受教会的权威,因此就应该接受他的权威。他的判断不会不如一个未经训练的人物,不管她多麽勇敢,多麽值得赞赏。他的决定肯定是对的。”
卡丽斯感到太疲倦、太难受了,她几乎对会见就这样结束感到高兴。赛姆赢了;她输了;她现在只想去睡觉。她站了起来。
亨利说:“我很遗憾,让你失望了,卡丽斯嬷嬷……”
她走开了,他的声音中断了。
她听到弗勒蒙说:“她好粗鲁啊。”
亨利轻轻说:“随她去吧。”
她走到门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只是当她慢慢走过墓地时才清晰地弄明白了这件事的全部意义。赛姆现在负责医院了。她将必须服从他的命令。不同种类的病人再也不会分开了。再也不会使用面罩、用醋洗手了。已经很虚弱的人会因为放血而更加虚弱;饥饿的人会因为使用泻药而更加消瘦;伤口上会覆盖着动物粪便制作的膏药让它化脓;没有谁会在乎清洁或者新鲜空气。
她没跟任何人说话就走过苦修回廊,然後走上楼梯,穿过宿舍进了自己的房间。她趴在床上,脑袋怦怦跳。
她失去了默森,她失去了自己的医院,她失去了一切。
她知道头部创伤可能致命。或许她一觉睡过去就再也不会醒来。
或许那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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