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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道功力之深,堪称武林一流高手,两人所使的剑法,更是大异寻常,但见此剑未消,彼剑即长,此剑倏出而收,彼剑未动而至,交织来去,如穿梭织锦,相生相应,绵密极顶,重重剑幕,将那时寅紧紧地裹在其中。
麦小明看了半晌,心中大感不服,脱口道:“师嫂,两个牛鼻子太不要脸,我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好吗?”
他至今尚着道装,见着道人,仍然叫牛鼻子。
谷寒香面如玄冰,眼神随着三人的剑掌幻动不已,口中冷冷地道:“留神瞧着,休得多话。”
麦小明嘀咕道:“武当派的‘两仪剑法’,有什么好瞧的,‘五行剑阵’,我也杀得进去,杀……”他要说杀得出来,忽然住口不言。
倏地,风声嗖嗖,一叟二奇和钟一豪、李杰等人,先后跃到场边,簇拥在谷寒香两侧。
这面的人越来越多,范玉昆和激战中的两个老道,俱都觉出情势严重,霎时间,人影晃动,原是环列一圈的人,这时雁行排列,与谷寒香等人遥遥相对,两个老道也剑势紧迫,招招制敌要害。
那时寅殊为沉着,剑幕愈缩愈小,两柄寒光耀眼的剑尖,在他周身大**上点来划去,他却丝毫不见忙乱,双掌交挥,护住周身要害,乘隙还攻,气势如虹。
他这黑煞掌力,乃黑道中极负盛誉的绝技,除了掌势雄厚浑猛之外,还夹有异常强烈的毒气,一被击中,纵然不被震死,亦将为掌毒所伤,难逃一命。
拘魄索宋天铎站了一会,见那“两仪剑法”循环相生,如江河下泻,越来越见威猛,时寅随时有丧生的危险,他虽不知时寅的来历,却知必是黑道中人,敌忾同仇,不免关心,因而移近谷寒香身侧,低声道:“启禀夫人,这两个杂毛,即是青阳白阳。”
谷寒香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激斗中,危机迭起,那时寅想是知道难逃一死,因而泼出了性命,招式一变,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冀图拼个两败俱伤,与敌偕亡。
蓦地,谷寒香冷冰冰一哼,人影乍闪,投入了剑气掌飚之中。
场外之人,俱都早已跃跃欲动,谷寒香哼声才出,麦小明即已翻腕拔剑,纵身往场内扑去。张敬安神志不清,反应较为迟钝,但他功力精湛,身法快捷,谷寒香娇躯一动,他也随同动作,纵身扑向场中。
岂料谷寒香的动作太快,麦小明和张敬安才至半途,其余的人刚刚转过念来,场中业已冷笑、怒喝、闷哼之声,同时响起,四条盘旋交错的人影,快若火花飞溅,突地分散开来。
凝神看去,只见谷寒香满面冷笑,卓立在原地,两个老道手横长剑,并肩立在两丈开外,须发倏张,脸色气得铁青。
那时寅站在两者之间,气息喘喘,汗水如浆,胸前一道长几盈尺的剑创,血涌如泉,转眼之间,湿透了胸前的衣衫。
谷寒香突然阴沉沉一笑,朝着青阳白阳两个道人道:“你二人休要不忿,如果你们的本领,仅止于这套剑法,今夜就别想活命。”
青阳道长未及开口,白阳已抢先怒喝道:“你的口气好大,莫非与‘迷踪谷’有何关连?”说着向一叟二奇等人瞥了一眼。
谷寒香冷冷地道:“我姓谷,天下绿林,俱都归我统辖,你是青阳,还是白阳?”
她适才投身剑丛之中,出手救人,虽只一招半式,却令青阳白阳震骇不已,是以她虽自称统辖天下绿林,两人却无法不信。
白阳道长惊诧未已,站在一边的时寅突然身形一仆,张口一喷,吐出一口紫血。
谷寒香双眸凝光,在他面上一转,惑然道:“我瞧你血中瘀块,莫非内腑已被重手法震伤?”
