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外有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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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英奇分拨着身侧的荒草,这些荒草,都有一人多高,所以人行其间,很不容易被人发觉。
他虽是疾快地行走,却不敢**一点点声音来。
天上虽有月亮,但是光线微弱,他走出约半里左右,身边却听到轰轰连番的火药爆炸声,立时一惊,暗忖他们双方已然动上手了,方才那爆炸声,必是董星海的霹雳子,也不知病书生花明怎么样了?
对病书生花明这个人,他曾由郭飞鸿口中得知一个大概,知道是当今宇内一个极可怕的人物,为人阴狠,手段卑劣,自己要是落在了他的手中,自难望有什么好下场。
转念再想雷三多这个人,虽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若论当年与父母之一段经过,论理却也不能谓他不对,只是他此刻一意要找母亲任宝玲,却也不知他是什么用心?
他边想边行,不知觉间,又走出了里许左右,眼前地势较方才更是荒凉。
荒草地里,不时传来一声声的狼嚎,深夜里听来,更觉得怕人。
柳英奇足下加快了步子,这时身边却又听得火药暗器轰隆轰隆的响声,不时传来,柳英奇站定了身子,只觉得双手双腿,都被这种宽叶草割破了。
他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暗想这一阵急跑,大概是不会再被他们追上了。
柳英奇坐下来松了一口气,把鞋带整理了一下。
就在这时,空中一声鸟鸣,一只大鸟由头顶上呼呼地扇着膀子,飞了过去。
柳英奇惊得呆了一呆,若非是他亲眼看见,他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大的鸟!
眼看着那只大鸟,像是一片白云似的,由头顶上飞了过去,柳英奇看得心内发毛。
这时就听得身后草丛内,一人哑着嗓子惨叫了一声,紧接着是一片零乱声,间杂着人声鸟鸣,乱成一片。
柳英奇暗忖不好,莫非是那只大鸟发现了什么人,而意欲吞噬不成?
他脑子里很快地联想到田凤仪母女三人,如果说这三人碰见了方才那只扁毛畜生,必定是活不成了。
柳英奇脑子里这么一想,立时拔脚就跑,直向方才那大鸟扑落之处奔去。
他跑了百十步左右,果然看见一只巨大的鸟影,时腾乍落,正在草丛中扑击着什么。
柳英奇一摸长剑不在,身边只有一口短刃,他拔刃在手,急向大鸟扑袭处奔去,就见那只大鸟扇动双翅,发出尖厉的鸣声,向着草丛间不时地起落,两翅所扇起来的风力,使得附近荒草,平贴贴地贴向地面。
忽然,那大鸟双翅一束,箭也似地射落而下,草丛中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柳英奇大吃一惊,这才证实了荒草中果然藏得有人,只是那叫声,绝非是女人所发出的,柳英奇救人心切,口中叱了一声:“大胆的扁毛畜生!”
他双手向外一挥,发出了两口柳叶飞刀,直向大鸟身上打去!
那只大鸟好似全神贯注在草丛中那人身上,不曾料到身旁还有别人,身方投落,柳英奇右手飞刀不偏不倚,正伤着了它右腿根上。
大鸟负痛,“呱”一声尖叫,左翼猛拍,把另一口飞刀击落一旁,天空中散下了不少的羽毛,它好似再也顾不得伤人,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斜着巨大的身子一径地向着南面飞去。
柳英奇真被这巨大的鸟吓得呆了。
那大鸟飞去之后,他才忽然想起草丛中还有一人,当时几个纵身,扑了过去。
荒草内果然传出阵阵呻吟之声。
柳英奇一面分着高过人身的荒草,眼睛却在黑暗中细细地搜索着。
那人呻吟声很大,口中似乎含糊的还在说着什么。
柳英奇咳了一声道:“朋友,你受伤了么?”
那人呻吟道:“好厉害的怪鸟……我的眼睛……眼睛……”
柳英奇一惊,因为这声音太熟了。
他猛然跃向前面,月光下,只见一个人躺在地上,两只手捂着眼睛,这人非但是伤了眼睛,看过去简直是遍体鳞伤。
柳英奇再向前走了几步,更看清楚了这个人是谁,他暗吃了一惊!
