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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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时光,是多么动人,多么幸福啊,那种情人间心心相印的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诚非外人所能体会,惟有当事人才清楚,却无法用言语把那种感觉表达出来,因为就是用最美的词汇来也无法表达出那种心灵交会妙处的万分之一。
如果人生只是以情来衡量,那至此应该已是人生的极致了。然而人生是总不能尽如人意的,在我们的生命中总会有些阴霾存在。如果人生中所受到的苦难很快过去,这样可以将那些苦难视为一种动人的经历,可以去细细品尝,可那连续不断的苦难对人来说却只能是一个噩梦而已。对天心和晓梅来说,现在林朗的病情就像是那朗朗晴空下突然飘过来的一朵乌云,最终酿成那绵绵不断的细雨,让他们饱受折磨,手足无措的。
天心一天到晚就在学校,自己家里和医院这三个地方转来转去,生活中所遇到的困难远远超出他原先的想象,却只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下去,幸好有晓梅这位可人儿陪在他身边不时开解他,照顾他,支持他,不然他可能早就崩溃了,现在虽然是看起来满身疲惫,但总算还勉强可以支持得住。
俗话说:人生最大的贫穷是失去健康,人生最大的不幸是没有爱情。林朗这一病就是好久,一直在医院那里拖着不能出去工作,家里失去了他那份收入,顿时失去了经济来源,形势日蹙,再加上他那庞大的医疗费,更是雪上加霜。林朗原以为自己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很快就可以回到工作岗位,那知道事情却慢慢变得不受自己控制,自己的病旷日持久地拖着,这几年的积蓄为了付那昂贵的医疗费就如流水一般流入医院这个无底深渊,连个水泡也看不到,如果不是有韩医生帮他顶着,他早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每天这样不停地奔波着,林朗心中很是痛苦,私底下偷偷地与韩医生谈过好几次,要求要出院,可韩医生就是不答应,对他说他现在的治疗正处于关键阶段,如果稍为放松的话很可能就前功尽弃,为了他也为了天心以后的生活,希望他能支持住,还告诫他如果他真的一意孤行的话,她就把他的病情告诉天心,让天心与他交涉。林朗只好把这出院的念头收起来,强忍住心中的冲动,静静疗养,希冀早日康复。
但家中的经济情况每渐日下,林朗急在心里却不敢在天心面前表露出来,怕他担心。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林朗那强烈的的不安终于被韩医生发现了,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向她坦白。韩医生知道真相后,只能劝林朗安心养病,叫他不要担心,那经济上的问题她会尽她所能来先帮他解决,其它问题以后再慢慢考虑。
这天,天心一放学就赶往医院去,不想却在校园的一角被昌明截住了。对昌明的出现,天心并没有感到很意外,因为总有一天两人会正面对抗的,对他的目的也心知肚明,只是这段时间实在没有空闲去理会他的事,于是淡然地对他说:“昌明同学,你好,有什么事吗?”
看到天心对自己的来意故作无知的样子,昌明心中不禁感到有点愤怒,口中于是应道:“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谈谈心而已。”
天心严阵以待地说:“是吗?可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吗?”
昌明说:“当然有,我也不想诸多废话,我是想和你谈谈晓梅的问题,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
天心苦笑着说:“我给不给你时间这有什么关系吗?你还是始终会找上我的。不过,如果你是想让我放弃晓梅的话,那就请不要白费口舌了,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来的。”
昌明淡淡地说:“是吗?不过不要先这么早就下结论,听我说几句话再慢慢去谈论这个问题也不迟。”
天心无奈地说:“那好吧,有什么就请明言,我还有事要做。”
昌明不怀好意地说:“我知道,你还要去医院照顾你父亲,放心,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听到昌明这样说,天心不禁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父亲住院的事,于是疑惑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昌明说:“没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知道了一些你不清楚的事而已,今天想要告诉你罢了。”
天心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尽量平复下来,然后故作镇定地对他说:“既然如此,就请明言吧。”
昌明淡淡地说:“天心,你知不知道你家现在的经济情况已经陷于崩溃状态?”
