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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寒香听得呆了一呆,道:“唉!这中间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吗?”
苗素兰笑道:“贱妾幼年奔走江湖,阅人千万,看了江湖上诸多众生相,因时制宜,因人施术,才能倾倒众生,收尽天下善才为我用,夫人如果决定要布施美色,替胡故盟主报仇,必需由贱妾从中策划,先使艳名大噪,倾动江湖,才能收先声夺人之效!”
谷寒香长长叹一口气,道:“原来此中还有如此多麻烦,真要借重姐姐相助了。”
苗素兰道:“容贱妾代为筹划一个策略,先传夫人艳名。”
谷寒香突然一整脸色,两行清泪顺脸而下,幽幽说道:“那就请姐姐多费心了。”
苗素兰还未来得及答话,突听麦小明的声音,重在室外响起,道:“那姓钟的要见师嫂,要不要他进来?”
谷寒香急急抓过衣服穿上,说道:“叫他进来吧!”
麦小明应了一声,急步而去。
谷寒香走出卧室时,那面垂黑纱的钟一豪,早已恭谨的站在厅门外面,目光转处,只见那廊沿上,摆满了血淋淋的人头,不禁心头一跳,目光移注到麦小明身上,急忙问道:“这都是你杀的吗?”
麦小明咯咯一笑,道:“是啊!总共一十二人,这条廊沿还没有摆满呢。”
谷寒香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些人,可都是要找我的吗?”
麦小明笑道:“是啊!他们来时都一语不发,往里就闯,我要他们停下,他们出手就打……”
钟一豪扫了那摆满的人头一眼,道:“这都是霍元伽手下之人,这些人恐怕都有不轨之图,杀的不错。”
谷寒香道:“快些收去吧,这样多人头摆在这里,看了有些害怕。”
麦小明微微一笑,飞起一脚,踢在最右一颗人头之上,那人头应脚而起,直飞五六丈高。
但见他双脚齐施,彼起此落,眨眼之间,一十二颗人头,齐齐飞起,接连在空中相撞,血肉如雨,洒落而下。
麦小明仰脸相望,脸含微笑,一片洋洋自得之色。
十二颗人头彼此互相撞了一阵,齐齐落于院外。
钟一豪看的暗暗惊心,忖道:“此子如此年幼,但所习武功,却是由上乘着手,日后成就,实在不可限量,眨眼之间踢飞一十二颗人头不难,难在能让他们在空中相撞,而且,一十二颗颗颗相击,自己就没有这等能耐。”
谷寒香突然心中一动,问道:“你的武功可是你师父传给你的吗?”
麦小明笑道;“我这踢人头功夫,很好玩吧!师嫂如果想学,我可以立刻教你。”
谷寒香道:“虽然好玩,但太残忍了。”
麦小明怔了一怔,道:“你如害怕,踢石头也是一样。”
谷寒香笑道:“我是问你,武功跟那个学的,可是酆秋吗?”
麦小明摇头笑道:“他自己只怕还没有学过,哪里能够传我呢?”
谷寒香道:“你有几个师父?”
麦小明突然收敛起脸上笑容,沉吟了一阵,道:“两个……”
他微一停顿,急急接道:“师嫂别再问了。”
谷寒香看他为难之情,心中暗道:“这孩子人小鬼大,只怕有什么难言之苦,不如等没人之时,再问他吧!”
心念一转,回头对钟一豪道:“找我有什么事?”
钟一豪道:“属下已召集了谷中群豪,恭候夫人大驾。”
谷寒香道:“霍元伽去了没有?”
钟一豪道:“罗浮一叟、岭南二奇,都已在聚义厅上。”
谷寒香道:“咱们走吧!”举步向前走去。
钟一豪急急说道:“霍元伽、岭南二奇,都已佩带兵刃,大有动手可能,夫人要小心一些。”
苗素兰道:“钟副盟主是否已有防对之策?”