这人双手捂着眼睛,像是痛极的样子,身子连连地颤抖着,口里断断续续地道:“朋友……求求你快扶我起来,我的眼睛只怕为那畜生抓瞎了……”
他一面说,一面坐起来,伸出两只染满了血的手,望空中搜索。
柳英奇冷冷一笑道:“雷三多,原来是你!”
这人打了一个冷战,道:“你是……”
柳英奇冷冷一笑,道:“我是柳英奇,早知是你,还不如让那大鸟吃掉你算了!”
雷三多一听对方报名之后,显然大吃一惊。
他猛然跳起来,道:“花老头呢?”
柳英奇哼了一声道:“他不在这里!”
雷三多张着大嘴喘了几声,忽然哑声笑道:“小子,想不到你还会救了我……”
柳英奇目睹着他那一副凄惨的样子,内心也不禁为之恻然,此人虽多行不义,但说起来,还应是自己的师叔,此时此刻,自己对他,还真忍不下心见死不救。
雷三多双手乱摸着,嘴里咭咭怪声笑道:“小子,你在哪里……”
柳英奇向前一纵身,手中短刃,已抵在了他心窝上,道:“不许动!”
雷三多呆了一下,一只手在他刀上摸了一下,嘴角颤抖着,呐呐地道:“你不会对我下手的……小子,我是你的师叔……你的师叔……”
柳英奇冷笑了一声,道:“我没有你这个师叔!”
雷三多伸手摸了一下脸上的血,嘿嘿笑道:“小子……你的娘是我的老婆……你父亲柳鹤……”
他才说了一半,已为柳英奇一拳击中脸上,仰天倒了下去!
雷三多在草里打了一个滚,气吁吁地坐起来,咧开嘴乱吐了一些唾沫,又哑笑道:“小子……你打我我就不说了么……哈……老子偏要说!”
“你娘任宝玲是我的老婆……你爹柳鹤是个坏胚子……他抢了我……”
柳英奇扑过去又是一脚,雷三多又翻倒在地!
可是这老头骨头硬得很,这一刹那,那像是一个失去知觉的疯子一样,柳英奇下手越重,他反倒笑得越是大声。
只见他在草地里翻滚着,哈哈大笑,道:“我要说,我要说……你娘是我的老婆……她是我雷三多的老婆!哈……”
柳英奇噙着泪,脚踢拳打!
雷三多在草地里翻滚着,他仍然声嘶力竭的吼着,那种声音,听在人耳中,真令人为之毛发耸然!
柳英奇越打他,他越笑得大声,也越叫得响,柳英奇三次举起了刀,终不忍向他下毒手!
忽然雷三多一把扳住了他的脖子,哑声笑道:“小孽种,你有种就打死我……打死你老子我!”
柳英奇目光已为泪水完全遮住了,他施出了全力,迎面一掌,直向雷三多面门上击去,后者果然不再吭声,身子一歪,咕噜倒了下来!
柳英奇喘了几口气,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夜风一阵阵地吹过去,吹在人身透体生凉。
柳英奇冷静了一下,转身看了看地上的雷三多,心想他别是已经死了吧!心中正在后悔自己下手太重,却见那雷三多张开的大嘴忽然动了一下,嘴里又喃喃地念道:“任宝玲……任宝玲……我的妻!”
柳英奇打了个冷战,他原本平息下去的怒火,不禁又兴了起来。
他回身看了看,那口短刀就掉在一边。
柳英奇一把抓起了刀,杀机顿起,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杀了他……对!杀了他,一了百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我面前恶心我了!
雷三多喉中呼呼有声地喘息着,忽然一下坐起来,怪腔怪调地道:“小杂种……你有种杀了你老子吧……你有种没有?”
柳英奇左手一翻,已扳过了他身子,右手刀尖已送到了他喉结地方。
他目射凶光,咬牙切齿地道:“雷三多,你既然自己求死,我也就不客气了!”