只见时寅双眼一翻,打量了谷寒香一眼,道:“哼!我若未曾受伤,凭这几个鼠辈,岂是我的对手?”冷傲之性,溢于言表。
宋天铎突然道:“你的口气也不小,咱们夫人救了你的性命,你怎么慢不为礼,道谢之言,也没有一句!”
谷寒香看那时寅浓眉一竖,似欲发作,顿时玉手一摆,道:“属下直言,你不必放在心上。”说着探手囊中,取出一只羊脂玉瓶,摊开左掌,由瓶中倾出了两粒龙眼大小,色作金黄的药丸。这药丸功能起死回生,钟一豪与搜魂手巴天义俱曾服过,众人见她玉瓶一倾,知道药丸仅剩二粒,不觉全都睁着双目,看她如何发落。
只见她将一粒药丸重又装入瓶中,盖好瓶塞,放回囊中,接着两指一弹,将另一颗药丸朝时寅投了过去。时寅接住药丸,发觉她身旁之人,大都面带惋惜之色,怔了一怔,忽将药丸掷了回来,道:“我今日受你援手之德,将来一定设法补报,这丸药看来极为贵重,我不再领情了。”
谷寒香淡淡一笑,将那药丸重又扔去,道:“武当派惯于群打合殴,你武功虽高,内伤未愈,逃得过今夜,逃不过明天,我救人救彻底,而且尚还有事相求于你,你快将药丸吞下,我有话要讲。”
青阳道长静立一旁,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黑道之中,何人配有谷寒香这等武功和貌美胜似天仙的妻室,忽向谷寒香稽首一礼,道:“贫道青阳,敢问女施主的尊夫,是哪一位成名的英雄?”
谷寒香突地目射寒光,阴沉沉一笑,反问道:“三年前北岳之战,你是否曾经到场?”
青阳道长似是未曾料到她有此一问,怔了一怔,始才缓缓地道:“那一次‘落雁谷’大战,惊天动地,青阳恭逢其会,至今历历如在目前,不知女施主何以有此一问?”
但见谷寒香双眉之间,陡地现出一道紫纹,杀机盈面,厉声道:“你是否识得‘冷面阎罗’胡柏龄其人?”
这一句话,恍若晴天霹雳,但见白阳、青阳与范玉昆三人,身子同时一震。
胡柏龄死时,身上留着一道剑伤,自后背直贯前胸,刺穿内腑,当时赴会之人,以少林武当两派为主,少林派无人使剑,其他虽有用剑之人,仅只神剑范铜山的名誉最隆,但是范铜山和天禅、紫阳等为首三人,一上来便中了酆秋的三绝神针、七毒消魂散,三人同受重创。
当日之战,谷寒香身畔的人,仅只麦小明在场,但当胡柏龄重创身死之际,他却业已退下,因而谷寒香等推究情势,判断胡柏龄是死在武当派的“五行剑阵”,或是白阳青阳等武当高手的围攻之下。
此时,谷寒香眼看青阳白阳二人一闻胡柏龄之名,顿时面色大变,身躯震动,越发证实了自己平时的判断,霎时之间,只感到心头一阵剧痛,双手颤抖不休。
蓦地,只见她仰面望天,亢声一阵长笑!
凄厉的笑声,划破长空,直冲霄汉,回音摇曳,久久不绝!
但听她愈笑愈见激越,直笑得敌我两方的人,俱都心摇神骇,目眩身颤,恍忽天摇地动一般。
陡地,笑声戛然而止,谷寒香皓腕一抬,抽出了肩后的长剑,一步一顿,直对青阳白阳两人身前走去。
张敬安早已被她凄厉阴恻的笑声,骇得六神无主,手足不住的战懔,这时见她亮剑上前,顿时探手腰际一摸,取出一个金光灿灿的黄圈,蹑足跟了上去。
谷寒香陡地扭头怒喝道:“滚回去!”