钟一豪道:“我已暗命所属,佩带兵刃,严加戒备,恐一旦闹翻动手,只怕要形成群搏之局,那时全局混乱,难免顾此失彼之虑。”
苗素兰道:“夫人由我和万姑娘、麦小明三人保护,你只要能对付得了霍元伽、岭南二奇就可以了。”
钟一豪道:“这样我就少了一层顾虑啦!”转身向前走去。
谷寒香紧随钟一豪身后,苗素兰、万映霞紧随两侧,麦小明走在最后。
这时,已是卯末时光,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一轮丽日,满山苍翠,谷寒香一身蓝衣,外罩白缎披风,秀发长垂,随风飘飞,在苗素兰、万映霞左右随护之下,漫步而行,星目顾盼,仪态万千。
钟一豪当先开路,片刻之间,已到了聚义厅外。
大厅中站满了人,一个个脸色沉重,不见一点笑容。
钟一豪当门一站,大声喝道:“夫人驾到。”
但见左面群豪,一个个躬身作礼,高呼夫人,右面群豪,却是个个凝立不动。
谷寒香星目一转,玉腕轻挥,举步直入大厅。
麦小明目光扫掠了右侧群豪一眼,笑道:“这些人,都是活得不耐烦了。”
群豪目光全都投注到谷寒香身上,也没有人理会于他。
谷寒香走到正中横案之前,略一犹豫,举步登上木台,居中高坐。
那原是胡柏龄生前坐的地方,按照规矩,胡柏龄落座之后,群豪立时将伏身参拜,谷寒香刚刚坐下,霍元伽立时大声说道:“夫人可知那是什么人的座位吗?”
谷寒香随口答道:“我怎么不知道呢!这是大哥坐的地方啊!”
霍元伽倒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微微一怔,道:“那乃当今绿林盟主之位,岂是人人都可随便坐的吗?”
谷寒香目光缓缓投注到霍元伽的身上,问道:“难道我就不能坐么……”
霍元伽道:“不错,不论是谁,想坐那盟主之位,就得有当今绿林盟主的身份,你虽是盟主夫人,也不能高居其位。”
谷寒香道:“我不能坐,那要给什么人坐?”
霍元伽冷冷答道:“当今绿林盟主。”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我大哥死了,哪里还有什么盟主?”
霍元伽道:“他死了,还有未死之人,还可以重新推选。”
钟一豪冷冷接道:“盟主之尊,必要有过人之能,才能领袖群伦,发号施令,谁想此位,必须自忖有点真实本领才行。”
霍元伽道:“钟兄说的不错,胡盟主既已身故,势非得早日推选出新任盟主不可……”
钟一豪接道:“霍兄可是有心问鼎此位吗?”
霍元伽拂髯大笑道:“打开窗户说亮话,今日之局,唯钟兄和兄弟之争尔。”
钟一豪大声说道:“盟主身故,正该夫人继位,兄弟并无图谋盟主之位的野心。”
霍元伽冷冷接道:“领袖群豪,势非小可,少林、武当两派,并未能就此罢休,如果兄弟猜想不错,三五日内,两派高手,定将会聚此谷。这等动手相搏之事,正如钟兄所言,必须有真才实学才能应付大局,夫人一介女流,除了撩人姿色,兄弟还看不出她有什么才干,领导群豪……”
钟一豪怒道:“霍兄说话,最好有点分寸,夫人是何等身份,岂可轻侮?”
霍元伽纵声大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钟兄已为盟主遗孀姿色所醉……”
忽听谷寒香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大哥出任天下绿林盟主,不足一年,身殉其位,这天下绿林盟主之衔,乃大不吉祥之位,咱们不用争了,让给霍元伽吧!”
此言不但大出钟一豪意料之外,就是霍元伽也听得怔了一怔。
谷寒香星目环扫了大厅一周,停留在霍元伽脸上,道:“霍元伽,你既然早就存了谋取盟主之心,现在用不着再费心机了。”她抬头望望大厅外面的天色,接道:“太阳下山之前,我们就要走了,我大哥辛辛苦苦建筑的这‘迷踪谷’,也一起送给你吧。”嫣然一笑,又道:
“但愿你有本领把它经营成号令天下绿林的总寨。”
钟一豪急急叫道:“夫人!”
谷寒香侧脸过去,笑道:“什么事?”
