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孤舟（三）
环渊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遇上了什么海里的怪物，张口大叫，一口海水灌进嘴里，又咸又苦，呛得他几乎背过气去他手脚齐用，奋力挣扎。
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别动，我不会害你。”
环渊这才知道遇上的还是人。他抬起头，看到这人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余部分全都包在深黑色布料里面。
那声音接着道：
“我问你什么，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
声音有些气闷，不像是喉咙发出来的。环渊点了点头。
那声音道：
“我看你撕掉玉蟾岛的蟾蜍图案，难道你不是玉蟾岛的人？”
环渊点点头。
那声音接着道：
“你到海里来干什么？”
环渊不知道这个是该摇头还是该点头，一时没有反应。
那人骂道：
“你是哑巴吗？不会说话？”
环渊自己曾经练过腹语术，只是已经忘记了。听了这人的话，心想，在水里怎么张开口说话？再说，你自己刚才说叫我点头或是摇头，现在却又问了一个这种问题。
环渊正在这么想着，那人似乎明白过来，道：
“你尽管说话，不会喝水的。”
环渊感到自己嘴巴边上海水一空，道：“我是被一元子逼下海的。”
话刚说完，海水一下子回到嘴边，环渊嘴巴还没有来得及完全闭上，又喝了一口海水。环渊心里恼怒，觉得此人混蛋，不在一元子之下。
那人问道：
“你跟玉蟾岛有过节？”
环渊想，自己最多跟一元子有过节，不过窥斑见豹，根据一元子来推测，玉蟾岛估计没什么好鸟，有过节估计是迟早的事情，想着点了点头。
却听那人冷笑两声，道：
“很好，很好。”
环渊心想，此人一定是玉蟾岛的对头，听说自己也跟玉蟾岛有过节，肯定是觉得找到盟友了。
那声音停顿了一会，道：
“你上船不准说你在这里见过我，我就可以救你。否则……”
说着，抱着环渊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环渊觉得骨头都被他夹得咯嘣嘣响。环渊本来就对玉蟾岛的说法将信将疑，又被一元子这么一逼，对玉蟾岛早就没有什么好感，现在听这人的话，似乎是玉蟾岛的对头。他倒不指望这个人会救自己，不过两方争斗，他逃脱的机会就更大一些。因此他立即点点头，表示一定会保守秘密。
那人重重地“嗯”了一声，道：
“这两天我会到船上找你。”
说着把环渊向前一推，环渊向前冲出两三丈远。他回头看，那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环渊游到船的另一侧，敲打船壁，高喊：
“救命啊！”
他现在想到有人在暗处对付玉蟾岛，很想看看热闹，因此觉得，呼救并不代表服软。
一元子三人自从环渊落水就一直凭着船舷察看，一元子功力最高，目力能够看到水下三丈。他见环渊向船底潜下去，已经料到环渊的打算。现在环渊高喊“救命”，在一元子看来，是讨饶。他心想，到底是小孩子，能有多大气性，要是昨天晚上就把他扔到海里，早服帖了。
另外两个年轻道士已经动手，把环渊从海里捞了上来。环渊心里有事，怕被一元子看出来，上船后咬紧牙关，作金刚怒目状,抿着嘴巴。一元子说些风凉话，环渊也忍着不出声，默默回到自己的船舱，立即把门窗关上。
他心想，船底那人说，这两天要到船上找自己，不知道是要干什么。环渊才不相信那人真会救自己。不过他的确对那人很好奇，所以倒盼着那人尽快来找他。
他寻思，船上这么多船舱，那人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哪一间呢？难道他已经探明了吗？环渊不肯定，觉得为了保险，最好还是想个办法，告诉那人自己船舱的位置为好。
他想起那人在船底，看到他撕了衣服上的蟾蜍图案，就知道他不是玉蟾岛的人，灵机一动。他把身上湿漉漉的道袍脱下来，用一支短棒支着，搭在窗口，做出晾衣服的样子。他想，只要那人上船来，看到这件破道袍，自然明白这就是自己的船舱。
环渊把这些安排妥帖，就老老实实待在船舱里，不是吃饭就是睡觉，静静等待那人来找。一元子还以为是惩戒见效，见环渊自从海里捞上来以后，乖多了，也乐得清静。因此这两天倒相安无事。
到第二天晚上，环渊依旧待在船舱里，躺在床上。想起第一天晚上月华仙子说，再过三天，船就到玉蟾岛了，这么算来，明天就要到了，怎么还不见那人来找？要是到了玉蟾岛，想做什么恐怕就困难多了。
他心里暗暗着急，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三更时分还睡不着。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
