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魏信陵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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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愕然回转头,说话者是一个身穿便服的中年人,方脸大耳,相貌堂堂,虽是一身普通穿扮,却难掩眉宇间流露出来的一股威严华贵之气,眼中精光闪烁,俨然也是一个武学高手。
谭大鹏等人惊呼道:“主公?”这人竟然便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魏无忌。
魏无忌摆手阻止众人行礼,随即转过身体盯着新月桥上的灰衣汉子道:“想不到销声匿迹近二十年的铸剑圣手风应隐,老夫今日有幸得见。”
众人心生一惊,传闻名著天下的铸剑圣手风应隐乃风胡子后人,与族人一直居住在楚国,却在多年前楚王不知何故下令尽诛风氏族人后,风应隐也从此销声匿迹,不知去向。外人尽皆以为铸剑圣手已经在十多年前便去世了,想不到今日却出现在这里。
灰衣汉子抬了抬眼,神色依然不为所动,冷冷地道:“风应隐十多年前便死去了,我的名字叫鬼仆。”
众人心中均道:他这般相貌,鬼仆之名倒也贴切。
魏无忌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望着倚在鬼仆身边的绿衣少女,半晌叹道:“你……长得跟你娘一模一样。”
绿衣少女圆睁双眼,惊奇道:“你认识我娘?”
魏无忌流露出缅怀神色,感伤自语道:“最是岁月无情……一别十数年,如今你女儿也这般大了。你爹和你娘……他们还好吗?”前半句是自言自语,后半句却是向绿衣少女询问,语气中还带有一丝期盼。魏无忌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愕然,均想不到魏无忌与那绿衣少女竟似大有渊源。连脸色一直漠然的鬼仆微露惊讶之色,盯着魏无忌。
杨骞本来想乘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绿衣少女和鬼仆身上之时偷偷带白澜溜走,却想到绿衣少女毕竟救自己一命,就这样溜走似乎说不过去,总须向人家道一声谢,便也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绿衣少女道:“我爹爹很好……”迟疑一下又道:“我娘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魏无忌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下意识地抢前一步,失声道:“什么?你说……你说你娘她死了?”魏无忌身后的魏子昕等人都甚是讶异,信陵君魏无忌身居战国四公子之首,无论行事言谈都格外沉稳,今日却在一个少女面前有所失态,却是前所未闻。
魏无忌顿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绿衣少女身后的鬼仆冷然插口道:“你究竟何人?为何要问我家主母的死因?”
魏无忌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正容道:“鄙人魏无忌,风先生应该听过鄙人名号。”
鬼仆怔了一怔道:“你就是魏无忌?”
魏无忌身后便有人踏前一步向白衣书生喝道:“大胆!竟敢直呼我家主公名号……”
魏无忌摆手喝止,向鬼仆歉然道:“还请风先生莫要见怪。”
鬼仆不置可否,倒是那绿衣少女好奇问道:“你认识我娘吗?我一出世娘就死了,我还从来没见过我娘的模样。”
魏无忌叹一口气道:“我何止认识你娘,我与你娘,还有你爹爹,都是同门师兄妹,大家都在同一个师门学艺。”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惊讶无已。
魏子昕等人面面相觎,众人跟随信陵君多年,竟是不曾听闻他提起自己的师门。
魏无忌遥望新月桥下的潺潺流水,出神道:“晏师妹兰心慧质,最是聪明伶俐,才女之名,盛传于外,是众师兄妹中师父最疼爱的一个,那时的慕名拜访的王孙才俊,多不胜数……”不难看出当年的魏无忌也是暗中对他小师妹倾慕不已,魏无忌神色转涩,道:“不过也只有大师兄这样的人物,才配得起晏师妹。”他口中的大师兄,显然就是绿衣少女的父亲。
绿衣少女呵了一声,恍然道:“原来我娘和我爹是同门师兄妹,我爹爹可从来没跟我说过。每次我问起爹爹关于娘的事,爹爹都会不高兴。”
魏无忌把目光自桥下收回,望了绿衣少女一眼,忽然问道:“不知道大师兄刻下隐居何处,无忌异日有空便上门拜访。”
绿衣少女道:“我爹爹一直住在云梦泽南……”
鬼仆忽然咳嗽一下,叫了一声“青羊。”绿衣少女伸了伸舌头,便不再说话。
鬼仆对魏无忌等人道:“我家主人吩咐过,不准向外人透露居住的地方,还请见谅。”
魏无忌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神色,片刻才对绿衣少女道:“你能否帮我向你爹爹传几句话?”
绿衣少女问道:“什么话?”