钟一豪道:“这‘迷踪谷’中基业,乃盟主费尽心血筑建而成,岂可这样拱手让人……”
谷寒香接道:“你相信凭‘迷踪谷’这点实力,可以抗拒住少林、武当两派联合的力量吗?”
钟一豪道:“单凭武功实力虽难和两派硬拼,但‘迷踪谷’中山道错综,天险自成,人人用命,足可阻挡两派高手……”
谷寒香娇声笑道:“我们志不在阻挡两派中人进入此谷,守此何用,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多说啦。”
钟一豪道:“属下遵命。”
谷寒香缓缓站起娇躯,大声说道:“眼下这绿林盟主之位,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我大哥武功,何等高强,你们哪一个自信武功能够胜过我的大哥?”
群豪面面相观,答不出话来。
谷寒香星目流动,扫掠了群豪一眼,接道:“我大哥就死在那绿林盟主虚名之下,如果他不参加寒碧崖的群豪大会,不夺得盟主之位,他也不会死,我们现在,仍然是一对快快乐乐的夫妻。”
她似是陡然间知道了很多事情,侃侃言来,只听得群豪个个默然无言。
一阵山风,吹了进来,飘起她长长的秀发,她举起雪白的皓腕,理理吹散的长发,星目流转,嫣然一笑。
这一笑,风情万种,全厅中群豪,都为之心神一动,每人都觉着她那笑容,是为自己而发。
只听那银铃般的娇脆声音,重又在耳际响起道:“我大哥取得了绿林盟主之位,也引起了少林、武当两派中人对他的妒恨,才落得这般凄凉的下场,少林、武当两派中人所以不肯挥戈杀来,无非在重新布署,如果诸位今日不走,只怕明日就再难离此地,我们实力无法和人家决战,徒拥此绿林总寨之名,岂不是自惹麻烦,你们都是我大哥活在世上时的属下,我才不惜口舌的这般相劝你们,听与不听,那就任凭你们了。”举步离开了台案,缓缓向前行去。
忽听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夫人要到哪里去呢?”
谷寒香停步说道:“天涯海角,行踪无定。”
那粗豪的声音,高声接道:“俺老王生平之中,从未遇得像胡盟主这样大仁大豪的英雄,如今胡盟主虽然已死去,俺老王对他崇敬之心,并未稍减,夫人既然要离此他往,俺们三兄弟,也要离开这‘迷踪谷’了,不知夫人有没有用俺老王之处?”
谷寒香凄凉一笑,道:“不用了。”又缓步向前走去。
王大康高声说道:“夫人游踪崂山脚下时,千万请到三义庄中坐坐。”
谷寒香道:“多谢盛情,如若机缘赶巧,定去拜访三位。”
崂山三雄齐齐施了一礼,说道:“夫人保重。”回手一招,立时有十六七个劲装大汉,奔了过来。
王大康一挥,道:“咱们服的是胡盟主,如今他死了,咱们放着现成的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在这里受人鸟气,走啦!”
他生性浑浑噩噩,说话没轻没重,说完了回头就走。
霍元伽眼看崂山三雄,带着手下之人离去,并未出手拦阻,似是谷寒香一番话,已使他雄心大消。
钟一豪突然放声一阵长笑,高声说道:“夫人恩泽广被,霍兄如愿以偿,轻而易举的得了盟主之位了。”
霍元伽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钟一豪又是一阵纵声大笑,道:“但愿霍兄长命百岁,把这座总寨,整理得有声有色,兄弟拭目以待。”大步向外走去。
左面排列的群豪,鱼贯而出,随在钟一豪身后,出了大厅。
麦小明突然抢前一步,低声对谷寒香道:“师嫂,咱们当真要走吗?”
谷寒香道:“穷山绝谷,留此何用?”
麦小明微微一笑道:“我们既然不要,那就不如放把火烧他个片瓦不存再走。”
谷寒香正待答话,遥见一匹快马疾奔而来。
麦小明翻身拔出宝剑,拦在谷寒香身前相护。
那快马奔近谷寒香前四五尺远,突然停了下来,马上人滚鞍而下,拜道:“大哥当真死了吗?”
