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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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安阳纵然严厉,毕竟也是一名父亲。
当初之所以安排傅凌轩下乡,一方面是由於傅凌轩与谢雨杭的事情,傅安阳打算将他们分开一段时间,好切断二人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傅凌轩纵然年少有为,然而缺乏的却是与群众深入接触的基础锻炼,如果想继续晋升军职的话,自然需要积累相关的经验。
副安阳早打算著手安排这件事的,却因为撞见傅凌轩与谢雨杭情事的原因,痛心疾首之下便冲动的将他「发派」到这麽边远的地方,纵然事後後悔也没有更改的机会了。
听说他大病一场时,心里自然是焦虑万分的,只是奈何众人面前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如今看著他一切如常的模样,应当是没问题了,这才放下心来。
傅凌轩到达岩盘後的情况,场长已经和他说了个大概,起初还对这个「林堂」有所忧虑,现在亲眼所见却很是赞赏,对於林堂的憨厚与朴实暗自点头,劳动人民就该有劳动人民的样子,反倒不喜欢场长那样趋炎附势的性情。
“看起来,你和这个叫林堂的小夥子相处的不错。”
带著随身的简单行李住进了林堂家,傅安阳开始明白一向孤僻的傅凌轩为何会与林堂交好。
光是从屋子的摆设就能看出主人的性格,这种行事简单却态度认真的人很能博得人的好感,有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他是个不错的人。”
没有过多得描述,傅凌轩淡淡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想起早前林堂为自己开脱的情形,正在为傅安阳整理床铺的手微微迟缓了一下。
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挺身而出维护自己,让自己小小吃了一惊,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傅凌轩不确定那究竟是什麽。
“你之前住这里?”傅安阳见床铺的枕头边叠放著傅凌轩的外套。
“嗯,他家里就两间卧房,父亲就将就下吧。”
傅凌轩实在不明白傅安阳为何非要往林堂家住进来,如果说是为了监视自己,那麽也太过於夸张了,可是除此之外,有又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那你打算住哪?”
“和林堂挤挤也没什麽。”傅凌轩起身以视线示意了一下矮墙对面的屋子,“倒是父亲真的打算住这里?我觉得你还是回场部住招待所比较舒适。”
“图舒适的话我直接连这里都不会来!你以为我千里迢迢来到这,就是为了体验农场的招待所是什麽感觉?”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凌轩皱眉,父亲这个执拗的个性还是百年如一日,也不想同他争执,“说到这个,父亲这次究竟是为了什麽事情来到这里?”
如果是傅安阳是来看望自己的话那就太可笑了,傅凌轩很清楚傅安阳不是这样的人。
况且同行的车队阵势很是庞大,似乎还带了些什麽东西,感觉是有目的而来。
傅安阳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伸手拿过自己的公文包搜寻起来。
“你看看这个。”傅安阳将一份文件递给傅凌轩,顶上鲜红的「绝密」二个大字让傅凌轩愕然。
“这是什麽?”傅凌轩明白,如果加了这两个字,就说明内涵极其重要的信息,就算是家人也不能随便透露。
傅安阳却神色平缓的点点头,“这件事本来是秘密进行,不过你也被规划分在这次行动成员名单内,所以让你知道也是应该的,不必顾忌。”
“行动计划?!”
“嗯,这次行动名义上虽然是支援边远乡村,实际在派送物资的同时也带来了侦察设施。而随行的工作人员全部都是技术员和作战士兵,换句话说就是一支小型的部队,随时可以执行实地作战。”
“我不明白──”
“听我说完。”傅安阳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自从建国以来,各地的反动势力并没有销声匿迹,反而都在积极策划暴乱,这也是我们一直最为头疼的问题。然而前段时间,有关的监测部门发现这一带有间歇性的讯号不断传出,很有规律性的发射著我们目前还不知道意义的编码,你该知道这意味著什麽。”
“父亲是指间谍?”傅凌轩神色凝重。
“现在还没法下论断,但是事情绝对值得深入追查。像这种偏僻的地方是隐藏行踪的最佳之地。本来我们想做得更低调些,可是没有办法,这里交通条件太差,除了军用越野车,其他的任何车辆都没法通行。”
“还有拖拉机。”
“用拖拉机运送那些仪器,半路就颠坏了,真是!”