雷三多啧啧笑道:“小子……你不敢……你没有这个种,姓柳的都他妈的是松包蛋!”
柳英奇一咬牙刀柄一送。
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硬硬架住了他出刀的手。
柳英奇大吃了一惊,倏地转身,只觉得手上一紧,那口短刀,已为背后这人夺出右手!
那人身子微闪,已飘出五尺以外。
月光下,柳英奇一打量这个人,心中着实一怔,因为来人竟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妇女!
他先以为是田凤仪,可是田风仪比她年轻得多,而且田凤仪也不应该有这么好的身手!
他脑子立时想到了唐霜青,不由一跳而起道:“你是唐姑娘么?我的事,不要你管!”
在他说话时,那黑衣妇人,始终睁着一双寒光闪烁的眸子注视着他!
柳英奇话说了一半,已经发觉出不对来,因为这个人也不是唐霜青,他跳起身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妇人。纳闷地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闲事?”
妇人看了他甚久,才慢吞吞地道:“你是柳……柳英奇?”
柳英奇怒声道:“不错,你又是谁?”
黑衣妇人好似身子晃动了一下,目光之下,到底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总之,由轮廓上看过去,这妇人虽说年过四旬,可是风姿绰约,神采动人。
她冷冷地一笑,道:“柳英奇,你年纪轻轻的,我看你一表不凡,需知大丈夫处世,要不欺暗室才好!”
柳英奇面上一红,只觉得对方妇人每一个字,说出来,都似含有相当的威严,这随便的两句话,竟使得他几乎答不上来!
他半天才冷笑道:“你这女人好没来由……我又作了什么问心有愧的事情不成?”
妇人眼光向着一边发呆的雷三多看了一眼,冷冷地道:“这老头儿双目已瞎,又受有重伤,你无需杀他,他也活不多久……你又何必……”
说到此,她竟然接不上话,微微停顿了一下,低下头咳了几声,轻叹道:“再说,他到底是你的长辈!”
柳英奇呆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咦!你是谁?”
黑衣妇人低头又咳了几声,她好像是假借着咳嗽来掩饰自己不自然的情绪,又好像已经哭了,因为月光下看过去,她那双眼睛里亮晶晶的。
柳英奇上前一步,大声道:“说!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黑衣妇人镇定地道:“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不是你的师叔吗?”
柳英奇失望地叹了一声,他本来还想由这妇人身上探出一些什么来,现在自然是失望了!
雷三多在一边哑声笑道:“一点不错,我是他师叔,喂!你这个娘儿们又是谁?黑天半夜里,有觉不睡,你管我们这档子事干什么?”
妇人冷冷一笑:“我看你可怜!”
雷三多一声狂笑:“可怜?”
他摇着他那颗大脑袋道:“我可怜?哈……告诉你吧,可怜的是他,是这个小孽种呀!”
柳英奇被他一句话,不禁勾起了伤怀,忍不住低下头落了儿滴泪,妇人见状,身子微微发出了一阵颤抖!
雷三多信口道:“女人,我告诉你吧,他的娘本来是我的老婆,后来被……”
柳英奇忽然跳过去,双手用力地扼着他喉结部位,雷三多顿时说不出话来,妇人忽然跳过来,用力地拉开了柳英奇。
她口中颤抖地道:“不许你杀……他!”
柳英奇回过身子,当胸一拳,直向黑衣妇人身上击去,口中道:“要你多事!”
他拳力一送,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那妇人胸上,只听得“呼”一声,妇人啊唷一声,倒退了三四步,才站住了身子!
柳英奇赶快回过身来,一刀又向雷三多胸上扎去,刀身一送,猛可里,却又为那妇人抓住了手!
耳边传过来那妇人的声音:“你不能对他下手!”
柳英奇用力一挣,二人都踉跄出去好几步,柳英奇大怒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管这件闲事?”
黑衣妇人冷冷地道:“不为什么……也许是你们柳家亏负他太多……”
柳英奇打了一个寒颤道:“你……你说什么?”