谷寒香突觉一阵心酸,两行泪水,夺眶而出,道:“姜宏,你们到哪里去了?”
出云龙姜宏泣道:“想不到三日小别竟成永诀,大哥现在何处?
嫂嫂快带兄弟去奠拜一下。”
谷寒香摇摇头,道:“不用拜啦,我已把他藏了起来,等咱们生擒了杀他的仇人之后,再请出他的遗体,香山素果,人头人心,奠祭在他的灵前,以慰他含屈冤魂。”
姜宏怔了一怔,目光投注到谷寒香的脸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为人极重道义,对胡柏龄这位美丽的夫人,一向尊重无比,从未存过半点轻薄之心,目下这等相望,是他发觉一向善良仁慈的谷寒香,忽然间性情大变。
谷寒香低声问道:“你干吗只管瞧着我,为什么不讲话呢?”
姜宏如梦初醒般,迅快的垂下头去,说道:“唉!大哥智慧绝世,数日之前,似是已经知道他将要遭遇到不幸!”
谷寒香奇道:“你这话当真吗?”
姜宏道:“小弟怎敢相欺夫人。”微微一顿,叹道:“夫人刚才不是还问我们到哪里去了吗?”
谷寒香道:“是啊!”
姜宏道:“三日之前,我们接盟主之令,赶往……”他突然住下口来,目光环扫了钟一豪、麦小明一眼,接道:“大哥曾经相嘱小弟,他要是有了什么不幸,让兄弟把夫人带到他指定的地方,并留一封手书……”
谷寒香急急接道:“那信说些什么?”
姜宏道:“信上指明由夫人亲手拆阅,小弟等怎敢偷拆!”
谷寒香突然流下两行泪水,伸出纤纤玉手,道:“快些给我,我要瞧瞧大哥那信上写的什么?”
姜宏道:“这个,这个……”
麦小明突然一挥宝剑,一缕寒芒,掠着姜宏头顶扫过,冷冷接道:“什么这个那个,快拿出来!”
姜宏瞪了麦小明一眼,又转脸望着谷寒香道:“大哥指明,那封信必须要嫂夫人芳驾到他指定的地方之后,才能拆阅,兄弟不敢欺骗嫂夫人,但也不敢不遵从大哥的遗示!”

谷寒香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的泪痕,道:“你把那信拿出来,让我瞧瞧大哥最后遗墨,好吗?”
姜宏沉吟了一阵,缓缓由怀中摸出一封信来,高举手中,道:“嫂夫人请看。”
谷寒香两道目光凝注那信封之上,瞧了一阵,哭道:“果然是大哥遣墨!”
麦小明突然向前冲进一步,一跃而起,挥手向那信上抓去。
姜宏早已暗中戒备,一闪避开。
麦小明一抓未着,立时挥剑扫击,他出手既快又辣,倏忽之间,攻出五剑,把这姜宏迫退了六七步远。
谷寒香柳眉一皱,大声喝道:“你这野孩子,还不给我停手。”
麦小明陡然收入宝剑,疾退五步,笑道:“这人不听你的话,难道我杀的还不对吗?”
谷寒香怒道:“你这般没规没矩的,以后,如何能和我走在一起?”
麦小明抓抓头皮,笑道:“你高兴怎么骂,就怎么骂吧!只要答应我追随着你,就行了。”
姜宏不识麦小明,但见谷寒香已出言对他直责,不好再说什么,淡淡一笑道:“这位小兄弟身手十分矫健,不知是什么人?”
谷寒香道:“他是大哥的师弟,少不更事,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姜宏道:“无怪有此身手,原来和大哥同出一师。”
谷寒香回头望望随在钟一豪身后的群豪说道:“这些人都要跟着我们走吗?”
