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红颜多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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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致轩不禁回想起辛玄洛所说的沉重代价,马去然千叮万嘱别来赴宴,以及陆青霜深情忧虑的目光。原来他们早知道在江湖上名重位高的“赛信陵”,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更是他的杀父仇敌,却担心他与聂绸的感情已深,令他难堪。
难道聂绸也骗了他?不会!李致轩很肯定聂绸是毫不知情的。她是个多么纯真、可爱的女孩子!
聂仲首冷笑道:“想不到‘庐山三鬼’杀你不死,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李致轩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多说无用,只是沉着脸想着应付眼前危机的办法,自己的拳脚功夫极其有限,首先便要抢夺一柄长剑作为武器,或是先夺门夺窗而逃,于是双眼开始四下打量出路。
聂仲首冷笑道:“到了这时,难道你还想要活着离开吗?”说完,身后走出了九个灰衣大汉,都是聂家的仆人打扮,原来他早就安排下引诱李致轩前来加以屠杀的这个奸计。但见来人目光绰绰,显出高深的武功,有的已握刀剑在手,有的双手骨节盘错,似曾炼就深厚的掌力或是鹰爪功之类的武功。
李致轩看见其中一个大汉的双手,心中突然雪亮,冲口而出,大叫道:“你们是‘十三飞虎’的成员,贾正义是其中一只‘虎爪’,和你们是一伙的。”
聂仲首冷道:“只可惜我们早以为你已死在‘庐山三鬼’手下,也太低估了你的武功,否则两只‘虎牙’也不会死在你的剑下。”只道几天前派出的被陆青霜杀死的‘虎爪’也是被李致轩杀死的。
李致轩恍然大悟,冷笑道:“想不到堂堂的‘赛信陵’聂大侠,竟是江湖中的杀人组织‘十三飞虎’的首领‘千手虎王’!”
聂仲首狞笑道:“不错,但你是没有机会告诉别人了。”
李致轩厉声喝道:“你们为什么要灭我全家?”
聂仲首冷笑道:“你到阴间去问你老爹吧!倒是你哥哥呢?他怎不和你一起报仇?”
李致轩不答,他知道自己很难活着走出聂家,心中强自宁定,脸上也没表现出惊惶之色,寻思着即使惊慌也不能脱险,倒不如沉着应付,便道:“你怎向绸儿解释?”
聂仲首大笑道:“绸儿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我会对她说,我们只谈了一会,你便离开了,从此不知去向。我也不会让绸儿找到你的尸首,因为你将会死无全尸。”
说到“死无全尸”四字,身后九人已将李致轩团团围住,只待聂仲首一声令下,便将他杀了。淮南帮帮主程季宝更是张牙怒目,恨不得上前将他撕成碎片。
李致轩见情况危急,便看定了他们其中的一个持剑的“虎爪”,伺机要先夺他的长剑。
众人正想动手,偏厅的大们砰的一声再突被踢开,一个纤瘦的少女双目含泪,站在门前哭泣,却是聂绸。原来她送母亲回到寝室后,正想返回自己房间,却因挂念李致轩,于是又悄悄地跟来了后院偏厅,见到程季宝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后,便也躲在窗后偷听,刚好将他们说的话全部听到了。
李致轩趁着他们一呆之间,嗖的一声趋前,向那个手持长剑的灰衣人跃去,伸指向那人双眼插去。那人吃了一惊,伸手去挡李致轩的手,忽觉握剑的手腕一紧,长剑已然被李致轩夺走。
众“虎爪”见李致轩身形一动,便马上出招攻向他。李致轩抢不出门外,只好跃避回到墙边,背墙而立,擎剑瞪视众人。
聂绸叫了一声“致轩哥哥”,便向李致轩奔去。程季宝要伸手去拉她手臂,冷不防啪的一声,被聂绸打了个耳光,登时呆住。余人便再也不敢阻止,眼看着聂绸奔到李致轩跟前,紧紧抱住了李致轩,哭得泪流满面,道:“致轩哥哥,是绫儿害了你!”
李致轩叫道:“绫儿,这不关你的事,他们若要杀我,总会有办法把我引出来的,但是想不到你爹……”这时,众人已将李致轩围住,眼望着聂仲首,等着听他的命令。
聂仲首沉声喝道:“绫儿,你快过来!”
聂绸哭道:“爹!你不要杀致轩哥哥!女儿求您放过他吧!”
聂仲首只是喝道:“快过来!”
