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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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近了,再过几天已是新的一年,扬州城的百姓们都忙于采办年货,好过年关。
街上行人虽然都是行色冲冲的,但大多人脸上都带着欢容。雅酌居的二楼,凭窗的那张桌子上,一个身穿公差服、眉头深锁的汉子在坐着喝酒,正是那个巡查统领史风。
那个正牌的史风!
自从那天夜晚史风被陆青霜踢晕以后,一直被监禁在不见阳光的地牢里。虽然看守的人对他礼待有加,却教他也亲自尝了一尝身陷牢狱的味道。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计算中约是两个多月后的一天,他刚吃完了送来的饭菜后,头脑一阵昏晕,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妙,已然不醒人事了。待得他醒来以后,便发现自己已身处于那晚被踢晕的小庙前。
史风抬头看天,这时正当寅末卯初的清晨时份,他略微察看了身上并没有受伤,也没有其它不妥当的地方,原来是神亭教教众将他迷倒后再把他送回这个小庙来。
史风马上赶回衙门,路上不停盘算着要怎么向刺史大人和司马大人解说自己失踪了两个多月的事,也思索着神亭教众为何要将他擒拿监禁后,如今却又无条件地将他放走,心里面很是不安,也很是狐疑。
回到府衙时已然天色大白,衙门里的人和其它的同僚正忙于办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向他问询关于他失踪的事,神色间也没有什么异样,就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史风只闷在心里,却是不知所措。由于他的妻子、女儿都留在京城汴梁,所以一向独自居于衙门内的,于是便返回寝室,好好地洗了个澡,更换走已然脏得像个乞丐的公差服,便径往刺史大人的书房走去。
刺史大人正与新聘的师爷欧阳先生谈论事务,见史风来了,高兴的笑着说道:“史统领,你来得正好,本官正要派人去找你。”
史风躬身道:“不知刺史大人找史某什么事?”
刺史大人笑道:“昨天湖州传来公文说,蒋大人很是感激你的帮忙,将那个横行湖州、神出鬼没的**大盗‘惜花公子’逮住了,还救出了那些被他禁固和蹂躏的妇女。”
史风听得心里乱跳,满头是雾,直如丈八金刚半点摸不着头脑,口中只唯唯诺诺,不知要如何回答。
刺史大人还道他是太过开心了,哈哈大笑,仿佛是以有这个得力的手下为荣,继续道:“还有一件事你替我去查一查。”说到这里,脸上不期然流露出抑郁不乐的样子,继续道:“群芳院自大前天起便不再开门做生意了,看门的那个高个儿说,他们老板正准备个特别的节目庆贺春节,可是今儿大清早小蔡却回来禀报,说群芳院不知何故,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所有的人一夜之间走得清光,连院里所有值钱的摆设和古董都不翼而飞了。本府很想念马然老板这个朋友,你给我打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看能不能替我联络上马然,问一问他。”
史风躬身领命。待他走到街上时,本来已是不甚清醒的头脑,不由得变得更加糊涂了,微头皱得更紧。他什么时候去过湖州?还为湖州刺史蒋大人逮住了那个“惜花公子”?怎么其他人好象根本不知道他失了踪的事?唯一可以解释的是神亭教的人冒充了他。
想到这里,史风不禁暗暗心惊,不知道那个冒牌的“史风”还为他做了些什么“好事”。还有,那个“惊雷逐电剑”的少年传人呢?他去哪儿了?
当史风领着手下们巡视了群芳院后,仍然找不到任何线索,心里极是气馁,感到“七爷”这字号实在有点儿浪得虚名。
过了几天,退休的老捕头老金忽然找到了一个曾经在群芳院当过小厮的人,将他带到了史风面前让史风问话。那个人说:“马老爷在十一月初十夜里向我们训话,说他有个大仇人要来扬州向他寻仇,只好暂时结束这里的生意。马老爷给了我们每个人很多银子,而且分了一些家当给我们带着,要我们乘夜各自回到乡下去避祸,说他那个仇人野蛮得紧,担心我们受到牵连,要我们都躲着不要露脸,最少要躲上一两年。马老爷分给我们的银子可以让我们好好的过一两年了,这真是个好老板。老爷还说,他三年后或许会再来扬州,开设另外一家院子,那时如果我们还愿意跟着他的话,便再来扬州找他。但他没说他老人家会到哪里去,只说他也许会到南方的福州去,也许又会到关外去走走。而青青姑娘,她要回到他那个做官表亲家当少奶奶去了。”
这小厮的话没有可疑之处,那个马老板可能真的遇到仇家而要避难去了,刺史大人虽然挂念老朋友,知道他没事也觉很是安慰。可是史风却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那个马然为什么会在他被神亭教释放后忽然失踪呢?他曾多次暗中摸到群芳院去,很是仔细地查看,因为他心里总是认为群芳院就是神亭教监禁他的地方,只是他找不到那个密牢而已。
更说不定,那个马然就是那天出现在小庙前的神亭教高手。至少,史风觉得这两个人的身形相像极了。既然其他人不知道此事,扬州的老百姓也是如常地过活,史风只好闷声不响,暗中查察这件令他头痛不已的事。
这天,他到了雅酌居二楼那个较静的角落,想要静静的喝点酒,谨慎回思这事当中是否还有遗漏了的线索。才刚坐下来,小蔡和老金已从楼下匆匆的走上来。

史风很是感激这两人,若没有他们帮忙,他必然会忽略了很多的事情,最少他办的事就没那么顺利了。史风要他们坐下来陪他喝点酒,也好商量商量关于马老板失踪及神亭教高手杀了贾师爷的案子。
老金和小蔡皱着眉坐下,却一齐摇头。老金低声说道:“七爷,您有没有留意到最近的扬州城里多了很多乞丐?”