钟一豪道:“属下遣他们各返所居,日后用得着他们之时,再由属下赶往召集不迟。”
谷寒香缓缓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她微微一顿,又道:“我要去整理一下衣物,带上孩子,你们在谷口外面等我。”
山风飘起谷寒香的衣袂,她回顾着两侧山势,初入此谷时,她走在最后,但当出谷时,她却走在最先,胡柏龄那雄伟身影,不住在她脑际盘旋,只觉山色模糊,两行清泪已顺腮而下。
她举手拂拭一下脸上的泪痕,茫然的向前走着。
太阳逐渐向西山落去,天际间泛起了半天美丽的彩霞。
谷口处并排站着四个雄伟的大汉,每人的脸色上,都是一片沉痛。
那最左一人,突然急步迎了上来,抱拳一个长揖,道:“行途遥远,山道崎岖,嫂夫人请上马赶路吧!”
谷寒香轻轻叹息一声,道:“姜宏,你们江北五龙,只余下四个了!”
姜宏黯然答道:“钱兄弟死啦!”
谷寒香道:“我想起了你们初和大哥相会的情景,唉,曾几何时,大哥和钱兄弟,竟然先后死去,这仇恨你们不能忘去。”
姜宏正容答道:“嫂夫人放心,但有用得着兄弟之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谷寒香凄凉一笑,回过头对钟一豪道:“咱们要赶路了,不能再这样多人走啦!”
钟一豪一抱拳道:“属下就把他们遣散。”纵身跃上一块巨岩之上,高声说:“盟主已死,‘迷踪谷’领导无人,夫人虽有承盟主大志之心,但眼下时机不对,必得暂时隐秘行踪,势难带着诸位同行了……”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眼下诸位先请返回旧地,日后如有借重之时,兄弟再到江北相请。”
一句话群情激动,彼起此落,尽都是替盟主复仇之声。
钟一豪大声喝道:“快些住口,有话慢慢说。”
群豪吃他一喝,果然肃静下来。
谷寒香突然接口说道:“不要这样对他们。”缓步向人群之中走去。
但见群豪纷纷抱拳,退到一侧,替她让出一条路来。
谷寒香美丽的面颊上,流现着凄凉的笑意,缓步从群豪身前走过。
她胸中燃烧着复仇的怒火,心念转动,忽然觉着这些人都是有用之才,她大胆的伸出雪白的皓腕,纤纤玉指,向前一个全身深蓝劲装大汉手上一握,道:“为着死去的盟主复仇,多多珍重身体。”
那人受宠若惊的呆了一呆,道:“夫人但有用得着小的之处,粉身碎骨,亦不自惜。”
他说的真情激荡,热泪盈眶,显然那是发自内心的承诺。
谷寒香黯然一笑,缓行一步,又和第二个人握手低嘱。
她缓步绕行在群豪面前,每个人都与她一握玉手之缘。
要知那时代的男女防界甚严,谷寒香这等胆大的举动,几使人难以置信。
她美丽的容色,原使人有着不可逼视的感觉,每一个和她握过手的人,都在心底留下了极深的回忆和温馨,也征服了一百余颗心。
太阳沉下了西山,山深日早暮,夕阳更短暂,转眼已是暮色苍茫时分。
谷寒香高举着右手,轻轻的摇挥着,道:“诸位多多保重了。”
不知甚么人,扯开了喉咙,高声喊道:“夫人保重。”
一起群和,空谷传音,刹那间,满山回鸣,尽都是夫人保重之声。
数百道目光,一齐投注在她的身上,蹄声“得得”中,放辔而去。
苗素兰突然想到,一直未见到文天生的面,忍不住低声问万映霞道:“万姑娘,令师兄哪里去了?”
万映霞道:“我也不知道啊!”口中虽是说的满不在乎,但却掩不住眉宇间忧苦之色。
出云龙姜宏接道:“万姑娘不用忧虑,令师兄早已在那里等我们了!”
万映霞微微一笑,道:“我才不管他呢。”
谷寒香回过头,问道:“那地方很远吗?”
姜宏道:“虽不太远,但山道崎岖,只怕也要得一天以上的行程。”
谷寒香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哥生平之中,从未欺瞒过人,但这件事,我竟然事先毫不知道。”
姜宏道:“那是一片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唉!盟主似早已料到了身后之事。”他似是自知失言,倏而住口,不再接说下去。
麦小明突然接口说道:“哼!天下的风景,只怕没有超过天台万花宫……”他也似突然警觉自己失言,赶忙住口。
但那天台万花宫,已引起钟一豪、余亦乐的注意,齐齐把目光投注过来。
谷寒香心念一动,回头问道:“麦小明,那天台万花宫是什么地方?”