聂绸哭得声也嘶了,叫道:“爹!”
聂仲首向程季宝打了个眼色,忽然纵身横闪。李致轩微一怔愕之际,程季宝发掌连攻,向李致轩头、胸、腹打了六掌,掌力却要比贾正义强得多,也快得多。看来,他并不是普通“虎爪”。
李致轩一惊,害怕他伤着聂绸,微一让身便向程季宝反刺了数招快剑。程季宝双掌不向李致轩打实,手掌一翻,避过长剑,双手将聂绸推向聂仲首。
聂仲首一手捉住了聂绸,将她拉到一旁,交给另外一个灰衣人捉住看守,高声叫道:“好!这几招是仙剑门的‘惊雷逐电剑’,是陆凡的那两个弟妹教你的剑法吧?他们在哪里?”
屋顶瓦片忽然碎裂,一声娇叱:“在这里!”随后一条黑影从屋顶穿洞凌空落下,挥长剑刺向聂仲首,正是身穿黑衣、胸别火焰令记的陆青霜。
聂仲首眼见陆青霜长剑刺到,竟不闪不避,伸指便往长剑剑身弹去。
陆青霜不等剑招用老,反身跃到李致轩身旁站住。
聂仲首斜目侧视,慢慢说道:“神亭教!”顿了一顿,又道:“刚才寿春飞鸽传回的消息,陈九药一整帮人,昨天晚上被神亭教高手杀了个清光,这时又怎会这么快在扬州出现?”
陆青霜持剑不答。屋顶却又传来一声冷笑,那人喝道:“好恶毒的狗贼!”
李致轩认得是马去然的声音,只见两个黑衣人从屋顶的破洞中跃下,在陆青霜身旁站立,正是马去然和那个“史风”到援。
聂仲首看见“史风”,不由得一愣,随即冷冷地打量着马去然胸前的火焰令记,叫道:“你也是神亭教的?莫非是教尉?”
马去然和“史风”不说话也不动,背负双手站在陆青霜身旁,只冷冷地盯着聂仲首。
李致轩见马去然等人来了,心中稍定,转眼去看正哭得眼都红了的聂绸。他心中的痛楚不可言喻,这时才深深理解那天辛玄洛话中的真正意思。
聂绸的心更是碎了,想不到李致轩所说的大仇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而且侠名远播的父亲“赛信陵”竟然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怎么不令她心碎呢?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去面对爱郎?她害可以做些什么?帮父亲作恶,杀了爱郎?还是帮着爱郎行侠,杀了自己的父亲?她的心乱得很!
只见眼前人影恍动,泪眼里看出来的景象是一片模糊的,却忽然看到幢幢人影中有一双清澈明亮、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看着自己,那是一双充满温柔和谅解的目光,使她从悲伤之中猛然清醒过来。
只听父亲冷笑一声,她睁眼猛看。只见父亲欺上挥掌,拍击男黑衣人。那男黑衣人凝神迎敌,双掌挥舞,与父亲激斗起来。堪堪拆得十来招,只听啪的一声闷响,两人四掌交抵,各退三步,内功和掌力竟似乎不分上下。
聂仲首叫道:“‘金刚掌力’和‘霹雳掌’,你是‘霹雳豪侠’马去然?”
