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得来毋需铁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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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让她进来吧。”
门开两扇,辛雨菡有些怔怔的望着殿内。玄清、玄心,玄真,炼器宗玄字辈的三大宗师,以及他们的五名弟子坐在殿内正中。地上绘着太极八卦图,八人分坐八方。这是极普通的八卦阵,但只有要玄清这些宗师级的人物在,却能化出诸多变化,实是最寻常却又最深奥的玄门阵法。
辛雨菡跨过门槛,险些绊了一跤,惊魂未定的站住,就听玄清又喊:“还不快进阵里来坐下?”
辛雨菡赶紧几步跨进阵中,坐定。
“徒儿。”玄真第一次开口说话,一如平常的简洁,“一会阵法发动,替你摘除符咒,此事自有几分凶险,你可当心了。”
辛雨菡点点头。玄真这个掌教师傅对自己历来严苛,就连辛雨菡这样的入室弟子平时都难与他说的上几句话,辛雨菡对他自然而然的比之其他长辈师叔伯们多了几分畏惧。
“那,玄清师兄,掌教师兄,咱们开始吧?”周英是长辈中最为辛雨菡的境况担忧的一个,生怕耽搁一刻会多一刻的危险,便催促起来。
“众门人听令!”
作为掌教的玄真,自然也是阵法的发动者和指挥者,环视一番,确认所有人都已准备就绪,他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启阵”。
八人口中各念阵决,分别对应各自司职的卦位。声音混在一起,在殿中迂回环绕。
辛雨菡努力的不去想任何事情,心里反复默念着入门时就学过的清心诀,清除杂念。
须臾之间,八人身上已经现出八种色彩——乾位玄、坤位黄、震位青、艮位褐、离位赤、坎位黑、兑位白、巽位蓝,八色轻烟缭绕,又渐渐在众人头顶汇集,最终汇成一团飘飘渺渺的紫气,笼罩在中央的阴阳两极上,直把两极正中坐着的辛雨菡全身都映成了紫色。
辛雨菡的身子开始有些许颤抖,额角的汗水涔涔而出。那团紫气一次次的围向她周身,但每一次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逼开。
坐阵的八人不敢有丝毫的分心怠慢,凝集真元,全力施为。然而,随着八人的真元消耗愈多,紫气所面对的阻力却也越大。
危急中,玄心真人周英陡然睁开眼,大喝:“收阵!”
其余七人也如黑暗中突见亮光的夜行者一般,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这道希望的曙光,一齐回拢真元。
八道彩光瞬间消散,而随着“唉呀”、“啊呀”几声喊叫,除了玄字辈三人之外,其余五人都横七竖八的纷纷倒下。
选来坐阵的,都是三人的入室弟子,在元神修为上的功力,都是不弱于多数玄字辈门人的,但这样的一场消耗,还是让他们难以抵受,轻则疲累至极,重者已然虚脱昏迷。
周英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走到阵中央,望着昏倒在地的辛雨菡,见她面色红润,也就放心了不少,开始转而替倒下的弟子们续气疗伤。
“玄心,这符,可邪门的很哪。”玄字辈大师兄玄清,罕见的以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感叹起来。
周英又何尝不知其中的厉害,只是连玄清师兄都是这么力不从心,她却着实有些意外了,救醒最后一名昏倒的弟子后,她走到玄清身边,低声问:“师兄,那……这符有法可解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谁种下此符,谁就一定可解。”玄清说完这几句,闭上双目,入定休养去了。