麦小明怔了一怔,道:“天台万花宫么?是一处风景很好很好的地方。”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你去过那地方么?”
麦小明道:“去是去过,不过,不过……”
谷寒香心中疑虑更大,接道:“不过什么?”
麦小明被谷寒香逼的面红耳赤,头上汗水,滚滚而下,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不过那地方从不许生人涉足,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
谷寒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未再多问。
这是一段崎岖的行程,谷寒香**坐马,虽然是重金选购的良驹,一夜急赶,也跑的满身大汗,曙光初露,那健马已然不支倒地。
出云龙姜宏,急急赶了上来,说道:“夫人,这马已经不行了,而且前面险地天成,马也无法再走,让兄弟等抬……”
谷寒香接道:“我昔日曾随大哥,终年奔走在深山大泽之中,不论何等之地,我都走过,这一点山路,我就不能走吗?”
多爪龙李杰说道:“嫂夫人不用固执,我们早已备好了竹轿……”说话之间,喷火龙刘震,飞天龙何宗辉已从道旁一株巨松之后,抬出一顶竹轿出来。
敢情他们早已备好竹轿,存放在那松树之后。
钟一豪道:“夫人连日忧伤未眠,只怕体力早已不支,不用再推辞了。”
谷寒香略一沉忖,坐上竹轿,又从李杰手中要过孩子,刘震、何宗辉抬起竹轿,姜宏抢先带路,直向一座高峰上面攀去。
这高峰立壁如削,虽有矮松葛藤可以攀登,但走来亦甚吃力,刘震、何宗辉抬着竹轿,更是走的满头大汗。
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登上峰顶。
姜宏遥指对面的山峰上倒挂下的一片瀑布,说道:“咱们过了那片瀑布,就到了。”
余亦乐极尽目力望去,但见山色凝翠,瀑布如雪,难见一点蛛丝马迹,忍不住问道:
“那瀑布后面还有人家吗?”
姜宏道:“瀑布旁侧,有一个裂开的山缝,仅可容两人并肩而过,过了那条狭道之后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那地方山花缤纷,景色幽绝,当真是一片世外桃源。”
谷寒香道:“咱们没有带食用之物,那地方既是人迹罕至,难道咱们终日生食野果不成?”
姜宏道:“不劳嫂夫人费心,胡盟主早已代我们准备了,里面有存粮,足供我们一行人两年之用。”
余亦乐微微惊愕,口齿启动,欲言又止,当先走上绝壁。
群豪鱼贯而行,下了一段峭壁,半山腰有一道羊肠小径,通那垂瀑所在。
姜宏抢先一步带路,绕着小径,直向那瀑布走去。
这是一条倾斜坡度甚大的小径,下临百丈绝壁,小径之外,尽是生满青苔的石壁,只一失足,势必跌入那绝壁之下,摔个粉身碎骨不可。
在这等天然的险地之下,群豪纵有极好的轻身武功,也不敢冒险疾行,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那瀑布虽然一目可及,但他们也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到。
姜宏轻车熟路,身子一侧,直向那垂瀑下面行去。
谷寒香低声说道:“让我下来走吧。”
刘震、何宗辉这一阵攀山履险,体力已感不支,依言放下竹轿。
麦小明突然一侧身子,从苗素兰、万映霞身侧冲过,抱着那孩子,说道:“我背着他走吧!”