妇人双眼微微闭上,珠串似的泪珠,自两腮上滑落而下,她轻叹了一声,道:“孩子,放过他吧!”
柳英奇一步步地逼迫到她身边,忽然抓住她一只手道:“你……你是谁?”
妇人颤声道:“听我的话,放他走……走吧!”
柳英奇咽了一下唾沫,神情紧张地道:“你……是谁?告诉我,快告诉我!”
他用力地摇着妇人的手,只觉得妇人那双手,冷若寒冰!
柳英奇这时近视妇人那张清水脸,对方面部轮廓,映出了一个清新的记忆,他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他忽然觉出来这个妇人自己是认识的,只是记不清是在哪里、哪一种情况下结识过……
黑衣妇人嘴唇微微颤抖着,欲言又止!
忽然,一旁的雷三多发出了一声怪叫,他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摔倒地上。
二人都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去看。
雷三多挣扎着又爬了起来,哑声道:“任宝玲,任宝玲……你就是任宝玲!”
黑衣妇人颤抖了一下,呐呐道:“谁是任……任宝玲?”
雷三多怪声叫道:“你就是……你就是!”
他气喘吁吁的,像一只狗似的,直向着黑衣妇人身边爬过来!
黑衣妇人吓得花容失色,疾速地向一边躲着。
雷三多张着大嘴,呼呼有声地喘着:“你就是任宝玲……你的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你在哪里?在哪里……”
柳英奇身子一跄,扑通一下坐了下来!
可是他立刻又窜起来,他张惶地扑向那个黑衣妇人身边,妇人一双明亮落着眼泪的眼睛也正在凝视着他,二人互相对看着!
柳英奇只觉得全身急速地战抖着,他的双膝猛然一软,由不住跪了下来!
他猛然张开双手,用力地抱住了妇人的身子,热泪夺眶而出。
妇人一双白皙的手,插进他的乱发之间轻轻摩挲着,珍珠般的泪珠洒落下来,一颗颗都落在柳英奇身上。
柳英奇这时才唤了一声:“妈!”
他明白了,眼前这个妇人,正是离开了自己将近十七年的妈妈。
母子天性,交织成一股暖流,他们紧紧地偎依着,俱都泣不成声。
雷三多本来近于疯狂的模样,这时反而变得冷静下来。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倾听着他们母子泣诉哭声,似乎内心也甚是激动,他不时地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张开大嘴喘气。
忽然,他大叫了一声:“不要哭了!”
二人为他这一声吼,顿时吓了一跳,俱都警觉过来,雷三多张开大口,哇一声哭了。
他沙哑的喉咙,听起来真是刺耳之极。
他边哭边道:“你们有什么好伤心?可怜的是我……我这辈子为的是什么……”
“我的眼睛……我的眼……”
他猛然向前一扑,跌倒在地,却又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悲伤地叫着:“老天爷……老天爷,你对我太残酷了……为什么这时候,你弄瞎了我的眼睛……啊……”
“我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可是我看不见她……我要看看她的心是什么做的!”
任宝玲只是低头垂泪!
柳英奇忽然跳起来,道:“我杀了他!”
任宝玲紧紧拉住他的手,摇摇头道:“孩子……放过他吧,他已经疯了!”
雷三多狂笑道:“谁疯了?我疯了?哈哈……”
忽然他张开双手,飞也似地向着任宝玲扑过来,任宝玲身子一闪让开,雷三多扑了个空,一跤栽倒地上!
他咕噜爬起来,嘶哑地叫道:“宝玲……宝玲……”
转过来又扑了个空,摔倒在地!
雷三多这时真是疯了!
他来回地扑着,直到最后一次扑下去,不再动为止,他身子在地上抖着,口中发出含糊的声音!
任宝玲呆了一下,口中唤道:“雷………
她忽然推开了柳英奇拦住自己的身子,向着雷三多走过去。
雷三多口中兀自梦呓般地在说着:“宝玲……我的妻!”