史风当真没有留心,听他这么说,才转头向街上看去。果然在街头巷尾聚集了不少乞丐,看他们都似在行乞,但他们的眼睛却是四下打量着的,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又似是在监视着什么人。再看他们腰间,大都暗藏了武器,而且背上都负着不同数目的布袋,竟全都是江湖第一大帮丐帮的弟子。
史风心下一惊,若不是老金和小蔡细心观察,这个失误可说是太大了。他脸上不动声色,说道:“是丐帮的人!”
老金点了点头,道:“不错,可是扬州城的丐帮弟子从来就没这么多,这些丐帮弟子是从哪里来的,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小蔡也点了点头,道:“我听淮南帮的人提起过,好象说是寿春的丐帮淮南分舵在一夜之间给那个神亭教毁了,而且闹出三十多条人命,丐帮帮主很是愤怒,亲自率领着帮中高手来到扬州,并下令一定要将神亭教灭了,听说那个解帮主还出了赏格,帮中豪杰谁能将神亭教帅辛玄洛的人头献上,谁便可当上副帮主之位。”
史风听得心惊,心想若这种大规模的江湖仇杀发生在扬州城的话,那可是不得了的事,一个处理不慎,自己丢了官职事小,只怕仇杀会央及扬州城的平民百姓,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史七爷果然如辛玄洛和马去然所说,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老金道:“扬州城除了多了丐帮的人以外,还多了很多江湖人物,而且都是些很扎手的人物,把城里的客栈住了个满。”
史风知道了丐帮大举到了扬州,心里已是大惊,这时听老金如此说,尽管他也是个久经风浪的人,脸色仍不禁大变,问道:“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扬州吗?”
老金面有忧色,低声道:“听他们闲谈间说及,似乎是为了瘦西湖的‘赛信陵’聂大侠而来。”
史风惊魂未定,又再吃了一惊,叫道:“聂大侠?”
老金脸上忧色更深,道:“聂家上下的人口风很紧,但是据其他江湖中人说,聂大侠的爱女让神亭教给掳了去,他们要挟聂大侠做一些危害武林的勾当,聂大侠断然拒绝,神亭教便一剑将聂姑娘杀了,更将她的尸身拋进了长江之中,扬州一带的江湖人听了这个消息后,都恼恨神亭教凶残,都自觉地来到扬州为聂大侠助拳,说要灭了神亭教这个武林祸害。”
史风越听越觉心惊。
老金继续说道:“聂庄不能全部招待这么多人,也因聂大侠因爱女被杀而痛心,想安静一下,所以群豪都散居各处,但他们白天里都会在瘦西湖附近徘徊,以保护聂大侠。”
小蔡插口道:“昨天我在城东见到一个老和尚,带了十多个有老的也有年青的和尚问路,问的是瘦西湖聂家庄怎么走,后来听到一个江湖豪客说,那个老和尚竟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玄空大师,带同座下十八罗汉也赶来为聂大侠助拳。”
史风吐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事情愈来愈复杂了,但他们怎知是神亭教做了坏事?”有这一问,是因为他总觉得神亭教并不像江湖传言那么冷血。因为在他被擒后,神亭教毕竟没有迫害过他,还冒用他的名义去做了那些“好事”。他们大可随手便杀了自己灭口,这是最干净利落的方法,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老金和小蔡对望一眼,齐声道:“神亭教为恶的事,是聂大侠亲口说的!”
史风脸上忧色凝重,看着街上那些带刀携剑的江湖豪客,以及那些蚂蚁般的丐帮弟子,心里满不是滋味。
小蔡问道:“史统领,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告知刺史大人和司马大人,向临近的州府借调官兵,来应付这些麻烦?”
史风想了一会,摇头道:“这些江湖上的事,让江湖人自己解决,公门不宜多加干预。你们先通知其他兄弟小心戒备,若非不得已,便不要与这些江湖人冲突,只多加留意,随时向我禀报。”
老金和小蔡都点了点头,带着忧虑离去。
史风看着街上的行人,心下烦乱,喃喃道:“苍天保佑,扬州城莫要发生什么大屠杀的惨事才好,更不要央及到无辜的百姓。”
扬州城里的公差们便因此提心吊胆地留意着城里的一切。史风仍然每天坐在这雅酌居的二楼指挥统领。
匆匆过了一个多月光景,尚幸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有几伙江湖人因为私怨而争斗,被史风抓起来后都赶出扬州城去了。
奇怪的是,这件事的主要人物聂仲首和神亭教高手竟从未露过脸,也没有丝毫的消息。神亭教高手神出鬼没不算太奇,连聂仲首都不出门却令史风纳闷不已。史风曾试过到聂家庄拜访,聂仲首却推说病了不便见客。
丐帮的人仍是不停地穿梭着来回走动,扬州城内街头的江湖人物已然大为减少了。史风他们却不敢稍稍放松了一点儿,半点也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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