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仆人进来对卡丽斯说话。“有人想见你，夫人，”他说。“他只是个男孩，但似乎很不安。”
亨利说：“让他进来吧。”
一个大约十三岁的男孩进来了。他身上很脏，但衣服并不便宜，卡丽斯猜他家里挺富裕，但最近遇到了紧急状况。“你能到我家去一趟吗，卡丽斯嬷嬷？”
“我不再是修女了，孩子，但出了什麽事？”
那孩子说话很快。“我的父母都病了，还有我哥哥。妈妈听人说你在主教豪宅，就让我来请你，她知道你帮助穷人，但她能付钱，你能来吗？”
这样的请求是常有的，卡丽斯走到哪都随身带着一个皮箱，里面是医疗用品。“当然我会来，孩子，”她说。“你叫什麽名字？”
“香料商盖尔斯。嬷嬷，我准备好了带你去。”
“好的。”卡丽斯转身对主教说：“请你们吃午饭去吧，我会尽快来参加的。”她拿起皮箱跟着男孩出去了。
舍仍因山上的郡警城堡而得以存在，正如王桥的存在依赖於修道院。市场广场附近是市民领袖的大房子，包括羊毛商、郡警的下属和验屍官一类皇家官员。稍微离远点是还算富裕的商人和工匠的房子，像金匠、裁缝和药剂师。正像名字指出的那样，盖尔斯的父亲是个香料商人。盖尔斯带着卡丽斯走到这里的一条街上。像这个阶层的大部分房子一样，他门家的房子一楼是石头建的，用作仓库和店面，比较脆弱些的木头建的生活区在楼上。今天铺子关门上着锁。盖尔斯带着卡丽斯从外面的楼梯走了上去。
她一进去就闻到了熟悉的病房里的气味。然後她犹豫了。这种气味有些特殊的地方，它牵动了她的记忆，不由得让她感到非常恐惧。
她没有仔细思考，只是穿过客厅走进卧室，在那里她发现了可怕的答案。
房间里三个人躺在草垫子上：一个年龄跟她差不多的女人、一个稍微年长些的男人，还有一个少年。那个男人病得最重。他躺着呻吟，高烧流汗。打开的衬衣领口暴露出胸前和脖子上紫黑色的疹子。他的嘴唇和鼻孔上有血。
他得了瘟疫。
“它又回来了，”卡丽斯说。“天帝拯救我吧。”
一瞬间恐惧麻痹了她。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死盯着眼前的情景，感到全身无力。理论上说她一直知道瘟疫有回来的可能——那是她写书的一半原因——尽管如此，再次看到疹子、高烧和鼻血还是让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到巨大的震撼。
那个女人用一只胳膊肘支起了身子。她的病还不很重：她有疹子，发烧，但好像还没出血。“看在天帝的份上，给我点东西喝，”她说。
盖尔斯拿起一罐葡萄酒，卡丽斯的头脑终於开始工作了，身体也能动了。“不要给她葡萄酒，这会让她更渴，”她说。“我在另一间房间里看到有一桶啤酒——给她倒一杯吧。”
那个女人全神贯注地看着卡丽斯。“你是女院长，是不是？”她问。卡丽斯没有纠正她。“人们说你是圣人。你能治好我全家吗？”
“我会试试看，但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注意观察生病和健康的人的女人。”卡丽斯从包里拿出一条亚麻布缠上嘴和鼻子。尽管十年没见到一例瘟疫病人，但她养成习惯了，每当处理得了可能会传染的病症的病人时都采取这种防范措施。她在一块乾净布上蘸了玫瑰水，清洗那个女人的脸庞。像通常一样，病人冷静下来了。
盖尔斯拿着一杯啤酒回来，那个女人喝了。卡丽斯对他说：“他们想喝多少就给他们多少，但给啤酒或者掺了水的葡萄酒。”
她转向父亲，他活不了多久了。他无法正常说话，眼睛也无法聚焦到卡丽斯身上。她清洗着他的脸，从鼻子和嘴旁洗去已经干了的血迹。最後她看了盖尔斯的哥哥。他染病没多久，还只是打喷嚏，但凭他的处事经验已经能意识到他的病有多重，所以看上去很害怕。
她全都看完之後对盖尔斯说：“尽量让他们舒服，给他们饮料喝。除此之外你没什麽可干的了。你有亲戚吗？叔叔或者表哥之类？”
“他们都在萎而湿。”
她在心里记着要提醒亨利主教，他可能需要安置一个孤儿。
“妈妈说要付钱给你，”男孩说。
“我没帮你多少忙，”卡丽斯说。“你付我六个宾士就行。”
在他母亲床边有一个皮钱包。他从里面拿出六个银宾士。
那个女人又挺起了身子。她现在说话冷静些了，她问：“我们得的是什麽病？”
“很遗憾，”卡丽斯说。“是瘟疫。”
那个女人认命地点头。“我怕的就是这个。”
“你看不出跟上次一样的症状吗？”
“我们过去住在萎而湿的一个小镇上，逃过去了。我们都会死吗？”
卡丽斯认为不应该在这种重要问题上欺骗病人。“有人恢复，”她说。“但不多。”
“那就只有请天帝怜悯我们了，”那个女人说。
卡丽斯说：“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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