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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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的幸福村
(一百一十三)
太阳渐渐地往西边沉下去,已经被路边的树梢挡住了。
这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郊区医院,老高老高的白杨树下就是医院的院子,不大的院子里停着几辆破车,出来进去的都不是些手头阔绰的病人。医院里的陈设很简单,四白落地的墙上漆着一人高的绿油漆,老旧的设备经常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擦得很干净的洋灰地上每隔几十步就放着一个痰盂,这里到现在还保持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
医院里的药品虽然不贵,但是患者却是寥寥,这里的大多数医生都是实习的,他们来这儿大多都是不得已,一等到实习期过了,这些人就匆匆地掉头离开这里,对这间没有前途的医院没有丝毫的留恋。这里的护士也都长得很凶,操着晦涩难懂的外地口音,不管是打针还是换药,她们下手都是极狠辣的,好像看病的穷人天生就是命硬一般。躺在这间医院里的,大多都是看不起病的穷人,有儿女不孝的孤苦老人;有被钢筋砸断腿,又没有人肯赔偿的民工;有生完孩子就跳窗逃跑的村妇;有病入膏肓而躺在这里苟延残喘的瘾君子……这些人大多都是住这样的医院的,这里的医疗条件虽是不好,但收费还是较大医院便宜的,它存在的价值,大约也是这样罢!它就这样的默默无闻地隐没在喧闹的马路边,被庸俗的餐馆和净搞些“副业”洗头房尴尬地夹在中间。
一辆火红的跑车马达轰鸣地开进了医院的院子,停在一大排破车中间,车门向上开启,那些面如死灰的路人眼前一亮——一条白皙修长的**从车里迈出。那是一条美丽得不能再美的腿,没有低俗的丝袜的掩盖与修饰,那绝妙的曲线和完美的肤色绝对会让任何一位艺术家为之疯狂,那是艺术,那是不含任何杂质的美,那是一股毫不掩饰的青春的气息。一个如白玉般明亮无暇的绝色少女自车中走出,那清丽绝俗的面庞令人为之一振。少女关上车门,抱着一簇鲜花,朝医院的大厅走去。明明没有风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少女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就如同瀑布般在她的颈后飞扬,几乎所有人都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是风带来的,那是这位体质特殊的少女散发的特有的香气,与任何人工制成的香水都不一样,那是无比真实,无比自然的。在众人的眼中,这车和这个女孩与周围破败的景物显得十分不协调。
病房的门虚掩着,风一样的女孩轻轻地站在门外,安静地看着屋子里的情形。病房里只有两个人,其他的床位都空着。一张干净的病床上躺着一个清瘦的少女,她在这里躺了已经很久了,到底有多久了呢?不知道,大约也有三年五年了吧。太久了,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也说不清楚了。为了便于清洁和护理,少女的父母把她的头发剪得很短,她的脸上也擦很干净,指甲剪得很整齐。看得出她的父母是多么的呵护她,这么多年来对她的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的。
少女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寒来暑往,花开花落,多少个春秋已经过去,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仿佛,她就在梦里痴心地等待着她心中的白马王子似的。看她平静的神色,似乎胸有成竹,好像她的那个白马王子再过不久就会骑着他的白马赶来,轻轻地把她从床上抱起,用一个无限温柔的拥吻把她从梦里唤醒,然后把她抱到马上,带着她,奔向一个永远幸福的地方……
另一个人是少女的母亲,一个典型的任劳任怨的传统东方女性。她刚刚倒了一盆温水,要给她的女儿擦拭身子。她就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只见她面容憔悴,目光呆板。为了她的孩子,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和毕生的积蓄,十余年的劳累和奔波,已经折磨和消耗掉了她大半的青春和生命,也使她欠下了要偿还一生的债务。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孩子,她是无怨无悔的。