只见张敬安手足一颤,举步踌躇,一副彷徨无主的样子。
钟一豪和谷寒香相处迄今,虽然也曾遇她动怒之时,却从未见过如此之甚,情知她夫仇当前,心中伤痛已极,故而虽有满腹关注之情,却不敢吐露半句,仅只默然而立,忧愁地望着她的背影。至于一叟二奇等人,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麦小明看张敬安呆了一呆,又要跟着上前之势,急忙飘身过去,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拖了回来。
谷寒香突然阴恻恻一笑,目注青阳白阳二人道:“你们若不出手,我可不等了。”她那副冷漠的神色,和慑人的煞气,确实使对方不寒而粟,对她望而生畏。
青阳道长单掌当胸,问道:“女施主莫非是已故江湖奇侠胡柏龄的夫人?”
谷寒香秀眉猛剔,嘿嘿一笑道:“江湖奇侠!好怪的谥号!”微微一顿,厉喝道:“谷寒香为夫报仇,你们准备了!”长剑一震,疾刺而出,突然袭向青阳的胸口。
只见青阳白阳二人同时飘身,暴退五尺,青阳道长纵声道:“夫人暂请住手,贫道等尚有下情奉告!”
谷寒香剑势一收,冷然说道:“事到如今,昭然若揭,你们还有什么话讲?”
青阳白阳二人,突然相视一眼,同时将长剑插回了鞘中。
谷寒香秀眉一颦,淡淡地道:“武当四阳,久负盛名,你二人联剑拒敌,未必不能自保,如此畏首畏尾,岂不令人齿冷。”
白阳道长性情原极骄躁,闻言好似忍无可忍,面色一变,开口似欲讲话。
青阳道长突地转面喝道:“师弟难道忘了掌门师兄的告诫?”
只见白阳道长将头一垂,低声道:“白阳不敢。”
谷寒香看二人对答之间,神色自然,不似故意做作,不禁心下大奇,诧然道:“武当派自视甚高,纵横江湖,素来是锋芒毕露,但不知紫阳有何告诚,竟使你们忍辱含垢,如此的一再相让?”
青阳道长虽然听出她语含讥诮,依然不动怒气,浩叹一声,肃容道:“非仅敝派,连少林寺亦是一样……”
谷寒香声色俱厉道:“怎么样?”
青阳道长正色道:“武当、少林两派,追念胡大侠的恩泽,敬仰他的侠骨仁心,两派掌门俱已严命门下,任何情况之下,不许与大侠的遗孀动手。”
这几句话,大出众人意料,谷寒香也不禁悚然动容,满腹杀机,消泯不少。
忽见时寅将那粒药丸投入口中,朝着谷寒香微一抱拳道:“胡夫人厚赐,时某业已敬领,夫人有何差遣,只管示下。”
谷寒香转眼朝他一望,突然冷冷道:“所服的那粒药丸毒绝天下,若无我的独门解药,百日之后,腹破肠穿而死。”
时寅一听那粒药丸竟如此阴毒,刹那之间,脸色变得难看无比,目射凶光,跃然欲动。
谷寒香知他正在暗中凝聚功力,欲待猝起发难,不禁冷冷一笑,道:“你内伤未愈,久战身疲,此时与我动手,不啻自找死路。”
时寅怒哼一声,道:“你解铃系铃,出尔反尔,究竟是何用心?”
