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危崖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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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波怒涛江东去,半入浮沉半入海”
这是一句关于苍澜国第一大江云澜江的生动描绘。这条大江发源于苍澜国最西端的黑天山脉,浩浩荡荡奔流东去,直至汇入最东端的茫海,全长十万八千里,气势雄伟之极。最为奇特的是,在云澜江的中段,还有一个浩淼无边的大湖,名为浮沉湖,全流域有五百万平方里,如同一个巨大的水泡嵌入了奔流不息的云澜江,使原本秀美的云澜江呈现出臃肿的葫芦状。浮沉湖以上是云澜江骄蛮凶狠的一面,而浮沉湖以她宽广的胸怀拦腰截断了原本桀骜不驯的云澜江,将奔涌的江水转化为平稳无波的细流,缓缓地滋润着下游广袤的平原。故苍澜国亘古相传的民歌中如此热情的歌颂着这上天恩赐的浮沉湖
“浮沉湖啊~我们的母亲,
浮沉湖啊~我们的母亲,
宽广的胸怀容纳了滔滔的云澜,
温柔的微笑抚平了漫天的波涛,
晚风的稻谷,肥肥的鱼虾,所有的都是您的恩赐。
在您的羽翼下,您卑微的孩子幸福地生活,
在您的关爱下,日子一天一天美满。
啊~~~我们的母亲,
我们永远眷恋着您。。。。。”
浮沉湖的西首,有一座村庄宁静地伫立在浮沉湖畔,村名柳烟村,取自晚风拂柳,流霞生烟之意。清晨的柳烟村更为秀丽,茫茫的白雾笼罩了整个村落,为宁静的村庄披上了轻薄的纱衣。勤劳的村民已经早早地外出耕作,村内腾腾的炊烟透顶而出,枭枭升空,融合着鸡鸣犬吠,使整个村落显得生气盎然。
村口,一座低矮的平房前,陈氏云娘正用她粗糙的双手轻轻地为眼前的孩子整理着衣裳,嘴里还谆谆告诫:
“羽儿,要千万小心知道吗?记得猎着了云趾兔就回来,千万别耽搁。猎不着就算了,总之天黑之前一定要下山,万不能在山上过夜,山里危险。。。”
“娘,我知道了,您这话昨天晚上就说过了。”眼前的孩儿似乎已经厌烦了母亲的唠叨,又似乎对即将开始的狩猎之旅满怀信心,毫不在意地打断了母亲的言语。
云娘轻轻地拍了下孩子的脑袋,又似乎担心打得太重了,马上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脑门:
“看你这孩子,你才跟你爹去打过一次云趾兔,娘怎么能不担心。要不是你爹要赶着夏汛之前去捕鱼,娘怎么也不肯让你独自一人上那怒浪峡。”说完,又狠狠地咒骂了一句那个不心疼孩子的爹
“那个杀千刀的,都不知道担心你,你今年才13岁啊、”
羽儿似乎已经习惯了母亲的刀子嘴豆腐心,伸手紧握住母亲粗糙的大手,安慰道:
“娘,您放心,羽儿一定给您抓只活蹦乱跳的云趾兔来。这样咱家下半年就不用愁州府的岁税了。”
听闻儿子这句贴心话,云娘湿润的泪水忍不住奔涌而出,更使劲的抓住了羽儿尚显稚嫩的小手。
“娘,孩儿走了。”
说完,羽儿整理了一下背上斜跨的穿云弓和腰间慢慢一壶的破云箭,自信满满地转身离去。尚显柔弱,正待茁壮成长的身躯在清晨的一缕阳光中,显得朝气蓬勃。
云娘望着儿子逐渐消失的身影,泪水更加肆意。
13年了,羽儿今年已经13岁了,日子过得真快,那一天也快要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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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浪峡,这是云澜江奔流自浮沉湖的最后一道关隘,也是最为危险的一段。整个怒浪峡延绵百余里,十九曲二十八弯,危崖林立,波涛如怒。这是最勇敢的猎户也不敢轻易上来的险地,当地的山民形象地称之为“吓煞鬼”。虽然怒浪峡的凶险鬼神皆惊,但正所谓天材地宝不生凡地,这怒浪峡上也生长着一种珍稀的兽类——云趾兔。这云趾兔全身皆宝,光洁如雪的毛皮是苍澜国的贵妇们最喜爱的皮料,鲜嫩可口的血肉是京都里的大酒楼最欢迎的食料,还有云趾兔的眼珠,那猩红如血的眼珠不仅是绝佳的装饰品,更是一种名贵的药材。故将之称为“仙兔”都不为过。苍澜国奢靡的上流社会更有一种圈养云趾兔的风气,哪一个豪门内有一只如仙兔下凡的云趾兔,当真是一种高贵的象征。