听到昌明这句话,天心心中就如遭到晴空霹雳袭击一样,脑中只感到一阵昏眩,好半晌才说:“为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昌明说:“具体我是怎样知道的你就不用理会了,你只要知道是你连累了你父亲就行了。还记得上次你住院的事吗?那时候你父亲接到一单生意,如果不是那时要去照顾你,他也许就不用赔得那么凄凉了。”
天心大惊地说:“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明白点。”
昌明惊讶地说:“这么大的事你竟一点都不知道?对你这样粗心我真是感到很同情。是这样的,因为你父亲要照顾你,所以延误了货期,差点就要被人家告到法院去,最后根据他们签署的合同赔了一大笔钱这才不了了之,但你父亲的生意也因此遭到了重大打击,因缺乏流动资金而濒临破产。事实上,你父亲已经破产了,因为他现在还欠银行那么多的贷款没还,生意上又没有什么起色,再加上他现在又病了,综合起来,就只有一句话:你家破产了,是你害了你父亲。”
天心听到昌明这样说,也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但想到自己父亲病倒前那奇怪的行为,也许就是因为他遇到如昌明现在所说的处境吧,心里感到很是忐忑不安,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思索着,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眼神中渐渐露出无比凝重的神色,脸色也慢慢地变得异常难看。
昌明看到天心如此反应,心里感到挺满意的,虽然心中也有一丝不忍,但瞬间就把这情绪强压下去,继续接着说:“天心,不是我要打击你,只是你的存在给你周围的人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远超过了你带给他们的正面效应。撇开你父亲不说,就拿晓梅来说吧,为了你的事,你看看晓梅现在的样子,她憔悴了多少你注意到了吗?一个人连自己的女朋友你都不能照顾好,反而让她为你操心,你说这样有什么意思呢?如果你不接受现在我所说的,那么我们再说点别的,还是拿晓梅来说,她现在的成绩退步了那么多,难道你不觉得惭愧吗?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在我们国家学生的成绩意味着什么,如果你再让她继续这么分心下去,那必将妨碍到她本来很光明的前程。”
在还没有与昌明会面前,天心虽已有心理准备,但却料不到竟是如此这般光景,自己完全失去了主动,欲辩无言,但势又不能不说点什么,于是只好应道:“那又怎样?”

昌明被天心的话激怒了,不由提高音量说:“那又怎样?我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这般自私的一个人,能够完全漠视自己对别人的伤害而且好像还挺心安理得似的,看来你这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那么让我再说点别的让你清醒清醒吧。你知道为什么晓梅会和你在一起吗?她完全是因为可怜你而已,你这傻瓜,你以为她会看上你什么,你以为她真的是真心爱你吗?我告诉你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你只是激发了她的母性,难道你不清楚这些吗?如果是事实的话,做人胡涂到像你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呢?”
天心悲哀地说:“那又这样?的确,晓梅是因为可怜我才会和我在一起又如何了呢?”
昌明听得一愣,想不到天心竟如此回答,一时竟不知如何去回应天心的话,半晌才说:“难道你连一点男人最起码的自尊都没有了吗?你竟可以无赖到这种地步?”
天心不由自嘲地“哼”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自尊?照你的说法,我现在连生存都有问题,那里还顾得上自尊这种思想上的问题呢?”如果不是前段日子刚和晓梅谈过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已经明白了自尊并不等同于去追求别人的认可而是自己接受自己的一种心态,现在自己还不知道要如何去应付昌明那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呢,不禁打从心底里感激自己那兰心慧质的女友,是她让自己清楚地明白了自尊的真谛。
昌明傻了,没想到自己竟说出这样自相矛盾的论据来,真是弄巧成拙,更让自己不知所措的是好像遇到了一个无赖,心中觉得真的是好凄凉,一时呆在那里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都想要对方屈服,但却都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昌明才说:“难道你不知道爱情必须建立在能使双方快乐的基础上吗?如果爱情不能使对方尽展所长,不能使对方得到应有的快乐和荣誉,那这样的爱情又有什么光彩呢?”