谷寒香淡淡地道:“我要杀尽武当、少林两派为首一辈的人,无奈众寡悬殊,难以如愿……”
时寅恍然大悟,截口道:“你的意思,是想我与这批人一样,随在你身侧听令?”说话之间,伸手向一叟二奇等人一指。
谷寒香冷声道:“这批人原也各霸一方,武功威望,俱不在你时寅之下,你若愿意入伙,也未见得受了委屈。”
只见时寅浓眉连耸,沉吟不语,双目炯炯,紧盯在谷寒香脸上,神色之间,狞恶无比。
谷寒香泰然一笑,道:“你仔细考虑一番,待我杀了这两个道人,再与你从长计议。”
时寅突地牙根一咬,厉声道:“要说杀尽武当、少林两派的人,我时寅倒是自愿效力,但却不愿受你羁绊,与这批人为伍。”
说着将手一伸,二度向一叟二奇指去。
罗浮一叟突然双目一翻,冷哼道:“你是什么东西,黑白双魔不可一世,结果依然被武当派联合昆仑峨眉两派的高手,围攻得重伤而遁,终于无声无息而死,你父仇未报,还臭美什么!”
时寅怒火如焚,右臂一举,即待一掌劈去。
谷寒香玉手一摆,道:“时寅,他虽然出语唐突,但是所讲的都是实情,你恼羞成怒,岂不令人见笑。”
时寅强压怒火,狠狠地看了霍元伽一眼,陡地转朝谷寒香道:“念你解围之德,今日之事,恩怨两抵,你报夫仇,我报父仇,我们各行其事,互不相涉。”
谷寒香看他似欲离去,顿时玉面一沉,道:“且慢!恩是恩,怨是怨,哪有两抵之事!”
时寅怒发如狂,厉声说道:“依你如何?”
群雄见她讲出这重大违常情的话,俱皆为之一怔,一双双精芒逼射的眼睛,全都集中在她的面上,要看她到底是何居心。
谷寒香突然淡淡一笑,缓缓说道:“十余年前,开封城发生过一桩震骇武林的血案,十四个武林高手,被杀在黄河渡口。”
这一桩惨案,曾经哄动一时,一叟二奇等俱是久走江湖之人,对于此事,全都耳熟能详,知之甚稔,这时听她突然提起,顿时倾耳静听,看她尚有什么下文。
只见那白阳道长口齿一动,似欲插言,青阳道长向他一施眼色,白阳道长立即缄口不语。
谷寒香微微一顿,忽然神情一整,肃然道:“时寅,你据实答我两句话,我今晚救你的事,从此一笔勾销,百日之内,只要你胜得了我的双掌,我定然解你腹中之毒。”
时寅浓眉一轩,宏声道:“此话当真?”
谷寒香面庞一寒,说道:“我说话算数,问你的也甚简单,你愿答则答,否则作罢。”
时寅不假思索,接口道:“时某知无不言,你问吧。”
谷寒香笑道:“开封血案,你是否在场?”
那白阳道长似是忍耐不住,手指时寅,愤然道:“那惨死的十四人中,五个是本派门下,四个是少林僧侣,其他昆仑门下两人,和三个中原武林中的名镖头,十四人中,六个人死于黑煞掌力……”
谷寒香秀目一转,哂然道:“黑煞掌力又怎么样?”
白阳道长声色俱厉道:“姓时的业已亲口供出,那次惨案,乃是他所策划……”
时寅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道:“正是时大爷主谋,依你应该怎样?”
白阳道长厉喝道:“血债血还,你今夜就别想走了!”
谷寒香突然纵声一笑,鄙夷不耐地扫他一眼。
白阳道长勃然色变,敞声道:“谷寒香,贫道等恪守掌门师兄的令谕,你可不能欺人太甚!”
只听青阳道长沉声喝道:“师弟!你若不知进退,为兄便权代掌门师兄,以家法治你!”
白阳道长闻言一怔,顿了一顿,转眼望着他处。
谷寒香冷然微晒,眼望时寅道:“这样说来,当时是有你在场了?”
时寅将头一昂道:“时某亲手击毙六人,岂有不在场之理,难道这也算得一问?”
谷寒香蜂首微点,笑道:“不错,我所要问的第二件事,即是神鞭飞梭万晓光,是否也参与了其事?”