最为神奇的是云趾兔傲慢天生,难以在那喧杂的俗世中交配繁殖,若强行交配,高贵的云趾兔就会毫不犹豫地绝食而死。这就使得云趾兔的价值节节高攀,据说,在京都的市场上一只云趾兔绝对是有价无市。而对于怒浪峡周边的村民来说,猎得一只云趾兔更是他们一年生活的保障。面对官府沉重的税收,一只云趾兔的价格能让他们安安稳稳地度过一整年。
为此,村民们往往不顾怒浪峡的险峻和艰险,冒死前往狩猎。当然,上苍眷顾的幸运儿总是少之又少的,怒浪峡下累累的白骨即为明证。羽儿的父亲陈山岳也曾是幸运儿中的一员,他曾经在过去的十年中十闯怒浪峡,猎得两只云趾兔,一只还是活蹦乱跳的,这可在整个浮沉湖流域引起了轰动。陈山岳更是被誉为柳烟村最好的猎手。陈家的生活也因此大为改善。
羽儿自知道父亲的英雄事迹后,心里就暗暗立誓,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猎手。今日是他是第一次单独一人进山,狩猎云趾兔,虽然没有了父亲的保驾护航,但他相信,他一定可以像父亲那样成功地猎得一只云趾兔。
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提着一只云趾兔回来时万人空巷的场面,胸中更是豪情万丈,羽儿进山的步伐更为轻快和坚定。
二十几里的山路一晃而过,他已经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黑石峡。黑石峡其实是怒浪峡里众多峡谷的一个,满山都是黑黝黝的山石,而且经常发生滑坡,时不时就有一块巨石轰隆隆滚落崖底,砸碎奔腾的浪花,激起一阵雷鸣。这黑石峡的名字其实是羽儿的父亲悄悄地为其起的,因为这里临江的危崖上生长着一种毫不起眼的黑石草,那是云趾兔最为喜爱的一种食物。

羽儿小心翼翼地登上了黑石峡,心里默想着父亲昨天夜里的教诲:
“孩子,这云趾兔有两大特点,一是趾间可汇聚云气,助其凌空飞翔,故云趾兔最喜沿着危崖低空滑翔,使捕猎的难度大大增强,稍不小心即可能跌落悬崖;二是云趾兔不食凡俗尘物,像生肉鲜鱼这种血腥之物,更是看都不看上一眼。故欲猎云趾兔,只有以山野灵草诱之,以悬崖危谷待之。而你首先要去我上次带你去的黑石峡,那里张着一种名为黑石草的灵草,为父观察到,那是云趾兔最为喜爱的食物之一。黑石草长于临江的危崖之上,你寻觅到后,需在其附近寻一云趾兔不易察觉的地方静待。待云趾兔飞翔觅食时,以家传的破云箭系以长绳射之,再横空拉回,方可成事。记住:待之以静,气不漏息;射之以刚,奔雷如电。这云趾兔不是世间凡物,吾等若不是为了苟延于世,万不可轻易捕杀,会遭天谴的。”
“待之以静,气不漏息;射之以刚,奔雷如电。。。”羽儿一边不断默念着这十六字口诀,一边牢牢地将绳索一端绑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一端紧紧地系在自己腰间,缓缓地降了临江的悬崖。
崖下云澜江如同巨龙般怒吼,雷鸣般的声响仿佛在嘲笑这黄毛小儿的不自量力。羽儿虽然不惧这高崖,但仍隐隐感觉云澜江的水气席卷着自己的身躯,心里不禁一阵发凉,紧抓着绳索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他努力强迫自己不看身下的百丈高崖,身子斜侧,眯着双眼努力寻找着缝隙间的黑石草。
这片没有,再重新翻上崖底,再寻一地重新降下;那一片没有,依此再来一次。次复一次,待晌午时分,羽儿终于在一块突出的岩石缝隙间找到了寻觅已久的黑石草。更为幸运的是,在距黑石草五丈远的地方,他还找到了一块小凹地。他小小的身躯隐在其间,突出的岩壁,正好遮掩了他的身影。
羽儿欣喜万分,这才感觉到日头过了大半,肚腹也空空如也。他先翻上崖底,牢牢记住了那关系他生命安全的绳索,好好磨砺了他的破云箭,并为其牢牢绑上绳子,才稳稳地降到那块小凹地,拿出母亲亲手准备的干粮,一口一口地啃着。
待腹有半饱,他就停止进食,紧紧地贴住岩石,稍稍露出一双伶俐有神的眼睛,全神贯注地观察四周,等着猎物的出现。
过了许久,他的眼睛已经干涩十分,精神也不似早些时分那般充足,整个人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个细微的破空的声音。
羽儿全身一震,连忙摒住了呼吸。透过岩壁的阴影,他看到了一个黑点快速的由远而近,破空而至。待其更近一些,身上的黑色慢慢消退,露出了一片雪白,还时不时有一阵红光闪过。
那正是云趾兔,那道红光不就是他那珍贵异常的眼珠吗!