“你这小子倒挺聪明，知道想办法告诉我你的位置。”
环渊一听声音，知道是船底那人来了，想要翻身坐起，却被一股力量按住，那人道：
“你躺在那里别动，听我说话就是了。”
环渊点点头。
那人道：
“今晚是月圆之夜，玉蟾岛那帮人正在拜月。我长话短说，你要牢牢记住。”
环渊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又点点头。那人道：
“明天船就要到玉蟾岛了。到玉蟾岛之前，要经过一个大漩涡，不论什么船，都会被打翻。玉蟾岛有一种渡水工具，叫蟾瓮，必须借助蟾瓮才能通过这个漩涡，到达玉蟾岛。蟾瓮很小，仅够一个人容身，在使用时，用玄铁链连在一起，由最前面的一人领航。现在船上算你在内，共有七人，明天领航的必定是月华仙子。你的蟾瓮应该在队伍中间。”
说到这里，那人停顿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道：
“小娃娃，我今晚找你的目的，就是想借你的蟾瓮用一用。”
环渊一怔，没听明白，他侧过头想看那人，却看不到。
那人道：
“你不明白是不是？好，我直说了吧。我去玉蟾岛有要事要办，只是没有蟾瓮，过不了漩涡。明天我要跟你共用一个蟾瓮。你是小孩，我又精通缩骨功，保你不会觉得挤。”
说完，又干笑两声，道：
“只是，从船上往蟾瓮转移的时候，我怎么样才能不被他们察觉地进入蟾瓮呢？这个就要小娃娃你配合了。”
环渊听明白了，心头的火“噌”就窜了上来。这人找自己，原来是需要自己帮助他通关，混入玉蟾岛，却说什么“救”自己。这还不算，这人说话，别说不像有求于人的样子，连协商的样子都没有，好像自己必须配合他一样。
环渊张口就要斥责，那人手指在他喉咙上一点，环渊嘴巴张合着却发不出声音。那人道：
“小娃娃不要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说过救你，就不会食言。只要你帮我进入玉蟾岛，我绝不会亏待你。等我办完事情，一定把你救出玉蟾岛。”
环渊心想，谁要你救？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现在还需要我配合？只是发不出声音，只好翻白眼。
那人道：
“嘿嘿，小娃娃，你要知道，能替我效劳，是你的福分。多少人盼都盼不到。”
环渊心里甚是不屑，不过对此人的身份颇为好奇，尽力侧着头，用眼光去瞟这个人。
那人道：
“你有话说？只要保证不大声叫喊，我就叫你说话。”
环渊点点头，感到喉咙上猛地一轻，不由自主就“哦”了一声。那人问道：
“你想说什么？”
环渊道：
“我想坐起身来，看看你是谁！”
那人似乎一愣，顿了一下，才笑道：
“你这小子倒有意思。不过我不便现身。明天在蟾瓮里，你自然会看清我是谁。”环渊道：
“那可不一定。要是我帮你进了蟾瓮，你却把我打昏，那我还是看不见你。”
那人又是一顿，道：
“不会，我保证你明天会看到我。”
环渊一撇嘴道：
“我才不是盼着想要看见你。再说，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以为叫我看看你的样子，就算报答了吗？”
那人吸了口气，沉声道：
“哼哼，我不杀你，已经是格外开恩，还想要报答？”
环渊“呸”的一声，啐道：
“我不向玉蟾岛告发你，更是天大的恩惠，否则哪里还留你现在来威胁我？”
那人大怒，环渊感到胸口猛地一滞，宛如压上一块千斤巨石，气息也困难起来，想要叫喊，却梗在喉咙里。
那人冷冷道：
“你自己找死！”
环渊咬着牙一声不吭，圆睁双目，怒视房顶。
那人嘿嘿冷笑，环渊忽觉掌心一凉，似乎有一条冰蛇钻进自己的手臂里面，彻骨的奇寒，自掌心顺筋脉缓缓向上，冰蛇过处，环渊觉得自己的经脉都被冰封，血液似乎也停止了流动。那种冷到极点冰到极点，似乎血液拥堵起来的疼痛，使他忍不住把牙齿咬的“格格”作响。
那条“冰蛇”不多时已经爬到肩膀，顺着经脉直向心脏钻去，环渊疼得额头上直冒冷汗，身体向上弓起来，不停地哆嗦。只是身体被强行按着，要不然他早就翻滚起来。
那人道：
“这不过是略施小惩，看你嘴硬到几时？”
环渊疼得眉头皱起，眼睛紧紧闭上，听了这话，猛地睁开，又啐了一口。
那人大怒，环渊感到另一手的掌心一烫，似乎一锅沸腾滚烫的热油从掌心直灌入经脉，顷刻蔓延到胸口。那种感觉，就像心急的时候吞了一块热豆腐，贴着心的烫。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酷刑，使环渊明白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环渊的牙齿把下唇咬的鲜血直流，身体像虫子一样扭曲得不像样子，只是意识却出奇地清醒，那种超越痛苦的感觉也出奇地清晰。环渊疼得窒息，终于昏了过去，暂时解脱。
嘟嘟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