马去然冷道:“不错,今日正要替少林派清理门户。”
毕竟是马去然年轻一些,聂仲首深知单打独斗,自己的胜算只有四成,当即下令众灰衣大汉围攻上去。众灰衣大汉,也就是“十三飞虎”的“虎牙”,得令之后,一齐向着马去然杀去。
马去然已看得出情形对他们很是不妙,便低声呼啸了一声,意思是要众人各自撤退。
聂仲首老谋深算,听得马去然低声呼啸,便已猜想出了他的用意,大声喝道:“他们要撤退,一个也别让他们走掉。”
程季宝和那些灰衣人大声呼应,纷纷扑上前去。陆青霜伸手拉住了正在发呆的李致轩,向门外抢去,长剑刺向守在大门口的程季宝。程季宝怪叫一声,斜斜地闪了开去,双掌齐出,竟不理会陆青霜长剑刺到,径自往李致轩头顶击去。
就在陆青霜刺出长剑的同时,除了守住聂绸那人外,八个灰衣大汉亦纷纷拔出武器攻向陆青霜,陆青霜的长剑刚刚刺出,对方的攻势已然来到,武功竟也不弱,陆青霜不得不回剑自保。他右手举剑挡格劈来的一刀,左手往前一推,将李致轩向前推得走了两步,刚好避开程季宝如开山般的双掌,却因此避不了另一个持刀汉子的攻击,左肩被割了一刀。

陆青霜轻哼一声,尚幸刀伤不深,她长剑马上反手刺向两个持刀大汉,提腿踢开了另外一人的软鞭,便与他们交上了手。“史风”急来救援,使出一套“游身八卦掌”,奥妙非常,但毕竟寡不敌众,与其他六个灰衣大汉接了数招,虽然暂时不会落败,却是招架多于攻敌,已是凶险无比,自顾不下。
李致轩被陆青霜这么一推,也即从悲伤中清醒过来,眼见程季宝咬牙切齿地向自己发掌击来,提起刚抢来的长剑挥舞着往旁跃开,避开了程季宝击来的一掌,顺道挺剑刺向那正持软鞭偷袭陆青霜背心的大汉。那大汉不虞李致轩竟会不顾自身受到程季宝的攻击,改而向他刺来,这一剑竟避不了,长剑从他背心刺入,透胸而出,惨叫一声,已然气绝。
李致轩抽剑踢腿,将那人的尸身踢了开去,反手刺向正扑身击来的程季宝。陆青霜回头看见李致轩为自己杀了一个强敌,心里欢喜,纵身跃到李致轩身旁,也一剑刺向程季宝右胁,却是刚好避开了那两个持刀大汉的攻击。
程季宝大怒,大喝一声,双掌飘动如雪片般攻向李致轩和陆青霜二人,加上那个持刀的大汉武功也不弱,李、陆二人顿陷危机。
马去然眼见各人都在艰难招架,再过得片刻即会落败,不由得心下大急,可是自己正被聂仲首缠住,聂仲首的双掌功力竟比他估计的还要高。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在“霹雳掌”中附上“大力金刚掌力”,渐渐占得上风,然而李致轩等人的情势却越见危机。
正在这时,突然窗外一声暴喝,一个中年大汉穿射进来,手起一掌,拍向马去然背心。马去然始料不及,被拍中背心,喉咙一甜,便要吐血,暗地里强运一道真气,将鲜血按压了回去,回身一看,偷袭他之人正是镇东镖局的于典。
他心想,聂仲首和于典联合,自己又已受伤,很难再有胜算,当下再不犹豫,长啸一声,身体不断盘旋,掌风到处,竟微有霹雳之声,剎那间,竟令攻向“史风”的六人眼前一花,其中便有两人惨叫一声,鲜血飞洒中已然躺在地上。原来马去然不想让自己一行人全部被擒,拼着沉受背后的聂仲首一掌,却为“史风”解决了其中两个敌人,好让他和李致轩、陆青霜伺机逃走。
啪的一声暗响,马去然后腰已然中了聂仲首一掌,整个人被轰得飞起,跌撞飞向墙角。陆青霜等大惊,都一起急跃到马去然身侧将他扶起,马去然“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鲜血从面巾后渗了出来,沿着脸面全滴在地上,染红了大半边的身子。马去然却是不理,仍开掌站起,双眼凝视着聂仲首。
马去然低声对陆青霜等人说道:“待会我会尽全力阻挡他们一阵子,你们要马上离开!”说着,又是“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李致轩、陆青霜和“史风”知道他要拼了性命不要,以求阻挡聂仲首等人的追赶,好让他们离开,不禁齐声道:“不成!”
马去然沉声说道:“你们先要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全身而退,待得教帅回来后再来为我报仇,否则我们全部都难逃毒手。”
陆青霜低声道:“马大哥!”
李致轩自责道:“都是我不好!”
马去然低声喝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侯,你们要听大哥的话!”
李致轩等互望一眼,不知所措。却听到聂仲首冷笑道:“‘史风’原来并不是史风,而是八卦门的一流高手,神亭教次席教尉‘百变诸葛’顾仲高。哼,好一手游身八卦掌啊!”
那“史风”正是顾仲高所扮,叫道:“是又怎样?”