任宝玲蹲在了他身边,目睹如此神情,也禁不住热泪交流,她叹了一声道:“二师兄……你这又何苦?”
雷三多喉中努力地挣出了几个字:“二师兄?不……我是你的……你的丈夫!”
说完这几句话,他就不再动了。
任宝玲慢慢伸出手来,轻轻翻过他的身子。
雷三多身子一转过来,冒出了大股的血,任宝玲吓得一呆,这才看清了,原来他胸间插有一口刀,那是他自己身子乱扑,无意间触及地上柳英奇所落下的那口短刀。
任宝玲低下头,伤心地落了几滴泪。然后她伸手把雷三多胸间的刀拔出来,冷冷地道:“他死了……”
柳英奇这时脑中很乱。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任宝玲回过身来,轻轻叹了一声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柳英奇摇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
任宝玲站起来,目光望着地上的雷三多,冷笑道:“此人虽心术险诈,但是却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你愿意帮妈妈一同把他埋了么?”
柳英奇怅然地点点头。
他脑中在想着雷三多昔日告诉他的那些事,莫非母亲真如他所说,本来是他的妻子?
任宝玲由身边抽出了一口刀,然后把短刀交给柳英奇,二人就动手挖坑。
东方这时己现出一线曙光,天空灰朦朦的,黎明即将来临,不知觉间,他们竟在露天地里挖了整整一夜。
二人埋好了雷三多尸身之后,天已大明,东方霞光万道,一轮红日忽地跳了出来!
柳英奇这时细细打量了一下母亲,心中也不禁暗暗称奇,因为只从容貌上去看任宝玲,只不过是一个三旬出头的妇人。
他痴痴地望着母亲,内心想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但却又好像一句也说不出来。
任宝玲拍了一下他身上的尘土和露水,站起来道:“来!跟我回去,我就住在这附近!”
柳英奇怔道:“你老人家一直住在这里?”
任宝玲摇摇头,轻叹一声,道:“不是的,这些说起来可就长了,孩子,你的好朋友郭飞鸿我已见到了,是他告诉我你的近况,我才到这里来找你!”
柳英奇诧异道:“原来是这样的,郭大哥他人呢?”
任宝玲摇摇头道,“郭飞鸿押解大荒二老前往洞庭去了,这事你还不知道?”
柳英奇一惊道:“大荒二老是……”
任宝玲道:“冻水石秀郎和病书生花明,你可听过这两个人?”
柳英奇大吃了一惊,道:“花明?”
任宝玲回过身子,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柳英奇面色一变道:“啊呀!这么说起来,我那郭恩兄在半路,必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任宝玲皱了一下眉,道:“你怎么知道?”
柳英奇想了想道:“我们还是等一下再说吧。妈,你住在哪里?”
任宝玲这时乍见爱子,似有说不出的喜悦,却又似有满腹辛酸,她低低叹了一声道:“娘心里一直盼望着有此一天,如今总算如愿以偿……”
柳英奇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任宝玲在前引路,她感伤地道:“娘对不起你,孩子……这多少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还有你爸爸他……”
柳英奇黯然道:“他老人家已经死了!”
任宝玲忽然站住脚,抬头看了一下天,淡淡地道:“我己由郭贤侄口中知道了!”
柳英奇苦笑了一下,任宝玲这时登上了一道山径,她用手向前指了一下,在山腰地方,有一座草舍!
任宝玲笑了笑,道:“我暂时就住在这里!这些年以来娘孤独惯了,人多的地方我住不惯!你看娘这个地方可好?”
柳英奇顺其手指处看过去,只见草舍四周围有竹篱笆,院子里似开满了各色的鲜花,的确很美。
任宝玲这时已走到了近前,忽然一只大白鸟自岭上振翅飞而下,柳英奇大吃一惊道:“妈!快闪开,这畜生又来了!”
说时扬手,发出了一口飞刀!
飞刀一出手,那只大白鸟右翅一张,已把迎面来的飞刀扇落一旁,柳英奇方自跃起,身边似听得母亲娇叱之声,眼看着当空那只大白鸟双翅一束,竟然落了下来!