最近,丈夫和她已经商量过,要把唯一的一所房子抵押出去,做最后一次努力,找最好的医院,给他们的女儿治病。她知道,这是最后的赌注,如果成功了,他们夫妇就会和失而复得的女儿团聚;如果失败了,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经济能力供养他们的女儿,到时候,他们不得不和他们的女儿诀别。

她沉默了许久,她知道,这是丈夫无奈的决定,她理解他。最终,她同意了。眼下,她正用她枯黄干瘦的双手拿着毛巾,为她的女儿擦身子。可怜天下父母心,门外的少女忍住心中的酸楚,理了理自己的情绪,把手中的鲜花捧在胸前,露出鲜花一样的笑脸,伸手推开门。
“阿姨,我来看您和妞妞来了~”,少女向屋子里的妇女打了声招呼。女人回过头,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欢喜,一丝温馨,“是扬扬啊,好久没过来了,阿姨都想死你了,考试这么样了?”,女人关切地问。少女自信满满地伸出大拇指,顽皮地一笑:“没问题!可容易了~阿姨,又在给妞妞擦身子么?我来帮您。”。说着,少女把鲜花插在桌前的花瓶里,摘下背上的背包,从床头拿起一块干净的毛巾,在温水盆里浸泡了一下,拧干。
妞妞的妈妈赶忙说道:“扬扬,你就别伸手了,你才刚过来,先歇一歇,我来吧。”。梓阳一笑:“没关系啦,阿姨,您都累了一天了,还是我来吧~”。妞妞的妈妈劝道:“扬扬,不能每次都麻烦你,还是阿姨来把,你先歇一歇。”,“真的没关系啦~阿姨,您累了一天了吧,先休息一下吧,我来帮您。”,梓阳说着,抢过妞妞妈妈手里的毛巾,然后轻轻地扶起床上那个已经是少女的妞妞,拿着手里的毛巾伸进她衣服里,为她擦背。妞妞的妈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扬扬,我去给你削个苹果吧。”。“嗯,谢谢您。”,梓阳笑着说。
妞妞的妈妈回过身,发现袋子里的苹果已经没有了,她脸上有些歉然:“扬扬,你在这等一等,我去给你买些水果来。”。“不用了,阿姨,不要麻烦了,我待不了多久,一会儿就走的。”梓阳赶紧解释说。“那怎么行,扬扬,你就在这待着,等我回来……”,说着,妞妞的妈妈站起身,匆匆地朝门外走去。看的出来,她很疼爱梓阳,多年来,她和丈夫一直就把梓阳当做他们的另一个女儿一般——那是十二年前的一天,她和丈夫正守候在女儿的床前,一个和他们的女儿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推门走了进来,那个女孩容貌秀丽,言辞得体,可比他们那个一天到晚就知道疯跑和打架的孩子王一样的女儿懂事多了,小女孩告诉他们夫妇,她叫夏梓阳,是妞妞的好朋友,是听说妞妞病了,正在住院,才跑来看她的。和妞妞有些相似的是,她一点儿也不怕生,她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陪妞妞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她和丈夫都很惊讶,没想到他们那个调皮捣蛋的女儿竟然会有个这么懂事的小朋友,他们热情地招待了她,还把她送回了家,当面向梓阳的父母表示了感谢,没口子的夸奖小梓阳。但另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梓阳就像记住了他们一样,差不多每周都会来看妞妞,起初他们很感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妞妞的境况愈来愈差,他们不愿意伤了小梓阳的心,就悄悄地地换了家医院。结果这个小梓阳竟然找到了他们,还没事人一样的又和他们问起妞妞的境况。由于经济上和医疗条件的原因,后来他们又换过几次医院,当时也也并没有和小梓阳说起,可这个小姑娘就如同鬼魅一样如影随形,老是像风一样,突然就会出现在他们身边。
后来,他们也就什么都不瞒着这个小姑娘了,他们把什么都告诉了她,告诉了她妞妞的境况,说妞妞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来了,他们也善意地劝她以后不要再来了。没想到,这个孩子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放声大哭,掩着面推门跑掉,或者生气地指着他们的鼻子说些孩子话。她就像一阵温柔的风一样,拉着他们的手,无声地望着他们,用无声的温柔,静谧地抚慰着他们夫妇的心。那天,她哭了,她的丈夫也掉了眼泪,在内心里,他们夫妇从这天起,就把梓阳当做了另一个他们亲生的女儿。
十余年过去了,这个小梓阳几乎每周都会来看他们和妞妞,最多也不曾间隔过一个月。他们很喜爱她,喜爱这个完美无暇的女孩,喜爱着他们的另一个女儿,自然的,他们也早已习惯了她影子般的飘忽与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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