青阳白阳二人,此时恍然大悟,明白了谷寒香问话的目的,同时间,二人脸上露出了不安之色。

原来昔日在“万月峡”外,武当派的掌门人紫阳道长,见万晓光身负绝毒的黑煞掌功,因而错疑开封悬案,系万晓光所为,乃以绵掌将万晓光震伤,致令万晓光掌毒反侵,自碎天灵,血崩气绝而死。
只见时寅微微一愣道:“万晓光今在何处,时某正在寻他。”
谷寒香厉声道:“你寻他则甚,莫非那次血案,也有他一份?”
时寅见她杀机盈面,大有一言不合,即要猝然出手之势,不禁暗忖道:“这女子喜怒无常,心意难测,不正不邪,委实令人费解。”
但听谷寒香追问道:“你既然知无不言,怎不回答我所问的话?”
时寅双眉一轩,道:“万晓光对先父有救命之恩,也是当今世上,第二个练有黑煞掌功的人,我既然重在江湖上走动,自然想与他见上一面,至于开封杀人之事,却是我与另外两个同道所为,与万晓光无涉。”
谷寒香暗暗忖道:“以三人之力,同时击杀十四名武林高手,另外那两人的武功,想来定不在这时寅之下。”思忖之际,不由随口问道:“另外那两人是谁,你与万……”
说话中,突然记起自己讲过,仅问他两个问题,急忙住口不言,玉手一挥,道:“我话已问完,你去吧,百日之内,随时可至‘迷踪谷’见我。”
时寅略一沉思,道:“我与万晓光素未谋面,你若道出他的居处,我也将另外两人的姓名出身,说与你听。”
谷寒香漠然说道:“万晓光已被武当紫阳道人逼死,他的两个后人,如今随我住在‘迷踪谷’内,至于和你同谋杀人的是谁,你不说也罢。”
时寅目射精芒,注视谷寒香半晌,忽然道:“另外两人,一个名叫龙行风,一个名叫朱五辰,同是白魔门下。”说罢将手略略一拱,转身昂然而去。
白阳道长忽然扬声道:“时寅,你今日幸逃一命,若不立即洗心革面……”
时寅不待他将话说完,转身道:“但愿你二人今夜不死,时某若不将你二人碎尸万断,誓不为人。”说完之后,反身扬长而去,对于自己身中剧毒之事,仿佛业已忘怀了似的。
忽见那青阳道长稽首一礼,道:“胡夫人得承先夫遗志,重整绿林,为生民造福,青阳等感佩无已,如今暂且告退,他日有幸,再向夫人请教。”
谷寒香见他们要走,心中转念道:我以清白之躯,忍辱含垢,侧身绿林,目的为了什么?
转念之下,冷面阎罗胡柏龄神威凛凛的面庞,与溘然长逝时的遗容,同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本是极端善良,博爱众生的人,自从胡柏龄身遭惨死之后,她的生性突然大变,芳心深处,隐隐觉得天下武林人物,不分邪正,俱是杀害胡柏龄的凶手,俱是她报仇泄忿的对象。
一股狂烈无比的仇火,刹那之间燃遍了她的全身,只见她双眼血红,阴森森笑道:“生死有定,你们最好死得硬朗一点。”
青阳道长见她作势欲扑,急忙喝道:“夫人且慢。”
谷寒香秀眉双剔,怒声道:“事到如今,已不是口舌之争,你们抵抗也好,不抵抗也好,我是一定要取你二人的性命。”
青阳道长道:“贫道并不如夫人想象的那样怕死,不过夫人对贫道等如此仇深恨重,贫道却百思不解,因而既不敢有违掌门师兄的令谕又不甘束手就戮,死的不明不白。”
但听谷寒香嘿嘿一笑,厉声问道:“我大哥因何而死?”
青阳道长浩叹一声,道:“胡盟主之死,乃是武林千古未有的惨事,虽然阴错阳差,事出误会,但是武当、少林,以及酆秋水寒等人,俱都难辞其咎。”
谷寒香哼了一声,冷笑问道:“神鞭飞梭万晓光又是因何而死?”