周英心里却想:“这还用你说?种符的人不管是什么目的,我们堂堂太一教哪有去求人解符的道理?看来师兄真的是年岁大了……”
莫秋离一如平常,鸡鸣时分就早早的起了床,打坐片刻,收摄心神。这是元通老儿当初强令他养成的习惯,说是清晨最宜修炼,但少年壮年时,尤其是童男之身,早晨也是人欲最强的时刻,所以总要他先打坐宁神,才能继续其他的修炼。
已经很久没在这么清静安逸的环境里练功,走出农家小院,莫秋离只觉浑身舒爽,结个印,便念决开始飞奔,不时的纵跃上下,好不惬意。休息了一夜,他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只是元神的回复还需时日。
跑够了,他又在附近的林子里打坐,练了一阵修神宗所有弟子从入门开始,一生都在不断修炼的心法“慧心经”,口中默诵着歌诀:
“混沌元始有四象衍象生化万方舆其厚以纳荒芜滋蔓延其广聚元灵汇臆腔盈若空而弗旷时历久则弥强……”
这个歌诀,莫秋离在刚刚学道时就能倒背如流,听元通说这是祖师爷传下的,只是当年两宗对立时,经法的释义卷宗遗失了。对主张炼器为主的炼器宗,丢了份修炼元神的心法释义卷倒也罢了,可对修神宗的大小道士们,却是天大的事。好在歌诀似乎也并不艰深,大体上还是可以看的明白,只不过逐字逐句的去解读,整个心经却像是一口气说下来的一通话,断句都很难,少数字句还有些怪异生硬。
莫秋离还不懂事的时候觉得,这祖师爷大概和自己一样,读书不用功,写的东西才不伦不类,可渐渐的,随着他的年龄增长,见识增多,修为也日渐高强,开始慢慢觉得,这心经里大有文章,只是自己也一时难以明了。或者,假以时日,总有大白的一天。
不过部分疑难,倒也不影响修炼——这也只是一部引领修神宗弟子入门修炼的经决,代代相传的修炼法门,倒是不会轻易遗落。元通教给莫秋离的,不止不比教给自己那些正式拜师入门弟子的少,甚至在莫秋离擅长的某些方面,他教导的更多,也更仔细。尽管这个最让他上心的孩子,从没喊过他一句“师傅”。
天已放亮,莫秋离也觉得有些肚饿了,从林子里出来,一路跑回村子里,走到齐福家院外,见齐福和张氏正推着木车出门。
见到莫秋离,齐福很是惊讶。
“小兄弟,你咋从外面回来呢?俺们还以为你昨天累着了,这会还睡着咧。”
莫秋离微微一笑,也不好多作解释,便问二人是否出门。
齐福咧嘴一笑:“可不是吗?你还记得不,昨天俺跟说过,俺这婆娘泡的一手好茶,这不,今天就是去赶集,摆茶摊去的。”
莫秋离心道,要回复元气还得有些日子,现在贸贸然去神都救人无异于送死,倒不如先在这里安心等上一阵,这里是往来神都和南都之间的要道,兴许也能打听到一些京里传来的消息。于是他用商量的口气问齐福:“齐大哥,我也想去给你们帮个手,你看,带我一起去成不成?”
齐福一愣,望了望张氏,回头道:“这个……老弟,你是客人,俺们咋能让你帮手呢?”
莫秋离故作不悦道:“齐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既然把我当兄弟,做兄弟的给哥帮点忙有什么不可以了?”
齐福一想也是,一拍膝盖:“中!有你这话就中!走吧兄弟。”
三人上路了。
马庄比邻城东驿站,左近道路平坦,离城又近,莫秋离自告奋勇来推车,又比平日里齐福自己推车更快了,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许昌城。
进了东门,走过一座石桥。莫秋离看了看桥下河水,水流不急,但河面也甚宽,石桥高出河面许多,想必雨水丰沛时这里还会涨水。
三人又转向南走了不多远,就到了东市。这天正是开市赶集的好日子,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莫秋离生性喜欢热闹,帮齐福夫妇摆好茶摊,他就忙着左顾右盼。齐福原本就觉得让他帮忙有些说不过去,见他这番神情,便把他拉到一旁。
“齐大哥,什么事啊?”
