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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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的幸福村
(一百零三)
妞妞孤零零的坐在湖边,她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使劲丢到湖里,石子落到水中,荡漾起一阵阵涟漪。妞妞双手抱膝,用力的把头埋进膝盖里,圆圆的月亮映在湖中,把银白色的光照到她身上,只有那根巨大的铁棍竖在她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穿过玉米地,小奔扒开草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湖边的妞妞。小奔没有马上过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万一那句话说错了,又会被妞妞暴打的。小奔就这么离的远远的,静静地望着妞妞纤小的背影。妞妞,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是那么捣蛋,顽皮,霸道,也依然是那么可爱,那么懂事,谁能想到,这个一天到晚欺负他的小姑娘,到头来会为了他,舍弃了自己的一生,把自己孤零零的留在着天堂的小村庄里,这十几年来,她过得好么?没有家人的关怀,没有父母的照顾,即便是有再多关心她的村民,她也一定生活得很不容易吧,妞妞真的是很坚强。看着她,小奔又感到,自己欠她的,真是太多太多了。
小奔不由自主地走了过来,他也不怕妞妞会打他了,他要到妞妞身边去,坐到她身边,就这么陪着她,把过去亏欠她的,尽量偿还些,这样,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小奔走到妞妞身边,就坐到她的身旁。妞妞早就听到他过来了,就扭过头不理他。小奔挠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和妞妞在一起,感觉总是怪怪的,老是张不开嘴。他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月亮就这样静静地挂在天上,瞅着他们二人。
还是小奔先绷不住了,“妞妞,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赌博了,再也不干让你为难的事了,你原谅我,跟我说句话吧。”,小奔瞅着妞妞,希望她能抬起头来。
妞妞依旧什么话也没说,就是把脸放在膝盖上,不让小奔瞧见。小奔没办法,就又坐近了些,“妞妞,你跟我说句话呀,就是骂我也可以,……打我也行,千万别把闷气憋在肚子里,会生病的……”,小奔劝道。
“谁叫你好心,来关心我,你早干什么去了?那个时候,还有那个时候,人家想你的时候,人家最痛苦的时候,你跑到哪去了?为什么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都过了这么久了,我都快要把你忘记了,为什么现在你又回来?又来破坏我平静的生活?郭小奔!我到底欠了什么?”,妞妞的话音里带着哭腔。
小奔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他说不出话来,是啊,那个时候,妞妞一个人在这里痛苦和煎熬的时候,我郭小奔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就那么自做主张的忘记了妞妞,就那么轻易的把她给抛下了?我不是人啊!妞妞啊,你说的没错,我是禽兽,是比禽兽都不如的东西!小奔伸出手掌,轻轻地抚着妞妞的秀发,他的心里难受极了。
“哇——”妞妞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就如同溃堤的洪水般涌了出眼睛,她一头扑进小奔的怀里,用力的捶着小奔的心口,“郭小奔~我恨死你了,你说啊,这么多年,你都跑到哪去了?为什么把我丢在这里这么久?为什么你把我给忘记了?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妞妞哭的是那样伤心,她不是扬扬,她心里的话,从来都是想说就说的。汹涌的泪水就这样无所顾忌的淌下,倾诉着她无尽的思念……
小奔的胸口在疼,妞妞快要把他的胸骨打断了,他的内脏剧烈的翻腾着。但是,他的心更疼,从小,他就见不得妞妞和扬扬掉眼泪,只要她俩一哭,他从来都是立马缴械投降的。只不过,记忆里,妞妞硬气的很,很少掉眼泪,所以他的印象特别深:有一次,小奔去偷橘子的时候,那条看守果园的比熊还凶的大狗又冲上来了,张着大嘴要咬他,他抱着橘子,一边哭,一边跑,眼看大狗就要追上他了,负责断后的妞妞挺身而出,拿着树枝和石头,把大狗给引开了。他还记得,那天,那条大狗就像疯了一样,死命的追着妞妞不放,妞妞摔倒了,一个跟头爬在地上,放声大哭,眼看大狗就要扑上来了,他拿着挂满橘子的小树枝冲了上去……然后怎么样,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约摸是扬扬及时找来了看守果园的老爷爷,把大狗给赶跑了,然后,他们被看果园的老爷爷捉住,在围栏下罚站一直到天黑……记忆中,妞妞就哭过那一次,事后,他还被妞妞拿棍子逼着马上忘掉。但是,他是忘不了的,他再也不想看她哭了。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让妞妞和扬扬跟他一起去偷过橘子(并且,他也再没失手过)。

这一晃,都已经过去十来年了,现在,望着哭泣的妞妞,小奔的脑袋又有些混乱了,以前封闭的记忆突然涌现出来,让他的头很难受,小奔强打精神,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妞妞的头发,轻声说:“妞妞,对不起,我现在认真的向你道歉,向你检讨,你怎么骂我都可以,打我也可以,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做让你为难的事了,你别哭了好么?”,小奔的话说的很诚恳。
妞妞抽泣着抬起头,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带着哭腔说道:“我不信,我才不相信你这个大骗子呢!你就会哄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妞妞,我是说真的,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上哪我就上哪,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再也不偷人家的鱼和菜了;再也不招惹那些年轻姑娘了;再也不赌博了,你就原谅我吧,好么?”,小奔一向是很擅长哄妞妞的,虽然这次他是真心的,但是妞妞依然不相信他。
“我不信、我不信,你老是骗我,我就是再笨,也不会每次都受骗,你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我永远都不相信你!”,妞妞捂这耳朵使劲的摇着头。
“妞妞,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你以后要是再发现我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你就把我扔到山里去喂狼好了。妞妞,别生气了,啊,乖~”,小奔已经是软语相求的语气了。
“……小奔,你不骗我?”,妞妞的心肠终于有些软化了。“嗯,我不骗你,再也不骗你了。”,小奔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笑着说道。
妞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小奔,你知道么?咱们的幸福村,在我刚刚来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那时候,这里乱的很,简直是乌烟瘴气。上一任的村长和欧阳峰总是仗势欺人,盘剥百姓,大家都苦不堪言;李白和杜甫天天都酗酒,喝醉了就打架骂街;幸福寺里的和尚都饿跑了;清真寺和小教堂也都是残垣断壁,全都要塌了;那时候,王阿花和她娘孤儿寡母的没人照顾;阿狗也不孝顺他娘;陈奂生和邓世昌家里穷的揭不开郭;村里的孩子们也上不起学;生产队里的牛都饿死了……”。
妞妞擦擦脸上的眼泪接着说:“我把那个仗势欺人的村长打跑以后,就带着乡亲们一起修水渠、挖河堤,一起种水稻、建鱼塘,赶跑了附近山里的强盗,到镇子里要来了扶贫款,然后挨家挨户的给大家送去。后来,日子渐渐的好了,庄稼有了收成,大家也手里也有些收入了,我就给生产队买来了拖拉机,还请了村里的诸葛胖子当小学校的校长……幸福村能有今天,是很不容易的……”。
小奔沉默了,他到现在才知道,他所居住的幸福村,这个被他视为故乡的地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浸透着妞妞无数的心血,她爱这里,胜过他千百倍。他到现在才知道,他去偷乡亲们的鱼和水果;拿着火枪和霍元甲一起闹事;和巴依他们赌博,给妞妞添了多少麻烦。他对不起妞妞,他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小奔放下妞妞头上的手,双手抱起妞妞,轻轻地把她揽入怀中。
妞妞攥住小奔的衣襟,抬起头,睁着闪亮的大眼睛望着他,可怜楚楚的说:“小奔,就算是我求你了,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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