青阳道长无词以对,叹了一口气,默然不响。
白阳道长原是刚愎之性,眼看谷寒香咄咄逼人,自己的师兄一再容让,心中有气,忍不住鼻中一哼,转朝着悄然立在一旁的范玉昆道:“范公子,此地留之无益,我看还以离去为是。”
谷寒香仇火未熄,怒火倏炽,冷嗤一声道:“万晓光之死,便是因你而起,我今夜若不杀你,实无颜面见他的后人!”
话声甫落,蓦地身形似箭,一射而上,精钢剑电闪星漩,带起漫天精芒,朝白阳道长乱点而下。
这一剑千头万绪,凌厉慑人,白阳道长也是使剑名家,眼看青芒刺目,惊风扑面,万点银星簇拥而至,竟然瞧不出刺向自己的何处。
急怒之下,猛地往一侧疾闪。
陡见谷寒香纤腰微拧,倏地欺近了身前,长剑一抡,忽然袭到。
白阳道长来不及伸手拔剑,双足一顿,激射而起,百忙中右臂一挥,一掌劈空击去。
但听“嗤”的一声轻响,寒芒一闪一片青色衣袂应手而落。
青阳道长满面忧色,目注谷寒香的身形,暗暗忖道:“想不到此女的武功,强到如此的境界,无怪她放着手下这许多高手不用,反要独斗自己师兄弟的两仪剑法。”
白阳道长刺空跃起,反手急拔肩后的长剑,耳中忽然闻得惊“哦”之声。
垂首一顾,不禁心头大骇,只见一片耀眼精芒,轮转如电,紧附着自己的双足,腾空而上。
一阵羞愤,泛起心头,竭尽平生之力,双掌猛地下劈,借那掌势带起的风力,身躯旋空折转,斜往七八尺外飞去。
谷寒香追踪跃起,一招“罗掘俱穷”,猛袭白阳双足,蓦感到剑势一顿,似为一道无形的坚壁所阻,杀机大盛之下,猛地一提丹田真气,娇躯一折,震腕一剑刺出。
但见她目光阴冷如电,头下足上,剑尖直指白阳后心,这一剑如果刺上,势必要贯胸而过。
白阳身躯尚未落地,突然感到身后疾风震动,一股锐利无伦的剑势,刺得自己的“脊心”
**火辣生痛,危急中,身子盘空一转,陡然腾开四尺开外,疾泻而下。谷寒香出手三剑将白阳逼得险象环生,讵料三剑连发,依然未能将他伤着,芳心之内,不禁燃起一般熊熊的怒火。
白阳单足点地,霍地翻过身来,“呛啷”一声龙吟,已将一柄百炼精钢长剑掣于掌中。
谷寒香似是恼怒至极,但见她沉声一哼,身未着地,陡地纤腕一抖,长剑猛然向白阳一晒。
只听“铿”地一声脆响,一柄长剑,突然寸寸而断,残剑纷飞,狂风骤雨般朝白阳头面处飞去。
白阳道长见她自行将长剑震断,不知她用意何在,凛然之下,回剑一挥,一招“云连秦岭”,护住了周身上下。
谷寒香莲足沾地,纤腕霍地一震,手中剑柄疾若流矢,猛然往白阳脸上射去。
白阳道长虽然骄气凌人,此时为谷寒香的威势所慑,也不由感到气馁,眼看剑柄飞来,不敢以剑去撩,仅只双足一滑,横飘尺余,将剑柄避开。
果然,谷寒香快逾电闪,随身欺上,玉掌一挥,直对白阳胸口击去,对他掌中的长剑,视如无物一般。
白阳道长虽知眼前这个女子,是自己生平所遇武功最强的敌手,无奈盛怒之下,欺她年事尚轻,左掌一挥,砸接了谷寒香一掌。
剑为短兵之帅,最是难学难精,谷寒香的剑法,乃是依照独眼怪人佟公常所遗的秘籍自行修练,一则无师自通,事倍功半,再则时日尚浅,功力火候太差,是以三招杀手,仍然无法将白阳伤在剑下。
此时,她改以徒手对敌,情势又自不同,她的“三元九灵玄功”,及“摘星步”法,都是佟公常所亲授,“生死玄关”也系佟公常亲手所打通,因而其内功掌法,殊非剑法所能比拟。