此人年纪幼小,但确有着视生死有如儿戏的豪气,山径上满溅着水珠,滑溜异常,他竟然从人侧疾驰而过。
谷寒香怒声说道:“小心一些,掉坏了孩子,你就引咎自绝,永别见我。”
麦小明笑道:“你放心好了,除非我跌入绝壁之下,决然伤不着他。”紧随姜宏身后,穿入那瀑布之中。
群豪鱼贯而行,进入那暴瀑之下,但觉水露拂面而过,人已隐入瀑布之下。
原来这瀑布后面,有一道丈余高低的突岩,水势从那突岩冲下绝壁,贴壁处倒滴水皆无。
行约四五十丈,姜宏突然停了下来,道:“到啦!”一转身向山壁里面走去。
去路突然折转,后面之人看去,只道他冲入山壁之中。
这时,日光被那倒垂的瀑布遮去,群豪如行在浓雾掩遮之下,但觉曲曲弯弯,又行了两里多路,景物突然一变。但见一片缤纷花色,灿烂夺目,景物突然开阔。
姜宏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回头说道:“这地方就是了。”
原来绕道到了此地,突然中断,距实地成了七八尺高低一道断崖。
群豪依序跳落实地,打量四周的形势,谷寒香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地方当真是美。”
余亦乐道:“四面高山环绕,立壁如削,仅有一条出入之路,又被垂挂而下的瀑布掩遮,这一条山谷的夹缝也不过两三尺宽窄,只要把这一条夹缝堵死,或是由一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守住要道,可算得一夫当关,万夫难入。”
这是一块群山环绕的盆地,形势随着那突起的山势,成为狭长之状,也许是土质沃肥,气候适宜花草生长,满地都是盛开的山花,五色缤纷,目不暇接。
姜宏带着群豪,穿行在花丛之中,走约二三里路,在一片高耸的树林前面停下。
这片树林只不过两亩地大小,林中满生着二寸长短的青草,一片绿苗青翠欲滴。
姜宏回头对谷寒香道:“不知何人,在这林中建了几座木屋,周围环以竹篱,哪知那些竹篱木墙,竟然活了起来……”
万映霞“啊”了一声,道:“有这等事,都真是闻所未闻的奇观,姜叔叔快带我们去瞧瞧。”
麦小明冷笑一声,道:“有什么好瞧的,这土地之中水分充足,山谷又成东西狭长之势,可获充足阳光,最适合草木生长,只要那竹木一端能和土壤相接,获得一线生机,就不难枯木复活,哼!少见多怪!”
群豪似是都未料到他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这样多事,甚感意外,不自觉都把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
麦小明眉头一皱,大声说道:“你们看什么?我讲的不对吗?”
余亦乐笑道:“就是高论大有见地,我们才投以敬佩的目光。”
麦小明道:“哼!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
谷寒香听他一开口就不肯给人一点下台之阶,心中甚是气恼,大声喝道:“放下我的孩子。”
麦小明怔了一怔,依言放下手中孩子,道:“怎么啦?我又没有惹你?”
谷寒香道:“你这野孩子,没有一点教养,不论对谁说话,都是没轻没重。”
麦小明耸耸肩膀笑道:“我从小没爹没娘,又无兄嫂,自然没有人管我了。”
谷寒香道:“你以后再要这样蛮横,那你就早些请便吧,我这里留你不得。”
凶残成性,剽悍绝伦的麦小明,对待谷寒香,倒是十分服帖,摇摇脑袋,笑道:“我以后对人和气点也就是了。”
姜宏怕谷寒香余怒未息,再出口责骂,赶忙抱起孩子,说道:“那居屋就在前面,咱们瞧瞧去吧!”当先带路行去。
群豪随他身后,走约十几丈远,果见两幢枝叶嫩绿的房子,停在面前。
谷寒香急急奔了过去,推开篱门,直向屋中走去。
这座房屋筑建的十分高大,房中也十分宽畅,一座广阔厅房外,还有两间隔离的房间。
谷寒香推开左面寝室房门,但见锦榻绣被,铺设的十分整齐,不禁轻轻“啊”了一声。
仔细看去,不但那室中锦榻妆台布设的位置,和自己在“迷踪谷”时一般无二,而且帐被的色彩,也都是自己平时极喜爱的,不禁微微一怔,暗道:“我喜爱这些颜色,除了大哥之外,别人无知,难道他们预备的这般巧合吗?”
正忖思间,忽听姜宏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大哥遗书,嫂夫人可要过目吗?”
谷寒香急道:“快拿进来吧!”
绣帘起处,姜宏缓步而入,双手捧着一书信,恭恭敬敬的交到谷寒香手中之后,立时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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