天心反驳说:“话是这样说不错,但如果去片面追求那所谓的光彩的爱情,必将使生命陷于不能自拔的苦差。世事那能尽如人意,我们行事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昌明冷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地说:“可你真的能做到无愧于心?”
天心黯然地说:“那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因为我现在根本没时间去考虑这些东西。”
昌明说:“没时间?这完全只是个借口而已,你何必要找这种理由来敷衍自己呢?如果连你都不清楚你自己,试问还有谁能够明白你呢?说白了,我有点鄙视你,因为你只是个麻烦制造者,却不敢去承认。”
天心悲哀地说:“我的确是个麻烦制造者,这点没什么敢不敢去承认的。然而你又知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我这个人啊!正因为我的存在,时时牵动着他们的心,让他们寂寞的心能得到慰藉,所以纵然我有不足,我所制造的那些麻烦的确让他们感到痛苦,但那些苦难如果没有超出他们所能承受的界限,对我们来说它们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因为这世间物质上的满足远远比不上精神上的愉悦,正因为我明白了这点,我才会有勇气站在晓梅的前面,才敢好好地去爱她。”
昌明冷笑着说:“说得太动听了,可惜只是听起来很动人而已。你又从何能够知道怎样才是他们的极限呢?我们连自己的极限也不清楚,更何谈去明了别人呢?你知否,我们对他人无论是如何努力地去认知,到底还是近乎一个白痴。”
天心认真地说:“是的,正因为我们生命实体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不但不可能被最亲近最善意的他人所能了解,就是自己,又何曾能够真的把握那最隐秘的底蕴与玄机。所以我们只能凭借自己那局限的知识去认知事物,因此很多时候都会是感情用事,但至于结果具体会如何,只能让岁月去仲裁了。”
昌明沉默了许久,才讷讷地说:“你既然明白这些道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陷于身心漂浮的境地?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觉得你能够处理好这一切的难题让晓梅活得轻松一些吗?”
天心缓缓地摇了摇头,感慨地说:“我不知道,但我会尽我所能来维持那一份爱情,如果最后晓梅她觉得受不了而要选择离开的话,我虽然会觉得很遗憾,心中也是极度舍不得但仍会尊重她的选择而不会去诸多留难,并祝福她可以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人生,虽然是心酸的祝福。”
昌明苦涩地说:“你这样故作大方地潇洒地把决定权推给晓梅,你以为这就是洒脱与伟大了么?我告诉你,这绝对不是!这只不过表明了你对自己并没有信心,所以才会希望有人能够把你从苦海中拯救出来,却又想把自己失败的原因都推到别人身上,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上天的错,而你只是一个旁观者,并不需要承担一丁点的责任,想不到你的责任感竟是这么薄弱,你太自私了,唉……”说罢,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是为自己在感叹。
天心冷淡地说:“是吗?但如果不这样的话,那我要怎么做才是对的呢?不如你教我好不好?”
昌明讽刺地说:“你还用得上我来教你吗?你好像已经占据了所有的道理,现在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天心遗憾地说:“也许,但就如你所知的一样,像我们这种人,除了被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那还能掌握到一丁点的主动?如果可以,谁愿如此这般过活?你以为我心里会觉得好过吗?对这些问题我已经考虑得太多了,但所得的结论也还是只能如此而已。”
昌明说:“你是可以掌握主动的,只是你不愿去做而已。”
天心说:“也许,但我觉得这样最好,至少不会伤害别人太重,即使到最后他们会后悔,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昌明痛苦地说:“听到你这样说法,我只觉得我们再也无法沟通下去,再继续也是白费口舌而已,也许是因为我们的思维方式不同,所以始终无法达成共识,因为你自始至终都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对此我已无话可说了,只好今天就这样作罢,让我们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再继续去探讨这些问题,再见。”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天心朝昌明的背影喊道:“谢谢你,昌明,谢谢你提醒了我。”
昌明回头苦笑说:“你没必要说这些话来讽刺我,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的。”
天心说:“我并没有要去讽刺你的意思,你不要太多心了,重要的是你让我知道了我现在的处境,不管将来我会做出什么决定,它都会为我提供依据。好了,就不妨碍你了,拜拜。”说完,从另一个方向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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