傅凌轩点点头,关於技术这方面就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那父亲眼下有什麽打算?”
“见机行事吧,这次的情况比较特别,只是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就是了。你先看看文件的内容,再跟我说说你的看法。”
“嗯。”
缓缓撕开封条,傅凌轩却沈重起来。若是在以往遇到这样的任务,轩绝对比任何人都要热血澎湃,可现在他却有些厌烦起来,隐隐觉得有什麽超出自己掌握的事情要发生了。
*
夜色刚黑,林堂扛著一捆准备用来喂鱼的黄花草慢吞吞的从青山下来。
他本是个好清静的人,可是这几日家里却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一方面是傅安阳住到了他家里,场部里的大小领导自然三天两头有事没事的就往他家跑,二是傅安阳带过来的那些工作人员也把他家当成了据点,每天早饭一吃就过来报道,一副喧宾夺主的模样,也令林堂无可奈何。
最後林堂干脆搬到自己的守山夥房里去暂住,这才找回了清静。
和林堂的想法不同,岩盘的其他居民对这些城里来的工作队倒是颇具好感。平时只有在小黑板、宣传册上见到的大元帅、大人物居然来到了他们这个小地方,这是多麽令人雀跃的事情啊!况且这位大元帅还给他们带来了许多东西和技术,让他们也亲身体验了一回被上级关照的温暖,怎麽能不高兴?
有人说,这次傅安阳之所以会亲身到岩盘这个小地方,是因为他儿子傅凌轩被分配到这里的缘故。
但是不管怎样,村里人都是很朴实的想法,只要人家对自己好就行了,哪管什麽原因呢?
林堂也不是不喜欢他们,只是单纯的对被打破的平静生活有些不满而已,想想忍一段时间就过去了,也就没怎麽在意。而傅凌轩似乎也看出了林堂的情绪,无奈之余却也没有办法,毕竟他很清楚父亲选择住在林堂家的原因,眼下也只能期望那件事尽快办好。
林堂的守山夥房就在青山的山脚,前面是一大片的桃树林,後面是林堂自己的鱼塘,撇开过於简陋不说,倒是一处环境不错的休憩之地,
时值八月,雨水不算太多,气温也略有下降,可是仍然热得有些招架不住。白日里林堂就打理自己的鱼塘,晚上就自得其乐的慢慢弄吃的,这麽过了几日居然还过出了趣味。

林堂笑了笑,小人物果然还是小人物,就适合过这种平淡如水的生活啊。
天边最後一丝残阳也敛去了颜色,硕大如盘的圆月慢吞吞的爬上来,想起也快中秋了,难怪傅安阳挑这个时间下来岩盘。
然後再过几天也差不多该打核桃了,看来又有得忙。
胡思乱想间,已经走到了山脚,前面的岔路口忽然奔出个白呼呼的影子,还没看清楚,对方尖锐的尖叫顿时吓了林堂一大跳。
很显然自己也把对方吓得够呛。
“林──林堂?”对方惊异的开口,声音很是熟悉。
林堂怔了一下,仔细分辨著对方,“你是……王薇妹子?”
“是啊,是我。”对方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你怎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吓死我了!”
“啊?”林堂苦笑,这句话应该是他说才对吧。
“我现在住在那头的夥房里呢,你看,就是前面那片桃树林里。刚才我是山上割些草喂鱼,所以下山的晚,倒是王薇妹子你怎麽会在这里?都这麽晚了,你一个女孩子的不怕危险吗?”
“我……”王薇迟疑了一下,似是不知怎麽开口。
林堂纳闷,正要再问,忽然见王薇後头又冒出一人。
“薇薇,碰到谁了?大老远的就听到你叫唤。”
这个声音林堂认得,是陶江。
黑天深林,男女同行,不用问也知道是什麽情况。
眼下男女自由恋爱的风气虽然大是流行,但是较为含蓄的情侣之前还是会选择比较低调的方式来幽会,深夜结伴出行就是最常见的。
林堂倒也不是少见多怪,只是他怎麽想也觉得这俩人……扯不到一块去啊……
“是林堂啦!我还以为撞鬼了,害我叫得那麽丢脸。”
“呵呵,这个……”林堂抓头,你也吓到我了啊。
“原来是林大哥,唔,你怎麽会在这里啊……”
陶江本来也是个腼腆之人,听说是林堂,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林堂暗暗叹了口气,埋怨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破坏人家好事不算,搞得大家都尴尬。
“我这几天都住在这边的夥房里,所以撞见你们。不过你们实在不该走这麽远,你看都这麽晚了,山上还是有些危险的,你们赶紧回去吧,我送你们一段。”
“不用啦”
“好啊,好啊”
王薇恼怒的踹了陶江一脚,“真没用啊你。”
陶江只得恢恢的摸了摸鼻子。
林堂哭笑不得,“那到底要还是不要啊?”
