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加竖起了耳朵，唯恐听漏了任何一个字。
不一会儿，外公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什么事情？”语气不太好，看来外公对他还有很深的芥蒂。
父亲道：“您曾经劝过我，放弃报仇，虽然我恨他入骨，但是为了小意，我也想过要按照您说的去做，可是，我纵然有心放过他，他却不肯放过我。如果他只是冲着我来倒也罢了，可是他居然对小意下手，这件事我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外公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你是说，是他派人将小意打伤的？”
“是的，阿山已经调查过了，这件事十有**是他派人做的。到了这个地步，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放过他了。”
外公沉默了半晌，叹道：“你找我来，就是想对我说这些？”
父亲没有回答。
外公黯然一叹：“你既然已经决定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不过，我想问你一句，这件事情了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然是将小意接回来，她是我最心爱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我又怎么舍得将她交给别人。”
“最心爱的女儿”我听到这几个字心中不禁一暖，看来父亲还是爱我的，只是他用错了方法。
“那么雷护呢？”
“他？我会给他一笔钱，如果他有心做生意，我甚至可以将名下的公司赠送一部分给他。”他的声音里有几分不舍，看来他对雷护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小意会很伤心。”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您不是一直不喜欢雷护的吗？而且还反对小意和他在一起，怎么现在却帮着他说话起来了。”
“我是不喜欢雷护，如果可能，我是不希望小意和他在一起，可是，如果小意真的喜欢他，而他又喜欢小意，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不行。”父亲道：“我雷霆的女儿，是世上最好的，雷护，他还不够资格。”
“那么在你眼里，谁才配呢，龙扬？”
父亲呵呵笑了起来：“您也看出来了吧，那个龙扬不论家世、人品、才干都是凤毛麟角，尤其重要的是，他性情温和，比起雷护的冲动来，不知好过多少倍。而且，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小意的。”
“所以，你就精心安排了这一切？雷护和小意闹翻，又和杜江波交往，这都是你安排的吧？”
父亲辩解道：“那是雷护自己的选择。”
“这些话，你只能瞒得过小意，怎么能瞒得过我，雷护那孩子的性格，我还能不知道？他为了小意，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又怎么会在乎钱财权势这些东西，他之所以会那么做，是受了你的命令吧，而能够让他接受你的命令的，恐怕也只有小意了。”
我心中震惊，真的是这样吗？这样说来，那天晚上在校园门口，雷护对我所说的都是骗我的了？
我忽然想起那一天，他痛苦而悲哀的表情：“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他要我原谅他的，难道，就是这件事？
外公道：“他一心想要维护小意，而你偏偏用小意来要挟他放弃小意，你不觉得，这么做，太狠了些吗？”
父亲眉头紧皱：“我这么做，也是为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替玉如报仇。”
“这十几年来，你的报仇之念不但没有稍减，反而越来越强烈了。”
“该是放手的时候了吧，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放手？你叫我放手？”父亲突然激动起来：“当初，是谁对我说，如果不能替玉如报仇，就永远不要再来见他的？我原本已经打算陪玉如而去，是谁说如果不能替玉如报仇，就永远不会承认玉如有这个丈夫的？这十几年来，我苦心经营，殚精竭虑，眼看就要成功了，这个时候，你竟然叫我放手？”
外公长叹一声：“是的，是我叫你报仇的。当初玉如走了，你也要跟着走，我想，小意已经没有了妈妈，难道又要失去爸爸？我知道你个性刚烈，只有仇恨才能激起你求生的意志，所以我才会那样说，我以为，经过时间的流逝，你会重新开始，仇恨会慢慢消磨，可是，我没有想到，竟然会导致今天的结局。”
父亲咬牙道：“不错，我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为着今天，为了给玉如报仇，我要让当初伤害她的人付出十倍的代价，我要让他承让比我更多上十倍的痛苦。”
“难道为了报仇，你宁可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
“不可能，我的眼光不会看错人的，龙扬那么喜欢小意，小意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龙扬是喜欢小意没错，可是小意呢，她也喜欢龙扬吗？这段时间以来，小意的痛苦，你没有看到吗？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心疼吗？就算你勉强他们在一起，难道你希望她一辈子都不快活，一辈子都怪你吗？”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相信小意将来一定会明白我的苦心。”
“你是这样想的吗？”外公长嘘道：“这也不能怪你，天下做父母的，都以为自己是为了儿女好，当年，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父亲。”雷霆的情绪似乎很激动。
“雷护外冷内热，就像是当初的你，而龙扬，却像是当年的他，可是玉如为什么却偏偏选择了你呢？”
“如果报仇的代价是牺牲，那么，就算你报了仇，当你将仇人踩在脚下的时候，抬头四顾，除了空虚，你还剩下些什么呢？”
“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门外，是长久的静默。
“总裁，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父亲不语，沉默良久，才道：“先等等吧。”
“等？”声音中夹杂了一丝讶异：“那么，和华凯集团签约的事情？”
“先缓一缓，告诉华总裁，我到国外考察去了，签约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那么，您和龙氏集团的约会也是要取消了？”
更长时间的沉默。
“总裁，您布置了这么久，难道在这关键时候，您想要放弃了？”
“阿山，你说，我们这十几年来这么执着是不是错了？”父亲终于开口了，声音显得有些萧索
我心中百感交集。
雷霆，曾经是黑道上响当当的名字，曾经是商场上崛起的奇迹。我无数次在电视上、报纸上看到他，他总是那么神采奕奕，让人觉得不可仰视，可是现在，他却像个普通人一样，意兴阑珊，长吁短叹。
我曾经很恨他，恨他抛下我十几年不理不睬，就连我生病了也从没看过我，可是现在，我发现父亲很可怜，他失去了妻子，又不能与女儿相认，虽然拥有外表上令人羡慕的家庭，可是实际上，却同雷护一样形单影只，忍受着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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