羽儿顿时来了精神,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缓缓地抽出了破云箭,架在了穿云弓上。一切蓄势待发。
黑点慢慢地,但又似乎迅捷异常地逼近,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距离那株黑石草只有二十余丈的距离。看来,它也发现了它的食物。
近了,更近了,羽儿已经看清了他的猎物,果然和小时候看过的云趾兔一个模样,身白如雪,眼亮似血。羽儿甚至看清了它趾间升腾的云气。果然是仙家之物,高贵不凡。羽儿的心情有些激荡,但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破云箭早已架上了弓弦,周身的力气慢慢汇聚。
这只云趾兔好像已经被美食所诱惑,丝毫没有注意周边的危险,它似乎也想在这百丈危崖上哪里来的危险呢?它迫不及待的扑向了在它眼中散发着清香的黑石草。
好!就是这一刻!
在云趾兔张开了它的小口,露出了白亮的兔牙时,羽儿的破云箭也伴随着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破空而至,牢牢地扎进了云趾兔的腹间的皮毛。
“呀~~!”云趾兔一声悲鸣,但它也明白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强忍着痛楚,趾间的云气不断翻涌,一顿,一转,欲转身而飞去。
不好!没想到中箭的云趾兔有这么大的力气,羽儿一个不防,整个身子被云趾兔巨大的力量拉了过去。
他马上聚拢了力气,奋力一拉,把云趾兔的前倾的身子拉了回来。云趾兔一声更为凄厉的悲鸣,伤口处的鲜血飞溅而出。这巨大的力量把系在他身上的绳子拉的直直的,连带崖顶的岩石都一阵晃动,细小的碎石沙粒纷纷扬扬地撒下。
云趾兔也发现了它的对手,那是一个尚显瘦弱的小男孩,它没想到它今天会栽在这个小家伙手里。它更不甘于就此束手就擒,那是对高贵的云趾兔的一种侮辱。
它双眼红芒一闪,随即如火焰般熄灭,但身躯迸发了更大的力量,奋不顾身地往前拉去。系在羽儿身躯上的绳索绷得更加紧了,狠狠地勒住他的腹部,让其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但羽儿并没有放手,小小的心灵中只有一个愿望,他一定要抓到一只云趾兔,让父母亲高兴,为家庭减轻负担。因此,他反而前伸出身子,**手臂,用力地往回拉。
来吧,我们比比力气,我不相信我还比不过一只兔子。
这一人一兔正陷于僵持,却听到“啪”的一声,系在羽儿和岩石之间的绳索不堪巨力,很果断地选择了放弃。
羽儿感觉一下子所有的力气都空了,他和云趾兔双双往崖底跌落。耳畔的风呼啸,云澜江的水气猛得溅湿了全身。几个呼吸的时间,羽儿就淹没在怒浪峡如万魔嚎叫的江水中。
抓一只受伤的云趾兔都这么难,父亲到底是怎么抓住那只活蹦乱跳的云趾兔呢。。。。。。
这是可怜的羽儿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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