魏无忌神色涩然,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替我与大师哥说,当年无忌为了大魏,确实做了许多违心的事,这些年来心里难受得很,希望大师哥能原谅无忌。”
绿衣少女惊讶地望了魏无忌一眼,点头道:“好罢。”
魏无忌如释重负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鬼仆似乎感到有些意外,飞快地盯了魏无忌一眼。才对绿衣少女道:“我们走罢,这次出来这么久,是时候回去了。”
绿衣少女听了鬼仆的话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杨骞与白澜,对身边的鬼仆道:“风伯伯,你看他们也挺可怜的,不如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鬼仆怔了一怔,还不及回答,杨骞本来是想与绿衣少女道谢的,听了这句话,胸中傲意顿生,大声道:“我们自有去处,不劳小姐费心。”
绿衣少女急道:“你与我们一起走不好么?”她本意虽好,然而杨骞生性倔强,却受不得他人怜悯。
魏无忌这时插口道:“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不会有人欺侮他的。”
绿衣少女见杨骞确实不愿跟她一块走,便道:“你是我爹爹的朋友,说话要算话啊。”说话间向谭大鹏等人望了两眼。谭大鹏等人脸色便不自然起来。
魏无忌哑然失笑,道:“我信陵君最重承诺,你大可放心。”
绿衣少女待要再说,鬼仆已带着她身形弹起,干净利落地飘到船头上。
魏无忌望着船影渐远去,神色怅然,而众人心中均觉这鬼仆性格不免过于不近人情。
魏子昕上前低声道:“主公,这位小姑娘的爹爹,莫非就是十多年前反出楚国的逍遥侯楚无名?”
魏无忌黯然道:“大师兄有经天纬地之才,学识更胜无忌十倍,可惜楚王无能,不能得人以用。不然以大师兄的才具韬略,定能在这乱世立下不朽功业。楚国有此等人材却弃之不用,直如自毁长城。”
魏子昕神色一动:“若主公能动以辞色,令此人为我大魏效力……”
魏无忌苦笑道:“难矣!大师兄一生心之所系在晏师妹。如今晏师妹不在,再无人能令大师兄出世。”
魏子昕皱眉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丈夫焉能为一己之儿女私情而弃国家安危于不顾?”那姓余女子听得这话,深深地看了魏子昕一眼,忽然低下头去。
魏无忌忽然眉毛一轩,向新月桥西边的街道望去,沉声道:“来得好快!”
魏子昕一怔,旋即说道:“主公身系山东六国安危,如今以身犯险,究竟不妥,不若暂且退避,异日沙场再较高下。”
魏无忌凝望四周,长叹道:“安邑本是我大魏之地,不意今日落入秦手,无忌心中委实有愧。”
魏子昕道:“今番大王召主公回国,自是前嫌尽消,大王必然重用主公,振兴大魏指日可待。”
魏无忌叹道:“但愿如此,走罢。”
众人正欲离开,杨骞与白澜站在那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魏无忌对杨骞道:“秦军眼看便要搜至近处,这位小兄弟与我们先行避一避吧。”
杨骞奇怪道:“我为什么要避开?”
魏无忌怔了一怔,便即明白:杨骞本是土生土长的秦人,自没理由要避开秦军。
魏子昕也道:“小兄弟,你既无亲无故,何不跟我们一道走,胜如在江湖上流离浪荡。”
杨骞冷冷瞥了一眼谭大鹏,心中想道:我便是在江湖上流离浪荡也胜如跟你们一道走。却并不说出口,众人自然晓得他的意思。谭大鹏心中恼怒,却不敢发作。
魏无忌见杨骞确实不愿与他们一道走,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勉强,小兄弟日后如若没有去处,可到魏国大梁一见。”杨骞勉强点头应允。这时马蹄声渐渐逼近,魏无忌长身而起.,展开身形,与众人望安邑东门而去。
片刻间新月桥上竟走得干干净净,杨骞收拾心情,也准备携白澜离开,忽见地上一物在淡淡的月光下映着微弱的光芒,正是绿衣少女的那枚铃铛。杨骞顺手捡起,望着铃铛出神,白澜在一边道:“骞哥哥,那位姐姐人很好啊,我们为什么不随她一起去?”
杨骞叹一口气,收起铃铛,道:“你懂什么。”回想刚才情形,绿衣少女一番好意邀自己同行,却被自己断然拒绝,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杨骞把铃铛揣入怀中,才与白澜缓步走下新月桥,脑后蹄声响起,一行数骑旋风般自身边经过。马上之人向杨骞二人打量数眼,便又策骑前行。
行不数丈,那为首之人忽然掉转马头奔到杨骞二人面前立定,一言不发地打量白澜。白澜被那人盯得心中发毛,退到杨骞身后。杨骞强自镇定,打量眼前之人,只见他年约五十出头,身形高瘦,手足颀长,脸上略有疲倦之色,一双眼却炯炯有神。那人忽然向白澜问道:“小妹妹,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白澜还没作答,杨骞抢着道:“她姓杨,是我妹妹。”
那人脸现失望之色,低声道:“姓杨么……”
前面那数骑也折返回来,其中一人上前疑惑地道:“蒙将军?”
那姓蒙的将军唔了一声,望了杨骞二人一眼道:“对不起我看走眼了,小妹妹很像我昔日的一位故交。”拨转马头,与众人渐渐去远。
杨骞心头突突跳动,那人唤他做蒙将军,莫非这人竟是蒙骜?看他去向,显是在搜寻魏无忌一行人,不知会不会遇上?杨骞心中转着各样念头,也与白澜往安邑东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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