“兄弟,你拿着。”齐福拉起莫秋离的手,放了一吊钱在他手里,“这回你说什么也别跟我再推了,这些钱,是哥哥请你听书看戏的,来了这许昌城,怎么也要去逛逛吧,拿着,快去吧。记得路,晌午回这来,哥哥带你去吃饭。”

莫秋离知道齐福是个直性子,便笑着收下了钱,谢了几句,齐福便回茶摊忙活去了。莫秋离望着忙碌的夫妇二人,心里突然有些酸楚。
“假如我和她,跟什么太一教没有任何瓜葛,也这么摆个茶摊,过点小日子,那该有多好……”
胡思乱想了一通,莫秋离苦笑了几下,也就奔着人最多,最吵闹的地方去了。
集市上也有不少打把式卖艺的,不过这些在莫秋离看来,不过是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这样的武人,他如果元气恢复如初,同时对上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当地人尚武,修道者也甚众,从过往路人的脚步、面色,莫秋离就发现了不少颇具修行根基的人,这些人,才真的叫莫秋离不敢小觑。接连被丹伯阳布阵所困、败在刘裕手中,让莫秋离往日的狂傲大为收敛,始知天外有天。
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着,莫秋离找到了一处好地方。那里有个戏台,戏已开锣,台下观者如云。莫秋离不禁又想起承天城里看的那出“好戏”,如今又见戏台,只是身边却少了一人,叫人唏嘘。
莫秋离正自郁闷,打算离开,却隐隐听到身后有人交谈,其中一人似乎是刚从神都洛阳回来的朝廷信差,于是便认真听了起来。
“老哥你咋有空来听戏了?”
“嘿嘿,差事交了,这不是没啥事嘛。”
“这回又从京城往咱们平东王府里头送信,赏钱可又不少了吧?”
“赏钱?别提了!不瞒你说,朝廷派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给平东王爷,王爷那能高兴吗?他不高兴,能给俺多少赏钱?”
“啥差事啊,把王爷都恼成这样了?”
“还能啥事?匪祸呗……说是在南边抓了一群水贼,那南都水军衙门也不知怎么地了,给送到神都来了,皇上忙啊,哪有空管这些个?所以把这事就交给平东王了,他是带过兵,剿过匪的人,让他审按说也中,可皇上哪里知道,这些年王爷早就一心求道,不过问这些事了。”
“可朝廷吩咐下来的,咱们王爷能不办吗?”
“唉,谁说不是呢,这不,今天我去王府送信,回头去交差,就遇到老崔了,他告诉我说,那群水寇已经从京城上路了,马上就要送到王府里来了。说来也蹊跷,就算要审,也该在州府衙门里头审吧,可上头却安排在王爷府里审,这晦气事谁乐意啊?”
莫秋离越听心里越激动,自己还愁如何去神都救人,想不到竟然能在许昌城里守株待兔。不过再听下去,两人说的就是戏台上的事了,莫秋离也就离开了。
没了闲逛的心情,莫秋离便直接回茶摊上了,那一吊钱他又还给了齐福,好一通解释才让他宽下心,相信莫秋离不是真的在跟他客气。
想起刚才那信差说的话,莫秋离又趁齐福空出手来的时候问起平东王府的所在。好在平东王陈安自从求道修身以来,广行善举,常常在王府后门布施钱粮,是以许昌城里没有人不知道王府的所在,即便一下子说不出正门在哪,也至少知道后门所在。
齐福答了,莫秋离又扯了些别的话题,免得叫齐福生疑。可他又怎知,平东王行善远近闻名,打听他的府邸,在许昌百姓看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直到黄昏时分收摊,莫秋离一直都在茶摊上帮忙,颇为卖力。起初齐福总叫他休息,可被他抢白几句,说什么是兄弟就别计较,他也就不再多说了。
收拾妥当,齐福便推起车来,可莫秋离还愣在一旁。唤了好几声,莫秋离才转过脸来,对齐福夫妇道:“大哥,嫂子,我还有事要在城里办,你们先回吧,今晚我就不回去了。”
齐福心道,年轻人初到这大城市,兴许是想在城里玩玩看看,也不好扫了他的兴,于是又把那一吊钱硬塞在莫秋离手里,这才和张氏乐呵呵的去了。
莫秋离攥着那一吊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一吊钱,在这花花世界又能做得什么?但这却是齐福夫妇辛劳大半天的所得,对自己这么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他们能如此慷慨,叫莫秋离心里好一阵感慨。自从养父养母惨死,除了元通道人和辛雨菡,莫秋离觉得,这对夫妇是待他最好的人了。
“齐大哥,大嫂,恕兄弟食言,不辞而别,日后有机会的话,兄弟一定报答二位大恩!”