谷寒香这一掌虽然只用六七成功力,劲道之强,已足惊人,白阳道长求胜心切,一时误算,竟然出掌相接,双掌一触之下,白阳道长当场被震退三步。
白阳道长惊怒交集,飞快地提起一口气,在胸腹间略一流转,发觉内腑尚无大碍,顿时长啸一声,欺身探臂,剑光电闪,暴出满天剑花,直向谷寒香刺去。
但见谷寒香冷森森一笑,劈手一掌,直对剑身拍去。
白阳道长悚然一惊,看那掌势,飘忽诡异,虚实莫测,自己手中的长剑,却陡地嗡嗡一响,不禁闪电般地思念道:“这女人的武功,当真邪门的很。”
同时,长剑划了半环,一招“风卷长草”,反削她的手掌。
谷寒香虽然剑未练成,眼光却是锐利无比,一见白阳剑式,暗含粘、卷、拿、引之力,刚柔并兼,气势非凡,情知他已用出武当太极剑法,心中冷冷一笑,滑步旋身,倏地往他身后转去,快如飘风,霎眼已至他的背后,玉掌一挥,疾拍而去。
白阳道长眼见她身法之快,为自己前所未睹,不禁戒心大起,旋身挥剑,连使“杏花春雨”,“云麾蔽日”,“斗柄南指”三招,脱出了她的掌势之外。
二人乍分又合,眨眼之间,打得惨烈异常,只见掌影纵横,剑光闪闪,攻拒之势,危机迭出。
钟一豪立在场外观战,突然向麦小明附耳道:“夫人自昨日起,一直未曾歇息,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打来不免有点心浮气躁……”
麦小明左手正抓着张敬安的臂膀,以防他突然上前插手,闻言笑道:“这老牛鼻子虽然有剑在手,三百招内,仍然要死在师嫂的掌下。”
钟一豪暗暗一蹙眉头,低声道:“世事难料,我身上有伤,你留神在意,随时准备接应。”
麦小明微微一笑,满不在乎的将头点了一点。
片刻之间,双方已力搏百余回合。
另外一边,范玉昆忽然移步走到青阳道长身侧,愁眉苦脸的道:“道长快点设法,将两位拆开,再打下去,必有一方伤亡。”
青阳道长惨然一笑,道:“胡夫人对敝派成见已深,贫道的话,她半句也听不进去。”
微微一顿,接道:“如果白阳师弟丧了性命,贫道也无脸回山,就烦范公子走一趟武当,将神鞭飞梭万晓光与开封命案无涉的事,代为禀报敝派掌门人得知,至于青阳等丧命之事,务请委婉陈词,以免加深了两方的仇隙。”
他说话之际,双目神光炯炯,紧随着白阳道长剑诀闪动。
原来他见识渊博,目光极为犀利,一看谷寒香所带众人的身法步伍,即知这批人个个均是一流高手,每人的武功,都与他在伯仲之间,单打独斗,他就未必全能胜过,混战起来,他这一方更远非敌手,因而打定主意,即使眼看白阳道长不敌,他也不加援手,反之,万一谷寒香失手,他却有救援之意。
激战中,忽然谷寒香娇躯电闪,飞快地在剑影之下盘旋游走,形如鬼魅,飘忽之极,白阳道长招招连绵,如抽丝剥茧,剑剑如擦身而过,看得敌我两方的人,俱都目眩神驰,震骇不已。此时场中剑气弥空,掌飚奔腾,剑掌呼啸之声,如雷电交作,顷刻后,二人恶战已近三百合。
武当派以剑术名世,尤其太极剑,虚实相生,刚柔互济,为内家剑法之翘楚,其精妙之处,在一招出后,不论对方如何招架退避,第二招顺势而出,不需收回再发,圆通混畅,如太极图。
白阳道长剑上的功力,已至炉火纯青之境,意在剑先,念动剑至,如珠走玉盘,了无空隙。