柳英奇心忧母亲,大吃了一惊,猛然转过身来,出乎他意料之外,却见母亲正伸出一只洁白的手,在那大鸟身上摸着!
柳英奇顿时呆住了,任宝玲含笑道:“你不要害怕,这是娘所养的……你放心,它是不会伤你的!”
说时,那大白鸟不住地用颈上长毛在她身上擦着,柳英奇惊疑参半地走过来,那大鸟却偏头看着他。
任宝玲微奇道:“怪事,它好像对你不十分友善呢!”
柳英奇道:“昨夜我在草丛中奔走时,遇见了一只大鸟,可能就是它……孩儿不知是母亲所豢养,曾用飞刀伤了它……”
宝玲点点头道:“这就是了,你所伤的不是它,那是另外一只!”
柳英奇怔道:“你老人家一共养了几只?”
任宝玲点头道:“两只,这两只大鹫,乃是雷火真人在我离开时送我的,真人座下这两只大鹫,追随他已有数十年之久,周身羽毛,已非寻常刀剑所能伤害,更非一般暗器所能近,昨夜怎会为你暗器所中?真令人不解!”
柳英奇遂把昨夜之事说了个大概,任宝玲叹了一声,道:“原来雷三多的双眼,是被我那只二白所伤的……这样说起来,我的罪过就更大了!”
说罢强作笑容道:“来,我们进去吧!”
她用手在那只大鹫身上拍了一下道:“你先回去!”
大鹫短鸣了一声,蓦然展翼,一片云似地升在了空中,它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才向后岭飘然落去。
柳英奇抬头看着它,奇怪的道:“它怎么飞到后面去了?”
任宝玲道:“这类异禽,不食人间烟火已久,我又恐怕养它们在家中不方便,所以听凭它们自由选择在附近林中栖息,它们与我多年相处,已有深厚感情,我如招唤它们也很方便!”
说话时二人已来到了草舍门前,任宝玲推开了竹篱笆门,来到院内,柳英奇立时感到一阵扑面的花香,只见眼前百花盛开,虽非深宅大院,但是却别有一番清雅,百花之中,那草舍益发地显出一派安宁别致。
任宝玲这时已开了堂屋的门,让柳英奇进屋,屋内设置十分朴素,有几张木椅,另有一个用来坐息的蒲团!
柳英奇坐了下来,他内心真有千言万语想在母亲面前吐诉一番,可是这时,见着了她,面对着她,却又一句也说不出,他只是愕愕地注视着她。
任宝玲长叹一声道:“英奇,你大概不明白妈妈和爸爸还有雷三多……这三个人,当年是一段什么关系是吧?”
柳英奇点点头,可是他立刻又想到,似乎不应该再让母亲去想那一段伤心的往事,当时就道:“你老人家累了一夜,也该休息了!”
任宝玲摇头笑道:“我还不累,这件事你不能不知道,虽然你知道以后,也许不谅解我和你父亲,可是我却不能瞒着你!”
她为儿子倒了一杯茶,柳英奇双手接过杯子,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可是任宝玲一双眼睛里的光采,却是异乎常人的镇定!
她冷冷一笑,看着柳英奇道:“镇静些,孩子,你父母并没有作什么坏事,也不会使你感到羞耻而见不得人的!”
柳英奇点点头,可是他实在不愿意加深母亲内心的感伤,而且,他根本不需要听母亲的解释,而内心早已接纳了母亲的慈爱,在这见面的一霎那间,他早已忘记了自幼失母的痛苦、孤零!
任宝玲眼光中透出了一些泪痕,长叹了一声道:“你父柳鹤和雷三多都已经死了,我说出这段故事,对他们都无关紧要了。唉!这件事在我内心关了许多年了,这些年以来,我每一想到这件事,内心均有如刀扎一般,虽然这件事一直在人们心中认为是一件不名誉的事情,可是孩子,我要告诉你,我和你父亲都没有作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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