“不用了,我们可是两个人呢。”王薇连忙先声夺人,“而且月亮这麽白,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你们自己小心。”
看著这对活宝似的情侣,林堂无奈的摇了摇头,站在岔路口目送著他们离开,等他们身影消失在转角正打算也回去时,忽然又听见传来王薇的尖叫。
林堂一惊,连忙追了过去。
然而刚过转角,碰到的居然是傅凌轩。
林堂顿时愕然,今晚是怎麽了,半夜三更的个个都往这跑,心有灵犀还是怎麽的?
“你怎麽来了?你刚才碰到王薇妹子他们了吗?”
“嗯。”傅凌轩点点头,“那两人鬼鬼祟祟的,撞见我时被吓到了,没什麽事。”
“是这样啊……”原来是虚惊一场。
放下了心却又疑惑起傅凌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看他单身一人,空著两手的模样,林堂隐隐觉得他可能是来找自己的,可是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清冷的月光下,傅凌轩清俊的五官更显立体,原本就偏淡的皮肤上萦纡著淡淡的光晕,一时竟让林堂看呆了。
“怎麽了?”
“没什麽,我是想说,你是……来找我的麽……?”
“不然我大半夜的跑来这里干什麽?”
“啊?哦……”得到确认,却反而有种不真实感,“那──那先去屋里说吧。”
“嗯。”
傅凌轩跟上林堂,朝著桃树林而去。
相比於林堂的手足无措,傅凌轩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路上一个字也没说,只是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麽。
林堂也没注意,进了屋後张罗让傅凌轩坐下,自己就开始弄晚饭。
“这里条件还真够差的。”稍微打量了一下,傅凌轩有些歉意的看著林堂,“回去後我会让父亲尽快搬回场部去,你也不用再折腾了。”
林堂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每年这个时间我都住这里的,方便就近照顾鱼塘,再说我觉得这里很不错啊,晚上还凉快,又没有蚊子。”
林堂自顾的弄著手上的东西,从矮柜里拿出早上吃剩的凉菜,摆好碗筷要给傅凌轩打上一碗,却被他制止。
“我吃过了。”
“哦。”林堂点点头也不勉强,反正也没什麽好菜。
傅凌轩的来访有些突然,林堂明白他一定是有什麽事情跟自己说,否则也不过在这个时间过来。
果然傅凌轩在缄默了片刻後,终究还是开了口。
“林堂,你究竟是什麽人。”
似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语气中有著淡淡的无奈,让林堂的心抽了一下。
“啊?傅兄弟,你这是问的啥问题,我不就是我麽?怎麽了?”
傅凌轩却没有被林堂的随意敷衍过去,仍是专注的看著他,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什麽来。
“为什麽全岩盘的人里,就只有你的档案是一片空白,什麽都查不到?”
“什麽?”
“我是说,为什麽你的个人档案上什麽都没有记录?”
“这,因为我是孤儿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身世,当然查不到了。”林堂眼神不自然的闪了下。
傅凌轩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父亲这次为什麽到岩盘吗?”
“不是来援助的麽?还是专程来看你?”
傅凌轩摇摇头。
“岩盘这里被监测到有异常的信号活动。”
“信号?那是什麽?”
“林堂。”傅凌轩深深的凝视著著他,“这些话本来我是不该说的,你要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违反纪律!”
“啊?可是我不明白你说什麽啊。”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已经为你打破了原则,你要是还当我是朋友,就跟我坦诚相告,现在还有机会在铸成大错前挽回。”
“什,什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傅凌轩眼里既是无奈又是矛盾,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有些事情,之前不说,不代表我没发觉。上次你和我到青山打柴时,你带的那袋东西是什麽,後来去了哪里?你消失了半天,真的去是去挖洋芋吗?为什麽这样一座毫无价值的山梁,你却要死守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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