马去然“哼”了一声,伸手微微推了陆青霜一下。陆青霜环视四周,见聂仲首等已然将他们重重围住,说要撤退也并不容易,但仍是点了点头。马去然见陆青霜答允了,心中稍安,便盘算着他最后的、也是最强的一击。
聂仲首向程季宝和于典等人打了个眼色,众人便向前围拢。
马去然在长啸声中长身而起,准备先拖住聂仲首,好让同伴逃走。陆青霜等亦四下分散,伺机夺门而出。谁知聂仲首竟是不接马去然的攻势,却抢步而前径向顾仲高,劈面就是一掌。顾仲高刚走出一步,掌力已压到脸面,不禁大吃一惊,连忙仰身使一招“铁板桥”,脚下便马上向横滑出,险险避开了聂仲首这一击,已是惊得一身冷汗。聂仲首一击不中,不再追赶,擎掌攻向陆青霜。陆青霜早有准备,闪身退后,一脚踢开从旁攻来的一柄刀。聂仲首仍然不追击,却转身扑向李致轩。
马去然心里一急,正想上前去相助李致轩,却见程季宝和于典已在狞笑中向自己出手,已受伤的马去然挥掌接了数招,竟只能与程、于二人勉强斗个平手。
那边厢,陆青霜和顾仲高正与其它灰衣人又再乒乒乓乓的打将起来,眼见李致轩危险,竟没办法伸手相援,不禁大急。顾仲高被五个“虎爪”围攻,更被长刀在腿上划了一下。
李致轩虽然跟马去然练剑多日,剑术大进,但这时侯毕竟火侯尚浅,何况对手是聂仲首。聂仲首如五丁开山一般的铁掌击至,李致轩勉强避了三掌,还了一剑,长剑已被聂仲首踢得脱手。聂仲首跟着又是一掌打来,空着手的李致轩旋身想要让开,但却快不过聂仲首的双掌,右肩已被狠狠地扫了一掌,顺势便往地上滚开,以求卸去力道,虽然所伤甚轻,也已痛得他满脸是汗。
聂绸眼见爱郎被父亲聂仲首打倒在地,不知伤势如何,再也按捺不住,狂呼着向李致轩扑去。看守聂绸的那人连忙伸手将她拉住。聂绸挥手一挣不脱,只见聂仲首又已如狼似虎的向李致轩强攻,只急得反手一记耳光向身后那人打了过去。那人想不到聂绸会忽然出手打他,竟然不知闪避,啪的一声,被打个正着,登时呆在原地。聂绸趁他一呆之间,争脱他的手,向爱郎奔去。
这时,李致轩已是陷于绝境,避无可避。马去然等人又被程季宝缠住,不能救援。眼见聂仲首的铁掌当头拍落,李致轩心中一凉,暗叫一声:“我命休矣!”竟然不再闪避,反而要闭目待死了。
陆青霜见状,叫了一声:“李哥哥!”踢开灰衣人砍来的一刀,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要营救,却是为时已晚,眼看聂仲首的铁掌定必会将李致轩的头顶拍碎,不禁心头一酸。
忽然,一个纤弱的身影疯狂扑至,抱住了李致轩的身子,硬生生地受了聂仲首那记足可开碑裂石的一掌,这人不是聂绸,还能是谁。
聂仲首这一掌全力击出,结结实实地打在聂绸背心,也不禁大吃一惊,惊叫道:“绸儿!”只见聂绸抱住了李致轩软倒在地,双目含泪,口角溢血,内脏早被震碎,已是立时断了气。
李致轩虽被聂绸在中间挡了这一挡,却仍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模糊间听得聂仲首的惊呼,只觉身子被人抱住,定神一看,却是已然气绝了的聂绸,心里极是绞痛,低声道:“绸儿!”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聂仲首站在原地,看着双手呆住了,其余正在打斗的各人也都被这一惊变骇得呆了。
马去然首先回过神来,连忙抢上前去,拖住也在发呆的陆青霜,急往李致轩倒下的地方跃去。他俯身一手扛起受了重伤的李致轩,陆青霜则抱起聂绸的尸身,双双急速地夺门而出。顾仲高奋力点中一个灰衣大汉**道,抓起来一掼,迫得另外几个灰衣大汉闪避不迭,自己亦随着马、陆二人之后,奔出屋去。
聂仲首从悲痛中惊醒过来,挥掌追击,喝道:“休想逃走!”其余众人也如梦初醒,纷纷呼喝,从后追赶。
马去然突然回到门口,凝神聚力,拼尽最后一分真力,趁聂仲首心神大恸间回身轰出了一掌,气势竟如同排山倒海。
聂仲首、程季宝以及于典都知道马去然的掌力强劲,哪敢硬接,急忙往后退跃,但听得连声惨呼,不知死活上前硬接马去然掌力的两个灰衣汉子胸前已各中一掌,到地府报到去了。待得聂仲首抢出门外,马去然等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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