谷寒香使“三元九灵玄功”与“摘星步”,掌法身法之奇奥,无与伦比,剑来掌去,奇招迭出,直使敌我两方的人目不暇接,眩惑不已。
蓦地谷寒香玉掌翻飞,妙着连发,瞬眼之间连攻二十余掌。
这二十余掌变化玄诡,迅捷无匹,掌掌间不容发,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下,逼得白阳道长回剑自守,退让不迭。
激战中,忽闻一声冷哼、暴喝,两条交错盘旋,疾转如轮的人影,倏然分了开来。
在场之人,都为之心头一震,定神看去,只见两人对面而立,中间相距约四五步,各自微闭双目而立。
两面观战的人,俱都心头狂跳,凝神朝自己一方的人看着,除了钟一豪黑纱蒙面,麦小明满脸笑意之外,所有的人都面容肃然,显露出紧张惶恐之状。
青阳道长跟看白阳左手剑诀向天,右手剑尖微翘,摆出了太极剑中最后一招“紫府云封”
的架式,情不自禁地,脱口浩叹了一声。
陡地,谷寒香莲步轻移,斜走两步,右掌一挥,遥遥对白阳道长拂出一掌。
这一掌击出的势道,十分缓慢,毫无破空的风声,但是白阳道长却似大难临头一般,瞪目一喝,猛将长剑一舞,一片耀眼寒芒随剑而起,布满身前。
只见谷寒香拂出一掌后,娇躯突然如风摆杨柳,前后一阵摇晃,白阳道长则双足拖动,连退两步,嘴角沁出了两道紫血。
此等变化,大出群豪意料之外,不禁瞧的一呆。
蓦地,只见谷寒香左足横移半步,走“无妄”,进“讼”位,转西北“归妹”,缓缓一掌,对着白阳道长推去。
在场之人,多是武学行家,且见她足踏伏羲六十四卦,出掌如推山填海一般沉凝,都知这一掌是她全身功力所聚,白阳道长如果功力不敌,势必非死即伤,无法再战,但若功力胜得过这生死一击,则谷寒香势必为自己的掌力所反震,当场殒命。
但见白阳道长须发猬立,双目暴张,长剑震动得嗡嗡作响,显然也已将毕生修为的功力,凝聚在剑身之上。
就在这掌剑真力一发,生死存亡即判之际,忽听范玉昆颤声道:“姑娘,冷面阎罗胡柏龄,乃是在下亲手所杀!”
这几句话,宛如晴空霹霹,谷寒香、钟一豪、麦小明,以及一叟二奇等人,都不禁身心为之大震!
要知冷面阎罗胡柏龄雄霸绿林,剑拐之下,罕逢敌手,其武功造诣,早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这范玉昆虽是名家之后,身手不弱,但要与胡柏龄相较,纵无天壤之别,亦难以相提并论。
因而,胡柏龄含冤惨死后,谷寒香等猜来猜去,始终未曾想到范玉昆头上,此时听他亲口供出,怎不令人大出意料,惊诧欲绝。
谷寒香蓄势凝功,正待全力一掌,置白阳于死地,为死去的亡夫和万晓光复仇,闻言之后,只感到脑中轰然一响,娇躯一晃,摇摇欲坠。
忽听白阳道长大喝道:“范公子,走!”
走字出口,人已快若电掣,闪到范玉昆身侧,左手疾探,抓住他的膀臂,掠出数丈之外。
麦小明手持宝剑,形若长虹经天,飞越二人头顶,直往两人的前方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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