莫秋离在心里默默许下这承诺,回转身,朝着白天齐福指点的路径,慢慢找到了平东王府大门外。
他开始寻思:要想救人,强来未必能成——承天城里的教训不能忘。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先混入府中——只是怎么混进堂堂平东王爷的府邸,可真的让人一筹莫展了。
正犯难着,却见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从面前走过,两人照面时,那道人望了望莫秋离,还皱了皱眉。
莫秋离往自己身上瞧了瞧,确实是副寒酸模样,不过身为方外人,却在意旁人的富贵高低,却真叫人不齿。不禁又朝那人多看了几眼。
可那道人竟走上石阶,走向王府大门,更怪的是,门前守卫竟视而不见,让他进去了。
“什么世道……”莫秋离有些恼火了,瞧了瞧那几名守卫,见他们纹丝不动,竟似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莫秋离壮起胆子,也学着那道士的模样,目不斜视的走向王府大门。可刚踏上两级石阶,两道森森的寒光就乍现眼前——那是守卫们手里的长戟。
“什么人?好大胆子,王府也敢闯?”刚才还不动如石像的守卫,厉声问道。
莫秋离指着大门里,理直气壮的道:“他能进,我怎么就不能了?”
几个守卫笑了,一个身材微胖的守卫笑着道:“人家是王爷聘用的炼丹天师,你算什么东西?去去去,进城来一趟不容易,就别来这捣乱了,去别处玩去。”
莫秋离急中生智,朗然道:“哼,我的道行可比刚才那位高的多了,他都能做炼丹天师,我起码也能是驱邪天师了!”
众守卫们先是一愣,继而纷纷大笑不止,前俯后仰,手里兵器都险些落地。
莫秋离也不发火,结印,念决,使了个遁形术,跑到几人身后,挨个一人一脚,都踢飞了出去。
守卫们既狼狈又惊惧,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被踢了**,踢的还忒狠了。
莫秋离解了咒术,笑嘻嘻往门槛上一坐,笑道:“怎么,不接着笑了?继续笑啊?”
几人还没把自己莫名摔倒和这穷酸青年联系到一起,见他讥笑,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莫秋离故计重施,只是这次,几人面朝门内,他依旧一人一脚,于是便一个个飞进了门内。
莫秋离这次索性不解咒法了,跨过门槛,在他们身边问:“知道大爷厉害了没?”
几人听得人声,却不见人影,个个害怕起来,围在了一起,浑身哆嗦不止。
莫秋离还待说话,却听得府中出来一人,高声喊:“干嘛呢你们几个,怎么到里边来发呆了?还不出去!”声音清脆,略带童音。
守卫们回过头,像看到救星一般,大声呼喊:“郡主,郡主救我们,我们遇到鬼了!”声音战栗,叫莫秋离都忍不住发笑了。
他这一笑,几人更是害怕了,纷纷指着身后,却不敢回头,口中道:“郡主你听,那鬼在笑呢,可吓死人了。”
莫秋离这下总算听清楚“郡主”二字了,抬眼朝来人望去,见照壁旁一个娇小的身影,手里提着灯笼,可瞧不清面貌,只分辨的出一身锦缎短襦,梳一个双环发髻。
莫秋离解了咒法,故意在守卫们背后一声吼叫,几人吓得肝胆俱丧,竟然昏死过去。
原以为那个娇生惯养的郡主娘娘也会吓一跳,可不料,灯影下那个小巧的身影却是丝毫未动。
“坏了,吓傻了……”莫秋离心道不妙——刚进王府,要是吓坏了王府千金,自己的事可就难办了。他心里着急,只觉脊背都凉了大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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